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四周雪山顶上的白雪全部化尽,再无一滴溪水汇入,整个落冰湖自下而上全都成了结实的冰层,沈衣雪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伽蓝冰魄针像是有灵性一般,主动地飞回了她的掌心。
沈衣雪身上的气势渐渐收敛,又恢复成了那个温婉的,柔和的,无害的,雪暮寒所熟悉的沈衣雪。
身体有一瞬间的虚弱,沈衣雪望着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落冰湖,一时不敢相信这一切是自己做的。
破冰而出的瞬间,她就在自己的脑海中发现了以伽蓝冰魄针封印黑洞的方法,想必应该是历劫离开之前刻意留下的。历劫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她封印了这个鬼界与修真界的通道,只是他自己时间有限,精力有限,来不及向沈衣雪说出就被迫离开了。
想到历劫,沈衣雪的心不禁又悬了起来,历劫的身体本就因为动用天道的力量还没有恢复过来,却为了就自己而强行动用力量,也不知道体力透支到了什么地步,是否伤及到了本源。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去看一眼历劫,最起码知道他真实的状况也好。
“衣雪?”
雪暮寒试探地唤了一声,眼睛中的担忧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本来见沈衣雪那俾睨天下,不可一世的气势消失,雪暮寒的心里是松了口气的,可是随即沈衣雪又陷入了带着忧虑的沉默中去,他连唤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这让雪暮寒的心再次不安起来,禁不止又唤了一声。
沈衣雪这才回了神,连忙应了一声:“啊,师父。”
雪暮寒欲言又止,最后全都化作一声叹息,示意沈衣雪向妙观行礼:“这位是弥勒宗的妙观,与我是多年的知交好友。”
刚才命令妙观的事情,沈衣雪还是有印象的,当时不觉得如何,现在却是不好意思起来,毕竟当时的自己可以说是非常失礼的了。连忙向妙观行礼道:“晚辈沈衣雪,见过妙观大师。”
谁知,妙观竟然侧了侧身,没有接受沈衣雪的礼,声音中含了淡淡的笑意:“不必多礼,我随着暮寒兄唤你一声‘衣雪’,不知可否?”
对于他的这个举动,雪暮寒着实楞了一下,不过,随即想到沈衣雪刚才的举动和气势,只怕是误会了沈衣雪的身份,连向妙观道:“妙观,这是我的入室弟子,沈衣雪。”
妙观给了他一个了然的眼神,对待沈衣雪的态度却仍然没有改变,仍旧是谦虚而礼貌。
沈衣雪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个人,一时也不好插嘴,只好静静的站在旁边。
不过,妙观并没有和雪暮寒寒暄几句,就又把目光转移到了沈衣雪身上:“在下是因为感应到了真佛子的气息,所以才会到此,不知姑娘可有遇到?
“真佛子?”
沈衣雪怔了一怔,忽然就回想起历劫被弥勒宗的玉佛子和枯蝉追着跑的情景,一下对妙观的好感荡然无存。
原本她对妙观的印象还可以,至少他没有像佛子和枯蝉那样,一看到她的化雪禅衣就两眼冒光,一脸的贪婪,或者刻意视而不见。
妙观对于自己的态度一直都是淡淡的,却又带着一丝敬而远之的意思。这种态度虽然让她心里有些奇怪,但是却也不是太让她厌恶。
只是,冲着历劫而来,只怕功利心也是少不了的。
沈衣雪突然转冷的态度,妙观自然是感受到了。他也不恼,笑得却有些无奈:“真佛子,只要是佛修,就没有不渴望去结交的,在下自然不能免俗。”
妙观很坦诚,没有虚头巴脑地说什么恭维的话,让沈衣雪厌恶的感觉又慢慢地淡了一些。
她看了一眼旁边一头雾水的雪暮寒,知道对方也是满腹疑问,知道自己的解释是跑不了的了。
轻叹了口气,看向雪暮寒:“师父,落冰湖的湖水过一段时间就会结冰,是吗?”
雪暮寒一呆,目中流露出无限的懊悔,头也重重地垂了下去:“是,落冰湖只有午时的时间会融化,其余时间都是满湖冰封。”
他脸色的懊悔痛惜之色更加明显:“本来,我是要告诉你的,可是没有等我说出,你已经进入了落冰湖中。我……”
回想起后来自己疯狂捶打冰面的情景,雪暮寒目光渐渐变得痛苦,却又浮现出一丝疑惑:“为什么昨日湖水突然冰封以后,我无论怎样运用真气捶打,都破不开冰面一丝一毫?可是今日……”
他看着妙观:“你一拳下去,竟然可砸出一个冰坑来?”
妙观闻言也是一怔,显然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一到此就发现了冰层中心下面隐隐的七彩光芒,感应到下面有人,哪里知道昨日雪暮寒遇到的问题。
他一回答,雪暮寒更加诧异:“昨日我的神念根本无法进入湖面以下!”
