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衣雪的手不敢松手,只好任凭那针尖刺痛自己的手掌。
似乎有温热的液体从手心流出,沈衣雪知道,那是自己的鲜血。针尖从内部刺破了肉瘤,又刺破了她的掌心。
鲜血顺着手掌,渗进了黑蛇的肉瘤里。
沈衣雪此时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却突然听到了一声绝望的嘶吼!
那声音惊天动地,直彻云霄,震得沈衣雪耳膜生疼,再也忍不住伸手去捂自己的耳朵!
松开了肉瘤,沈衣雪自然是被甩到地上的命运,然后晕死过去。
那黑蛇的肉瘤被刺开,继而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颗紫红色,上面带着点点金光的珠子飞了出来。
天空,在这一瞬,变成了紫红色!
紫红色的云团滚滚而来,携着毁天灭地的威压,一下笼罩了沈衣雪和黑蛇的上空!
那紫红色的珠子,在这紫红云团下却如鱼得水一般,欢快地转起圈来,直绕着沈衣雪转了三五圈,才有些不情愿地悬浮在沈衣雪的头顶,生生地挤进了沈衣雪的眉心,倏忽一下,消失不见。
紫红的云团,渐渐消散,天空再次恢复了漆黑的颜色。
沈衣雪似乎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里。
梦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四周只有紫红的云团,翻滚着涌动着,暴怒的闪电如同利剑,又如同灵蛇,与那紫红的云团纠缠在一起。
沈衣雪找不到自己的身体,却以一种奇特的视角俯瞰着脚下的云团。
一座黑色的小山刺破云团的,如同紫色云海中的孤岛,却岿然不动。
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只看她那曼妙的身影,就可以想见她的风华绝代,独自立在山顶,怀中似乎还抱着什么。
天空中金色的天阳,银色的月亮,光芒似乎全都集中到了女子的怀中。
身上的衣裙无风自动,道道闪电入暴怒的蛇,又好像利剑,突然就像找到了目标似的,一下全冲着女子的怀抱而且。
那女子一下将怀中的事物高高抛起!
一个赤身露体的婴儿,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就朝着那紫红的云海落下。
柔和的金色光芒穿过云层,洒在婴儿身上,紧接着一抹白色裹住那婴儿小小的身体,随即那婴儿没入了云海,消失不见……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沈衣雪的身上时,沈衣雪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头痛欲裂!
这是沈衣雪的第一个感觉,总感觉自己的脑海中多了什么东西,仔细体会却又什么也感觉不到。
她闭起了眼睛,梦中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那真的只是一个荒诞的梦吗?
为什么她会梦到那么一个女人,为什么那个女人会抛出那个婴儿?那个婴儿身上白色的东西又是什么?为什么她总会联想到自己身上的化雪禅衣?
沈衣雪觉得自己糊涂了。
浑身还是酸痛的厉害 ,她慢慢地站起身来。不管怎么样,她还要继续找从这树林里出去的路,直到她走不动为止。
那黑蛇不知道去了哪里,伽蓝冰魄针就静静地躺在不远处,沈衣雪过去捡了起来,开始背对着太阳走。
向西走,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方向。
不管雪暮寒去了哪里,最后肯定会到天魔宗去参加夜流觞的继任大典,所以沈衣雪只要向西走,她觉得应该就能进入天魔宗的地域,到时候也许还能与雪暮寒会合。
脑海中似乎多了什么东西,沈衣雪总能找到正确的方向,至于为什么,沈衣雪觉得,那就是一种直觉。沈衣雪不知道的是,她的额头中间,一颗紫红的珠子若隐若现,在闪着幽幽的光。
直到出来树林,沈衣雪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就听一个声音冷冷道:“什么人?”
沈衣雪吓了一跳,随即却想要狂笑三声,人啊,终于被她看到一个人了。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静静地站在自己的对面,墨黑的长发随风轻扬,冷漠的桃花眼里带着一丝警惕,正在审视着自己。
“这里是天魔宗吗?”
沈衣雪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问了一句,“我要找夜流觞。”
“你是什么人?”男子不为所动,继续着他自己的问题。
沈衣雪道:“我叫沈衣雪,在无极山脉里面迷了路,才走了出来。”
“你要编理由麻烦也编一个好点的。”男子显然是不相信,“我们的宗主夜流觞岂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再说沈衣雪,我们都知道,她是跟着剑宗的雪暮寒一起来天魔宗的。”
“你以为你说自己是沈衣雪,想见夜流觞,就会让你见了?”男子轻蔑地说道,用一副“你是白痴”的眼神看着沈衣雪。
沈衣雪大为郁闷,怎么从无极山脉里出来,自己反而不是自己了呢?
