虽然夜流觞和雪暮寒对枯蝉恨得咬牙切齿,但忌惮着他手中沈衣雪的身体,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枯蝉一步步后退,夜离殇和雪暮寒在后面慢慢地跟着,眼看着枯蝉退到了幽幻河边。
幽幻河上终年雾气氤氲,河水呈现一种幽深的蓝黑色,水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漩涡,有急有缓,看得人心惊肉跳。
虽然弥勒宗和天魔宗的域界之间有一段以此为分界,但是从来没有人从幽幻河上渡过去,到达对方的域界之内。所以从来没有人知道幽幻河上到底有什么,更没有人知道河水究竟有多深,如今枯蝉为了得到化雪禅衣,居然想要从此回弥勒宗,可见其贪婪之心多么严重,已经到了枉顾自己性命的地步了。
对于这样一个人,雪暮寒和夜流觞都有些头疼,只是沈衣雪的身体在他手里,他们投鼠忌器,也只得强忍着。
现在他们都顾不得追究枯蝉究竟是如何瞒过二人把沈衣雪带出天魔宗的,一心只想要把沈衣雪的身体拿回来。
只是,任凭夜流觞许出无数好处,雪暮寒开出多少充满诱惑的条件,枯蝉都一律不应,还是那句话,他就是要沈衣雪的化雪禅衣。
枯蝉的手始终放在沈衣雪的脖子上,背对着幽幻河,他一双不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夜流觞和雪暮寒的警惕之色。似乎只要夜流觞和雪暮寒动作稍有不对,他就直接掐断沈衣雪的脖子。
夜流觞从来没有如此憋屈过,心里暗暗发着誓,只要把沈衣雪的身体一抢回来,他一定不直接杀死枯蝉这个老家伙,非得把他折磨得他师父都不认识他。
心里思考着对策,夜流觞眼珠子四处乱看,却在看到枯蝉背后的幽幻河时,眼睛突然就直了:“雪暮寒,怎么有人?”
雪暮寒被他说的一愣:“人,什么人?哪里有人?”
“那里呀!”
夜流觞伸出手,指着幽幻河中,非常认真地对雪暮寒道:“就那里,看到了没?划着船来的,头和枯蝉一样秃!”
枯蝉原本也以为对方是在使诈,精神一直绷得紧紧的,根本就不回头。
直到听到夜流觞的最后一句,枯蝉才动了心,他昨晚的确是向宗门传过信,要门内弟子去幽幻河附近接应他,所以夜流觞说头和他一样秃的时候,枯蝉动心了,忍不住向幽幻河上看了一眼。
就是此刻!
夜流觞一直盯着枯蝉的一举一动,他本来就是在诈对方,他哪里知道枯蝉向弥勒宗传信的事情。最后那句话也只是纯粹地想损损枯蝉而已,不想枯蝉却因此而上当。
就连一旁的雪暮寒也没有反应过来,夜流觞的紫色气流已经如电般地击中了枯蝉的手。
接着夜流觞人就窜了出去,一把接住正要落地的沈衣雪,一个旋身,就把自己的后背露在了枯蝉的面前。
他要先保住沈衣雪!
枯蝉在手腕一疼的时候,就反应了过来,只是手中一时无力,这才把沈衣雪给丢了下去,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直接看到的就是夜流觞的后背!
枯蝉大怒,几乎是下意识地出手,一个紫金钵带着金色的光芒就砸向了过去!
夜流觞没有躲,就借着枯蝉这一砸之势,身子向前冲出,一下就出去了七八丈远,这才停下,转过身来,嘴角有鲜血缓缓流下。
雪暮寒这才明白了夜流觞的用意,一把银白色的剑脱手而出,立刻挡住了枯蝉第二次砸向夜流觞的金钵。
“夜流觞!”
枯蝉几欲疯狂,眼下手里没有了凭仗,他再拿什么来威胁这两个修真界的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拿自己的命吗?
如果宗门的人不能到越过幽幻河到达此地,只怕自己今天难逃此劫!
一念至此,枯蝉再无保留,不要命的攻击向抱着沈衣雪的夜流觞,却被一旁的雪暮寒一一破解。
“雪暮寒!”
枯蝉声嘶力竭的大叫:“你是剑宗弟子,怎么可以维护天魔宗的人!”
雪暮寒很生气,真的很生气,在枯蝉说出要他们给沈衣雪准备衣服的时候,他自己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只是当时沈衣雪还在对方手里,他不敢出手,可现在不同了!
一个和尚,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要把你弟子的衣服扒了,你最好赶快去给她准备衣服,而且这个弟子还是个女子,试问,天下哪个师父能忍受得了这样的羞辱?师父师父,是是师亦是父,哪个父亲忍得了别人如此羞辱自己的女儿?
