町榭阁这边收到了消息。
莫姨娘那边的竹雅榭也很快的听到了风声......
来禀告的是前院子管事的秦管事派来的人,叫做怀持,人长得瘦瘦小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得像鼠,“奴才当时正陪着秦管事打理庶务,正好看见三老爷气冲冲地出了院子......秦管事便叫奴才过来给夫人说了。”
莫姨娘这个时候正坐在黑漆万字不断头的罗汉床上,背靠着姜黄色大迎枕,听到怀持的话,立马坐起了身,“你可看得仔细?”
“小的看得确切,那三老爷的脸色的确有些不好,走路也跟风似的,到了垂花门就上了马车走了.……”怀持躬着身说。
依照老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和三老爷起冲突,除非是触及底线的事......对了,这沈家的哪个来不是有事相求?这三老爷必定想让老爷做什么。
想到这里,莫姨娘又问了怀持:“老爷呢?你可见着老爷”
怀持回道:“老爷小的倒是没看见,就只看见了三爷......”
莫姨娘心下更生疑了,然后道:“三老爷在幽州只有书院可以供个落脚,你捎人去书院打听打听这三老爷和老爷起冲突是为了何事。”
怀持应诺,他看了一眼莫姨娘,再道,“夫人若是没什么事,小的先退下了。”
莫姨娘便吩咐道:“没个几天妍姐儿就要及笄了,高老太太她们定是要过来的,你下去告诉秦管事,让他把高老太太她们要住房间布置好,高老太太吃不惯甜腻,和重口的东西,所以要告诉小厨房那几天把膳食做得清淡些,还有高老太太喜欢鲜艳些的颜色,房间布置要用鲜艳点......”
絮絮叨叨叮嘱了好一会儿话,莫姨娘踅身吩咐惜椿递了些银裸子给怀持,又说道:“你们若办得好,另有重赏。”
高老夫人是莫姨娘的亲生母,每逢节日,莫姨娘都会捎去各式各样的节礼,如今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是要好好招待了。
莫姨娘的这些心思,怀持这样做下人的都明白,故以笑着道:“夫人放心,小的们定会好好招待高老夫人他们的!”
莫姨娘点点头,“这样最好,你先退下罢。”
怀持攥着银裸子的手作礼,道:“是。”
等到怀持退出了槅扇,莫姨娘才又叫了惜韵过来,“你去二小姐房里问问,给安大小姐写的帖子是递出去了没,若是没递,让她抓紧着点,这快到她及笄的时候了,再不递出去,怕是赶也赶不过来,还怠慢了人家安大小姐,让人家觉得我们请也请得不诚心。”
惜韵作礼说是,等她去芷萱楼,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地传给了沈荣妍。
沈荣妍听后脸色都白了,直嚷嚷怎么办,怎么得好。
惜昙上前安抚着道:“还有些时间,小姐莫急,到时候自乱了阵脚就不好了。”
沈荣妍听到这话干脆打翻了桌上的菊花糕和茶杯,尖利的声音刺破屋顶,“还有时间?哪里还有时间!今天过了,明天过了,后天就是我的及笄礼了!还不急!你是想害死我不是!”
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在惜昙的手背手臂上,疼得惜昙闷声惊呼。
然而沈荣妍却未至察觉,或者说根本就不把这个当一回事。
惜昙眸色一沉,咬着牙强忍着手臂上的灼痛感,说道:“是奴婢的错,小姐快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沈荣妍却甩开了惜昙的手,“你手上京师些茶水水渍,还敢来抓我?这衣服料子是今年才出的蜀绣,要差不多十金的价格,是你能碰的东西吗?还不快退下去!免得在这儿又惹得我闹心。”
惜芸见状上前,语气颇有些落井下石的味道:“小姐让你下去,你还不下去?还想像上次那样让小姐到周老太太面前,说大小姐被人调戏的事?”
惜芸不说还好,一说又勾起了沈荣妍的火,她眼神直逼着惜昙,若不是她回来告诉自己那件事,怎么可能让自己贴了周老太太冷屁股好几日,“还不快滚出去?”
惜昙手臂上的灼痛阵阵的疼,她咬着牙不声不响地退出了房。
惜韵还站在房里,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心里的疑问愈发大了,她看向沈荣妍,正好看到沈荣妍眸子锐利地盯向自己,心口一跳,连忙垂下了眼帘。
还盛怒的沈荣妍忽而就笑了,“惜韵,你是不是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
沈荣锦最后还是决定去一趟沈誊昱的书房。
书房外还是蔡奕守着,只是这次他看见了沈荣锦,再不像前两次拦着她了,忙忙地走了上来道:“大小姐,来得算巧,老爷现在心头正不痛快呢。”
沈荣锦皱着眉还是说了一番客套话,“父亲是怎么了?我本来是想问问那菊花糕做得怎样的......”
边说着边往里走了进去。
蔡奕带着路,面上焦急得很,“菊花糕不过是其次,大小姐快去陪老爷说说话罢,方才老爷和三老爷发生了口角,小的看老爷心里难受得紧呢 。”
沈荣锦听到这话也顾不得其它了,裣着衣裳急忙忙进了槅扇。
沈誊昱此刻坐在紫檀椅上,他面前的菊花糕动了几块,额角垂下来了几缕发,孤零零又凄凉地在风中晃荡。
听到动静,沈誊昱抬头看了一眼,嘴角强扯出一丝笑,“锦姐儿来了。”
沈荣锦仿佛看到前世父亲最后在蒋府的那个样子,感觉眼睛有了涩意。
她示意惜宣和蔡奕退出门外。
两人心下受意,皆退了出槅扇外,在庑廊下等候吩咐。
沈荣锦沉默地关了槅扇,待深吸一口气才边走进,边牵强笑道:“想来问问父亲荣锦的菊花糕做得怎样,爱不爱吃。”
沈誊昱弯了嘴角:“锦姐儿做的东西自然是好吃的。”
他看着沈荣锦坐在了自己面前,说完了这句,便一语不发。
沈荣锦莫名的心颤,那句到嘴的‘三叔呢’怎么都问不出来,索性伸手捻了块菊花糕放在嘴里,呢喃不满说:“父亲定是没仔细吃,这糖放多了,吃着那么腻味。”
“是吗?”沈誊昱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干涩,心不在焉得厉害。
沈荣锦放下糕点,坐在沈誊昱面前,再不言声。
她其实可以有很多话对沈誊昱说,比如三叔对他的态度,三叔的心思......可是不论是哪一句都会对父亲有着不能言表的伤害,荣锦不愿意,所以干脆选择闭口不言,喉咙却像是呛进一口沸水般,又疼又紧。
......父亲,父亲,你一片赤子之心,那些人何时捧在手心对待过?你当他们是亲人,什么都维护他们,而他们待你又如何,予取予求,不过是把你当做免费拿钱的钱庄罢了。
天之苍苍,正色何色?慢藏诲盗,冶容诲淫。
沈荣锦沉浸在自我的不忿,和为父亲打抱不平的想法中。
坐在一旁的沈誊昱幽幽道:“锦姐儿,你是怎样看待蒋大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