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衣雪垂下头去,没有接触雪暮寒的目光,却流露出了一脸的哀伤和委屈,看得人一阵心疼。
雪暮寒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崔言智:“言智,你说!”
在雪暮寒的目光下,崔言智也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自家师父的眼睛,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说明了一切。
雪暮寒面色更冷,缓缓转头,望着对面的一众灵药园的外门弟子:“刚才尹正丹所言,可有不实?”
事情突然的急转直下,大大出乎了凌飞宵的意料,他怎也想不到,一场沈衣雪破坏灵药园的事件,从最开始的指责沈衣雪打人毁药,到沈衣雪关于避子汤的种种推测,最后竟然回到了外门弟子诋毁沈衣雪与雪暮寒师徒**的事情上去。
隐隐地,凌飞宵感觉,这像是雪暮寒师徒三人给自己布下的一个圈套。这种感觉让他很是不安,然而,事已至此,他却不好说什么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楚忆洹与楚韵卿师徒,就是想要否认也不可能了,如果否认了尹正丹所言的一切,那就等于承认了刚才沈衣雪的所有推测,而那个罪名,他们更是承担不起!
而沈衣雪兜兜转转,又的大肆破坏灵药田,又是各种推测,借着尹正丹所谓的“避子汤”大做文章,其真正的目的,无非就是将外门弟子背后诋毁雪暮寒与自己的事情摆到明面上来!
让凌飞宵避无可避,必须给雪暮寒与自己一个交代。也逼着楚忆洹不得不大力整治外门弟子中关于自己与雪暮寒的流言,将其突然扼杀!
对于尹正丹态度的突然转变,沈衣雪虽然有些诧异,却也不太奇怪,毕竟对方并不是一个太笨的人,应该懂得审时度势,知道再继续按照原本的计划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了。
楚忆洹也没有想到事情突然就又变成了这样,他到底不算是个心计太深的人,一时之间,望着雪暮寒的目光充满了歉意,却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来。
道歉?想到自己刚才一口一个“沈衣雪”,一口一个“雪暮寒”,更是老子长老子短了半天,现在突然改回“暮寒师弟”“衣雪师侄”,他抹不开面子!
楚韵卿的脸色又红变白,又由白变青,由青变黑,再由黑变得苍白,就好像调色盘一般,变幻不定,眼神也闪烁起来。
那些个外门弟子,在雪暮寒的话问出口以后,一个个就白了脸,“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的跪了下去,全都低下头去,不敢接触雪暮寒的眼神,对于尹正丹的话,算是无声地承认了。
雪暮寒面上罩了一层寒霜,也不看凌飞宵和楚忆洹,一手一个,将崔言智和沈衣雪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变成了自己面对着凌飞宵与楚忆洹二人。
偌大的灵药园,灵药的清香浮动,却仍然化不开空气中突如其来的难堪和沉默。
“从严进峰,到严北岭,”雪暮寒的声音缓缓响起,他抬起头望向楚忆洹,目光中一片疏离的冰冷,“再到今日的尹正丹,还有那些个灵药园的人!”
他的手一指,那些跪下来的灵药园外门弟子一个个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缩成鹌鹑,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我杀了严进峰,你追到了浮雪殿。”雪暮寒冷冷望着一脸紫涨的楚忆洹,“说那是你管理下的弟子,结果因为严进峰的作风问题,不了了之!”
“而严北岭,在言智与莲心回宗门的路上,指责了什么,想必你应该很清楚,毕竟整个外门都在你的管辖之下。你对着言智说处罚对方,可是结果呢?”
楚忆洹皱眉想了半天,才终于想起了严北岭这么个人来,可是自己的处罚还不够吗?而且雪暮寒不是已经当做凌飞宵的面,生生将其心脏都掏了出来么?
他当然不知道,在他出发严北岭的命令下达之后,没出一个时辰,他身边这个美丽动人的入室弟子楚韵卿就将人给放了出来!
只可惜的是,这件事情,严北岭死无对证,楚韵卿只要缄口不言,就不会有任何人传到他的耳中。
楚忆洹想要开口分辩,可惜雪暮寒根本不给他机会:“今日的灵药园中,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些个灵药园弟子的话,谁敢当着你我的面重复一遍!”
“楚忆洹!”雪暮寒的声音陡然拔高,有冰冷的愤怒充斥其中,“你是看不惯我雪暮寒呢?还是看不惯我收了衣雪为入室弟子!你如此纵容他们背后诋毁我雪暮寒与我雪暮寒的弟子,到底是和居心?”
雪暮寒的目光望向凌飞宵:“宗主师兄,往日里,暮寒对此并未太过放在心上,只是击杀当事人而已,是楚忆洹一直不依不饶,指责暮寒不将外门弟子的性命放在心上。暮寒也并未辩解,导致事情竟然演变到如此地步。我雪暮寒的弟子一进入楚忆洹管理的外门,竟然到了被人当面指责的地步!”