何况,雪暮寒自己也说不清,或者是说他根本不愿去想,他对沈衣雪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眼前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她跌入自己怀中的情景,那柔软幽香的感觉似乎还在,令没有了顾忌的他心情近乎狂躁。
所以雪暮寒下手极重,枯蝉就是拼了命,也只能勉强落个平手,甚至还略略处于下风。
银白色的剑光闪动如流星,金色的真气的枯蝉的,只是那真气越来越暗淡,枯蝉渐渐只剩下了招架之力,没有了还手之功。
脚下的芒鞋已经被幽幻河水浸湿,枯蝉只觉得彻骨的寒意自脚下传来,原来幽幻河的河水竟然如此之冷,那寒气似乎能渗进人的骨髓中去。
“雪暮寒,你的弟子我已经还给你了。”
枯蝉终于开始求饶,声音嘶哑,气喘吁吁:“你真的要挑起剑宗和弥勒宗之间的战争吗?”
雪暮寒冷哼一声,面上表情愈发清冷:“你强行掳走我弟子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两宗之间会发生战争吗?”
“看在妙观的面子上……”枯蝉把雪暮寒在弥勒宗交好的人名说了出来,“放我一马,日后你们也好相见不是?”
雪暮寒闻言,终于是停下手来,没有进一步动作。
枯蝉一步步走上岸来,终于是停在了离雪暮寒一丈远的地方,看着雪暮寒,喘着粗气道:“我也不想通过幽幻河回弥勒宗,让我再次借道如何?”
雪暮寒冷着脸,终是侧身让开了路,却看了不远处的夜流觞一眼。
夜流觞被枯蝉那一钵伤的不轻,此时背上还在隐隐作痛,也不知有没有伤到肺腑,嘴角的鲜血一直就没有停下来,有几滴甚至落在了沈衣雪的脸上。
他冷眼看着雪暮寒停手,看着枯蝉向雪暮寒求情,看着雪暮寒给枯蝉让开了路。
枯蝉佝偻着身子,此刻看来,一点也不像个修为高深的佛修,反倒像个形容憔悴的老者,步履蹒跚,踟蹰而来。
“夜宗主。”
枯蝉的声音老远就传来,“我已经将沈衣雪还给你们了,可否让我重新借道天魔宗,转道剑宗回弥勒宗去?”
分明是自己从他手中用计夺回,他偏说是主动还回,此人脸皮之厚,夜流觞觉得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过,对于枯蝉此刻的表现,他仍然是怀疑的态度,因此看到枯蝉一步步向着自己走来,夜流觞的整个身子都绷紧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枯蝉离夜流觞只有五步距离的时候,雪暮寒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枯蝉现在是背对在雪暮寒的,也可能他以为雪暮寒对他已经完全放下心来,所以他佝偻着的身子,背在后面的手就呈现在了雪暮寒的面前!
雪暮寒分明看到,枯蝉的五指虚握,如同手中抓着一颗无形的珠子,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本来空着的手掌是不会引起雪暮寒的注意的,只是雪暮寒看到那虚握的五指,那无形的珠子的大小,突然想起了妙观有一次曾对他说过,弥勒宗有一种很特别的功法,叫做“无中生有”,不是以真气为基础的功法,却是以大念力所形成,至于有何妙处,则要看施法人的念力是那种。
雪暮寒的心陡然提了起来:“躲开!”
叫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雪暮寒已经向着枯蝉的背影冲了过去!同时手中的剑激射出长达三尺的银白色剑气,直刺向枯蝉的后心!
然而已经迟了!
夜流觞虽然有所防备,奈何自己已经受伤,行动不便,再听到雪暮寒的“躲开”之前,他其实已经有所感应,正准备向后撤身,却在听到雪暮寒的声音之后,楞了一愣。
这一愣的时间,足够枯蝉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
枯蝉的手中,竟然凭空多了一个淡金色的光球!
光球从枯蝉手中飞出,迅疾如闪电,眨眼功夫就到了夜流觞面前!
夜流觞只来得及一个转身,再次将沈衣雪护在怀里,身子向前掠出,紧接着就觉得背后大力袭来,直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
夜流觞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随着那金光飞出去直有七八丈远!
与此同时,雪暮寒的剑气一下就刺进了枯蝉的后心,却蓦然发现刺了个空!
淡金色的光球炸开,光芒一下弥散开来,将枯蝉笼罩其中,就连雪暮寒也跟着被笼着了进去。
倒是夜流觞被冲击得较远,没有被波及,只是夜流觞却再次被重击,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却仍然将沈衣雪牢牢地护在怀里。
此刻的他,恨死了雪暮寒的心软,却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保护好沈衣雪的身体,待她平安归来。
雪暮寒一被笼罩其中,就发现自己行动迟缓了下来,真气运行不畅。别说举剑,就连握住都费力。
只是并不是只有枯蝉有保命的绝技,雪暮寒也有,刚才他对枯蝉的人品还抱有一丝幻想,所以并未下杀手,可是现在他后悔了!
事后夜流觞曾经嘲笑过他的想法:“一个连女人的衣服都想抢的和尚,还有良心吗?你是得多傻多天真,还指望这种人良心发现?”
只是此时的雪暮寒,却连一个字都不想说,他从来没有如此刻一般想要杀人!
偏在此时,一个冷森森的声音传来:“原来沈衣雪的皮囊被带到此地,也好,趁你们现在自顾不暇,正好让我毁了她,也好断了女人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