沈衣雪听着他二人一言一语,心中却是渐渐明朗起来,想来应该是这落冰湖的冰魄的缘故。自己从鬼界通道回归的过程中,伽蓝冰魄针应该是吸取了落冰湖的冰魄,才让其中凝结的冰不复坚硬,妙观的神念可以进入。
而昨日,自己应该是出于昏沉的下坠之中,落冰湖又被人为地增大了冰封的效果,雪暮寒的神念自然是难以进入,真气自然也破不开冰面一丝。
再看此刻落冰湖的冰面,应该是伽蓝冰魄针再次将吸取的冰魄又注入了湖中。而且,看情形似乎比起原来更加的强大。
她自己想清楚了,再加上妙观是冲着历劫而来,想必也无可隐瞒。再想到这其中可能还有更深更大的阴谋,只怕自己不说出来是不行的了。
于是,沈衣雪打断了雪暮寒和妙观的对话,将自己进入落冰湖以后的事情毫不隐瞒地讲了出来。
对于历劫的出现,沈衣雪也没有隐瞒,因为以她自身的能力,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从鬼界通道逃逸出来的。
何况,妙观本就感应到了历劫的气息。
她唯一隐瞒的就是历劫对她说是最后一句话。不过,历劫最后一句话,对于整个事情,影响已经不大,只是涉及她自身安危而已。
雪暮寒和妙观越听,脸色就越凝重。
妙观还好,毕竟他只是追寻历劫而来,虽然对于鬼界也是谈之色变,却因为与自身无关,也就没有多深的体会。
可雪暮寒就不一样了,从他带着沈衣雪回到剑宗,就一直面临层出不穷的阴谋和算计,包括这次落冰湖之行,不也是宗门内某些人的有心算计吗?
如果只是修者与修者之间的算计,雪暮寒也许为了整个宗门利益,可以选择忍气吞声,可是一旦这个算计是联合了另外一个域界的人或者物,那就是忍无可忍了!
给沈衣雪使个绊子,折腾一下,他能挡则挡,能避则避,也就算了。可是要让沈衣雪以肉身进入鬼界,这岂是一个过分了得?
再怎么说,鬼界应该是他们共同的敌人才对!
何况,雪暮寒在天魔宗的时候,曾经和历劫一同对抗过来自鬼界的天罗,还有变得不人不鬼的徐昊峰祖孙,对于鬼修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又怎么可以忍受剑宗之内有人与鬼修勾结而陷害沈衣雪?
别说被陷害的人是沈衣雪,是他所在意的人,就算是修真界的一个普通人,那也是不被允许的,或者是被所有知情的修者所不允许的!
这已经不是修真界宗门与宗门,或者修者与修者之间的争斗,这是两个域界之间的矛盾。
看着雪暮寒变得难看的脸色,沈衣雪知道他怕是动了真怒,只是她自己也是身受其害,自然没有替对方开开脱的道理。
只是,历劫却是因为自己不小心陷入他人圈套,才落得现在这样一个渺无音讯的结果,不然过几日应该恢复过来才是。
想到此处,沈衣雪就忍不住地忧心。
一开始的时候,历劫强行将夜流觞送归修真界,复又把自己推入春仙阁,的确是迂腐至极而又不同清理。可是,自从将自己带出春仙阁以后,自己又欠了他多少呢?
这一次,更是不顾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就强行动用自身力量来救她性命,怎么算,都是她欠历劫的多。
这样胡思乱想着,就听旁边的妙观正邀请雪暮寒去妙观所在须弥宫小住。
沈衣雪本能地不想去,却不好开口,毕竟妙观邀请的又不是她,她只是跟着雪暮寒顺带而已。
可是她现在忧心历劫,只想着要如何悄悄离开剑宗,去往天魔宗去探望一下历劫才好,自然没有心思跟着雪暮寒去什么须弥宫。
何况,自己遇到的弥勒宗的两个人,玉佛子和枯蝉,哪一个不是乌眼鸡一般,盯着自己的化雪禅衣,口水多得都要把他们自己淹死!谁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妙观会不会也临时起意,贪图自己的化雪禅衣?
现在他什么也不表现出来,可是到了妙观的地盘呢?万一到时候图穷匕见,自己该怎么办?
再看对方与雪暮寒似乎交情颇深的样子,难保雪暮寒不会站到妙观那一方,到时候自己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不过,听雪暮寒的意思,似乎是正在那过两日自己的拜师大典拒绝了妙观?
沈衣雪正要松一口气,就听妙观道:“衣雪姑娘是你的入室弟子就够了,何必一定非得是剑宗的弟子?你我已经有一年五个月没有见面,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对弈一番。”
而妙观接下来补充的话,在沈衣雪看来,完全是对她说的:“你我对弈半月如何,谁到不准理会宗门事物。你在剑宗无事一身轻,我在须弥宫也只是看守一架只有注入混沌之气才能飞行的混沌飞舟而已。”
“混沌飞舟说是可日行万里,不过拥有混沌之气的人太少。不过是说着好听罢了,偷去也飞不起来,不会有人真的觊觎,你我大可安心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