他一口一个“楚忆洹”,竟是连声“师兄”也不肯出口,大有与楚忆洹划清界限的意思。听得一旁的楚韵卿一张姣好的小脸血色全无,却又不敢开口,只用一双委屈的眼睛望着雪暮寒。
沈衣雪冷眼旁观着,却是一个字也不肯开口。对于楚韵卿的表现,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若说今日之事与楚韵卿没有关系,那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了。
看楚韵卿望着雪暮寒的眼神,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是看中了自己雪暮寒入室弟子的身份了!
她这里低着头,胡思乱想着自己这个师父带给自己的麻烦。却听雪暮寒的声音猛然提高,一抬头,却见雪暮寒正直视着凌飞宵,道:“暮寒请问,剑宗可还有暮寒与弟子的立足之地?”
凌飞宵正暗自头疼,尚未想出对策便被雪暮寒当面将了一军,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失声道:“暮寒师弟……”
说完却没有了下文,显然是在斟酌着措辞。
楚忆洹重重地叹了口气了,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一张紫涨的脸渐渐又变得苍白起来。
他抬起了头,望了雪暮寒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却又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
凌飞宵看看雪暮寒,又看了看被雪暮寒拉到身后的沈衣雪与崔言智,转头有去看楚忆洹:“忆洹师弟,此事发生在你所管辖的外门,流言也是出自外门弟子的口中。你看该如何处理?”
他一时没有好的主意,竟然将皮球踢到了楚忆洹的面前。
一向粗鲁率直的楚忆洹当然更加不知如何是好,挠了挠头,哼唧了半天,才小声的说了一句:“宗主师兄,你说咋办就咋办吧!我都听你的!”
看着他们二人开始踢皮球,沈衣雪心中冷笑,原来凌飞宵也有为难的时候,能看到他如此表情还真是不易。
凌飞宵听到楚忆洹的话,不由皱眉叹气,他这个四师弟为人秉性如何,他实在是清楚不过,这件事情若是能有主意才是怪事一桩。
他本来也就没有让对方拿主意的打算,只是为了争取一点点的时间,好让自己想到应对之策。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就听雪暮寒冷冷道:“师兄,若是没有也不妨直言,暮寒带着衣雪与言智离开便是!”
沈衣雪在心里给自己这个师父竖起了大拇指,重症下猛药,自己这个师父运用地还真是时候。他明明知道此刻的凌飞宵惦记着洗髓丹的配方,不肯放自己等三人离去,却偏偏要以离开剑宗相逼,非要让凌飞宵当场就处理了流言的事情不可。
“暮寒师弟……”凌飞宵“哈哈”干笑了两声,想要抬手去拍雪暮寒的肩膀以表示亲热,却别雪暮寒不着痕迹的躲开。那只手悬在空中,一时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就听雪暮寒冷冷道:“外门弟子盛传我雪暮寒师徒**,想必是看不惯我收衣雪为入室弟子一事。只是,衣雪是暮寒在点星楼当着天下修者收下的,如今若是反悔,只怕整个修真界都要笑话我雪暮寒出尔反尔了!”
凌飞宵叹了口气,终于是下了决心,开口却是向着楚忆洹:“忆洹师弟,外门弟子本就良莠不齐,现在居然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你的确是该下大力气整治一番了。”
“就如刚才衣雪师侄所言,”凌飞宵笑眯眯地看着沈衣雪,“今日这些个外门弟子,实在是不宜进入内门了……”
话未说完,那些跪在地上的灵药园弟子已经有一大半瘫软在地,如果说刚才沈衣雪的话还只是诛心,那么凌飞宵的话却等于决定了他们终身不能进入内门的命运了!
“若非战天剑近日一直在宗门内大肆破坏,宗内人手短缺,只怕就应该直接逐出宗门!”凌飞宵继续他没有说完的话,“不过,他们不但不宜进入内门,就是这灵药园也不适合再待下去了。忆洹师弟,现在就将这些人交给明杰师弟,让他们去做杂役吧。”
一句话,这些个灵药园弟子连外门弟子都算不上,直接成了剑宗的杂役,最底层的存在!
有的人已经开始了低低地抽泣,甚至有人开始不顾一切地出言哀求楚韵卿:“韵卿师姐,救救我们……”
楚韵卿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极不自然起来,扭了头假作没有听到。
沈衣雪心中冷笑,就是崔言智在听到这句话以后,也禁不住抬头望向了楚韵卿:在场这么多人,那些个外门弟子偏偏只向楚韵卿求情,只是因为楚韵卿平日里性格宽容温和,对于这些外门弟子更加和颜悦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