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礼清这一顿饭吃的甚是艰难,饭后逃也般的告辞出来时,恰在门口遇见了满面春风的妹妹陈礼芳。
陈礼芳哼着小曲,坐在马车里晃着腿,看上去心情极好。
两相对比,陈礼清只觉得自己凄惨极了。
“女孩子家家的,晃腿成何体统。”陈礼清没精打采的说着妹妹,坐到了车厢另一边。
陈礼芳丝毫没有看到哥哥的颓废,凑过来跟陈礼清叽叽喳喳的说着她今天过的有多愉快,菡娘的弟弟妹妹有多可爱,菡娘做的饭有多好吃,听得陈礼清越发绝望。
他好想打死他这个妹妹啊!
见哥哥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陈礼芳总算有了几分良心,嬉笑道:“大哥,是不是你那不忍落人面子的臭脾气又给你惹麻烦了?我早就说嘛,你带上阿冬,不就轻松了嘛?”
阿冬是陈礼清的贴身小厮,说话直来直去,嘴毒的很,经常替陈礼清挡下一些麻烦事。然而也常常弄得场面很尴尬,陈礼清出门消遣时,便不爱带着他。
陈礼清无精打采的看了一眼妹妹:“说的倒轻松,你怎么不带上你的彩霞。”
陈礼芳吐了吐舌头,彩霞是她的贴身婢女,说话温温柔柔的一个小姑娘。但彩霞实在太爱哭了,遇事老是大惊小怪一惊一乍的,稍微几句重话就吧嗒吧嗒的掉泪珠子。陈礼芳溜出来玩时,也不爱带着彩霞伺候,这样更自在些。
不过妹妹这么一说,陈礼清倒是下了决定,下次再来方家,一定要带上阿冬,一定要彻底打消方家的念头才行。
他中意的,可不是什么艾娘,自始就只有菡娘一个人啊。
……
送走了陈礼清,方田氏满含关心的扶着方香玉,送她回了屋。
方田氏看着方香玉的肚子,觉得心中舒畅的很:“虽说现在月份小,还不显怀,但等过了几个月,到时候遮都遮不住了。你还是快催催那吕公子来娶了你罢。”
方香玉还在想着陈礼清,听到母亲在跟自己谈终身大事,心思总算是回来了:“是该如此。我跟昌哥每次都约了日子地方见面,算算日子,正好明天便又该见了。”
方田氏一听女儿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跟男人还按章程私会,心中一怒,然又想到若不是这样,女儿哪里能找得到这般如意郎君?便把怒气放下了,换上笑脸:“我的儿,那你明天便让吕公子来家一趟吧,这彩礼什么的事,总是要好好谈一下的。”
方香玉摸着肚子,自信的笑道:“娘你放心好了,这我肚子里怀着昌哥的孩子呢,他感念我的辛苦,必会给一大笔彩礼钱的。”
方田氏听了更是开怀,她志得意满的拍了拍方香玉的胳膊:“等艾娘跟陈少爷的事成了,我就放心了。”
方香玉扁了扁嘴,心里不舒服的紧,哼道:“娘啊,不是我说,人家陈少爷明明看上的是我,艾娘那个小丫头片子,未必进得了陈少爷的眼。”
方田氏大惊失色:“什么,他看上的是你!?”
方香玉见母亲这般震惊,颇有些不太高兴,哼道:“不然陈少爷干嘛替我们付了银子,他明明可以把昌哥喊来付钱啊。”
方田氏仔细一想,女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他们作为女方,贸然上男方家要钱是有些不便,但朋友之间传个话就没这个顾忌了啊。更何况,后面陈少爷还不辞辛苦的把他们一家人都送回了家。
方田氏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毕竟在她看来,宝贝孙女虽好,但跟嫡亲的闺女相比,还是略有不足的。
“唉这可怎么办?”方田氏急的站起来转了一圈,“你是要嫁进吕家当大少奶奶的,要是陈少爷死心眼非你不可这可怎么办啊。”
方香玉心中得意,面上却淡笑着劝方田氏:“娘别急,陈少爷不是说过几日再来拜访么?到时候我再劝劝他罢。想来他会听我几句劝的。”
方田氏叹了口气,“只得这样了。”她看着方香玉,满是骄傲,“我儿可真是好。”
方香玉笑而不语。
……
方菡娘哄着弟弟妹妹睡了午觉,想起闹出不少事来的那方手帕,心中终是觉得怪怪的。她前几天去六婶家时也去过王杏花家,杏花她娘说她去了姥姥家。当时倒是想问一问什么时候回来,不过杏花她娘说话惯来阴阳怪气的,说什么“菡丫头大忙人,竟然有空来关心我家杏花。日后要是得了富贵,可别忘了我家杏花”,莫名其妙的酸,方菡娘懒得忍着性子应付她,索性直接走了。
于是方菡娘便决定去六叔家走一走,顺便去王杏花家一趟,去问问那方帕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方菡娘在上次县令夫人给的一些东西里翻了翻,挑出一匹茜红色印着桃花花样的布,正好适合给茹娘姐姐裁点新衣服,方菡娘便抱着布匹去了六叔家。
方菡娘来得倒是不巧,方六叔方六婶都不在家,去县里买春耕种子去了。
方茹娘开了门,见方菡娘抱了整整一匹布,布样还好看得紧,就有些发怔。
方菡娘抱得手都酸了,也不跟方茹娘见外,笑嘻嘻的直接塞进方茹娘怀中,不断的甩着手道:“哎呦茹娘姐姐快给你抱着,这布给你扯几身衣服。”
还未等方茹娘说些什么,篱笆那边便响起了杏花娘的声音:“呦,菡丫头又来看你六叔六婶啦?手上拿着的这块布可真好看。可怜我家杏花可没这种好妹妹,能得这么好的布~”
这酸里酸气的话让方茹娘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方菡娘握住方茹娘有些颤抖的胳膊,转而扬声对杏花娘道:“杏花婶子这话说的,你家要是有个病的快死的侄女,杏花婶子这性子,还不得赶紧把侄女给赶出去啊,免得在你家屋子里招了晦气。那自然就没有大难不死的侄女来还恩情了。自然,杏花姐也就没有我这种好妹妹来送布了~”
方菡娘一席话说的又脆又甜,把杏花娘之前说过的话又还给了她。说完,她不再去看杏花娘拉的长长的脸,拉着方茹娘的性子:“茹娘姐姐,别理她,我们屋里去。”
方菡娘连自家亲奶奶都敢刚正面,她哪里又会怕杏花她娘?!