“那你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总可以吧?”
沈衣雪只好退而求其次,她打听路,自己去找夜流觞总可以吧?
“这里是天魔宗啊。”男子的回答更气人,“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不从路上过来,反而从无极山上下来?是不是来破坏我们宗主继任大典的?”
原来是怀疑自己是奸细,沈衣雪心下明了,却更加郁闷,她怎么证明自己不是奸细呢?好像夜流觞从来都没有给过自己什么信物,她拿什么来证明?
男子见沈衣雪半晌不说话,还以为自己说对了,连忙又问:“你说,昨天夜里那紫红的云团是不是你弄出来的?有什么目的?”
沈衣雪莫民奇妙:“什么紫红的云团?什么目的?”
“装傻!”男子大怒,显然觉得沈衣雪侮辱了自己的智商,昨夜很多人都看到无极山脉上空有紫红的云团,这个女人竟然说不知道。说不知道紫云,还非说自己是从无极山脉里走出来的,分明就是在说谎嘛!
男子腾身而起,一道极淡的紫色光芒从掌心飞出,如电般射向了沈衣雪!
沈衣雪大惊,这是准备向自己动手了?当下本能地向后退去,谁知那紫芒犹如长了眼睛一般,竟然立刻就追了过来。
沈衣雪无奈,取出伽蓝冰魄针,化为三尺多长就迎面挡了过去。
既然躲不开,那就迎上去!
那紫芒被伽蓝冰魄针一下子给吞噬殆尽,男子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下竟然楞了。
沈衣雪也不还击,就站在原地看着对方发呆。
谁知那那那男子竟然手腕一翻,手中竟然出现了一把形状诡异的短剑来!
那短剑长约一尺,上面刻满了繁复的纹路和图案,隐隐约约的紫色光芒流转其上,如同要勾魂神魄一般。
沈衣雪一惊,连忙退开,叫道:“喂!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啊?”
男子也不见如何动作,那短剑突然就变长,一下幻出了漫天剑影向沈衣雪笼罩了过来!
沈衣雪一下被笼罩其中!
没有被剑刺痛的感觉,沈衣雪仿佛做了一个梦,有仿佛时光倒退,她又成了那个待嫁的新娘。
原铭掀起了她的盖头,两个人相视一笑,喝了交杯酒。转眼又给公婆敬了茶,每日原铭读书,她的医馆继续开着,所得诊金用来贴补家用。
原铭中了状元,衣锦还乡,她成了人人称羡的状元夫人。
再转眼,原铭带着她进了京城,做了当朝丞相,二人夫妻和乐,儿女绕膝。转眼间又白发苍苍,原铭辞官回归,与她回归墨山村。
日子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温暖。
沈衣雪觉得人生如此,也就心满意足了。
突然时空转换,四周紫红色的云团滚滚,分不清天地,她被一个女子抱在怀里,闪电漫天卷地地袭击向了自己,那女子将自己高高抛起,似乎是想要把自己送离此地,她似乎可以感觉到那女子的不舍和无奈。
一道金光笼罩着自己,如雪般沁凉的白纱覆盖在自己的小小的身体上,那一个个卍字轮闪闪发光,自己体内的某些东西似乎被压制。
自己带着那白纱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域界,白纱似乎被撕下来一块,剩下来的一块裹着自己继续飘行。
最终落在了原钟的铁匠铺子前面,原钟一开始恐惧自己,后来将自己送入对面的沈记医馆。
邋遢道人前来,把七色莲花带在自己身上,她觉得身体似乎被隔绝开来,再也感觉不到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
直到沈言离世,自己哭得死去活来,眉心生疼。
沈衣雪是真的觉得自己的眉心生疼,忽然一股沁凉的气息自眉心三开,流入了自己的脑海中,让她的头脑清醒过来。
什么地方!
沈衣雪猛地坐起身来,身上已经是冷汗涔涔,夜风吹来,让她忍不住大了个哆嗦。
环顾四周,没有了那个拿剑的男人,眼前月白色的帷幔正随风轻动。
掀起帷幔,沈衣雪从床上下来,一边走动一边打量着这个奢华却不失典雅的大房间。
房间很干净,摆设简单,紫檀木的几案上还摆着文房四宝。
砚台里新磨好的墨汁漆黑润泽,搁在笔枕上的狼毫上滴下了一滴墨汁,显然是主人有急事匆匆离开,未及收拾。
雪白的宣纸被铺子桌子正中,上面是一副描了一半的美人图。
沈衣雪一时兴起,多看了两眼,一下子愣住:这画上的女子,分明是自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