方茹娘点点头,抱着布跟着方菡娘进屋去了。
进了屋,方茹娘将那匹布往方菡娘怀里一推:“菡娘,布你带回去,我衣服够的。”
方菡娘耍无赖的往旁边一躲,已是坐到了炕上:“茹娘姐姐,你别给我,你看那布上那些桃花,开的多好看啊,我穿还有些太早啦。”
桃花暗指姻缘,方茹娘听懂了方菡娘的意思,她的脸又有些红,讷讷道,“那你就留着过几年再做衣服。”
“哎呀,茹娘姐姐你就收下吧。”方菡娘无法,见炕上小明河睡的正香,也不敢大声嚷嚷,对着方茹娘挤眉弄眼,“这布放几年颜色就暗了,多可惜啊。茹娘姐姐,我可记着我生病时是谁一勺子一勺子喂我吃粥的,你要再跟我这么见外,我可恼了啊。”
方茹娘脸上红扑扑的,她拿方菡娘没有法子。方菡娘就喜欢看小姐姐在她面前这副羞涩的样子,牟足了劲对着方茹娘撒娇。
虽然方菡娘实际年龄比方茹娘要大得多,但穿越日子也不短了,方菡娘又惯来是个没脸没皮的,早把自己当成了如外貌般的十岁小萝莉,对着方茹娘撒起娇来毫无压力。
这大概也跟她在初初穿越时,生的那场大病中,方茹娘给了她姐姐般的温暖也有关系吧。
啊,上有美貌小姐姐,下有可爱弟弟妹妹,她这穿越还挺值的……
方菡娘心满意足。
方六叔家特特收拾出来一间茅屋充当梅花皂的仓库,堆着一箱箱的梅花皂,在那任其皂化。方菡娘去看了一圈,没什么大问题,就跟方茹娘道别,心满意足的走了。
走之前方菡娘趴两个院子间的篱笆上,大喊一声:“杏花姐,在家吗?”
杏花她娘正在院子里洗衣服,闻言没好气的甩手洒出不少水珠子,还溅了几滴在方菡娘脸上:“喊什么喊,我们家杏花可没你这个好妹妹。”
方菡娘拿袖子擦一把脸,也不恼。
王杏花抱着弟弟从屋里探头出来,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看上去神采奕奕的,见是方菡娘,咧嘴一笑,将四岁的弟弟放在地上,拍了拍他屁股,示意他自己去屋里玩。
方菡娘见王杏花在家,也挺开心:“杏花姐咱们出去说话。”
王杏花应了声,跟她娘道:“娘我出去一下啊。”
杏花她娘不满的抬高了音调:“天天价的就知道出门!你这都快嫁人的人了还不老实点待家里!”
王杏花咬了咬下唇,不知想到什么,微黑的脸上浮起两片红晕,气得杏花娘狠狠拍了下水,溅起大片水花:“小浪蹄子,还没嫁人就一副浪样给谁看!”
王杏花被吓了一跳,连忙丢下句“娘我一会儿就回来”,在她娘的骂骂咧咧声中跑出了院子。
方菡娘也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僻静处,王杏花喘了几口气,抚了抚胸口,横了方菡娘一眼:“说吧,啥事?”
方菡娘有点傻眼,王杏花刚才横她的那一眼里竟然带上了丝丝妩媚?
这,这还是前些日子为了即将要嫁给李大麻子而痛哭的淳朴乡村少女杏花姐吗!
方菡娘揉了揉脸,心想自己刚才一定是看错了。
“呃,是这样的。杏花姐,之前我不是借你块帕子擦眼泪吗?”方菡娘斟酌着措辞,免得让王杏花难堪,“因为那帕子上我绣了点东西,现在能还给我吗?”
方菡娘一边说着,一边盯着王杏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