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妥了生意,约定了方菡娘供货,县令夫人负责找路子出售,货款每月初十结清一次。
每块梅花皂定价二百文,县令夫人坚持付了十两银子的订金。
县令夫人对方菡娘的态度,又亲昵了不少。
两人说说笑笑谈着闲话,一个有心结交,一个有意相迎,两人聊得越发火热,不多时,县令夫人就将方菡娘引为了知己。
又吃了盏茶,方菡娘算着差不多该走了,便起身告辞。县令夫人哪里肯让,殷殷留客,方菡娘不好意思的笑笑:“家中还有幼妹幼弟在等候,下次我再带弟弟妹妹前来叨扰。”
县令夫人无法,只得派心腹下人套了马车,送方菡娘回去,顺便将方菡娘家中存货取来。
方菡娘看着塞了小半个马车的“薄礼”,有些哭笑不得。
县令夫人爽朗的笑笑:“你送我三成分红,我总也不能太小气不是?”
村里人见方菡娘又坐着县里的马车回来,又是一番探究。
方菡娘对村里人的八卦态度已经有些麻木了,下人帮着她从马车上一趟一趟的搬东西,引得小明淮兴奋的窜出来直看,眼睛都尖了。
“这些东西都是给我们的?”方明淮难以置信,他甚至看到了那些东西里有几套精巧的玩具,一看就是给小男孩备下的。
方菡娘自然知道县令肯定早就将自己家底查了个底朝天,家里有什么人也清楚的很。县令夫人能提前备好家里人的礼物,可见是上心了。
看来那两位贵人确实很贵……
方菡娘心里嘀咕了一声。
方菡娘家里手工皂的存货也不算很多,除去送人及自用的那些,也就还有不足二百块,全都由县令家里的下人小心翼翼的搬到了马车上。
方菡娘一直看着马车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转身回了家。
方明淮跟方芝娘面对堆了小半个屋子的东西都有些紧张,见方菡娘回来,才欢呼一声扑过来问:“大姐,我可以碰吗?”
得了方菡娘的允许,小明淮一头就扑向了那堆东西,将自己早就看中好的几套玩具拖了出来。他豪气干云的喊:“明天我要带去跟逸飞哥哥一起玩!”
方芝娘在一旁细声细气道:“逸飞哥哥还要上学呢,哪有时间陪你胡闹。”
方明淮愣了愣,扁了扁嘴:“那我也要上学。”
方菡娘知道隔壁村学堂收的蒙童,最小是六岁。淮哥儿年龄还不到,上次她也曾问过王老秀才,王老秀才捋着胡子笑说再等一年,不要过分拘了孩子的天性。
芝娘年龄倒是够了,然而学堂不收女娃。
方菡娘摸摸方明淮的小脑袋:“淮哥儿太小了,得等明年。学堂不是让你玩耍的地方,是让你学知识的,你带这些玩具去,夫子会不高兴的,你逸飞哥哥也会不高兴的。”
方明淮兴头就有些低。
这几天不知是谁传出去的闲话,说方明洪上次拿石头砸人,是因为那人与方明淮做朋友。村里差不多年龄的小孩一时间对方明淮简直避之不及。也就王逸飞,依旧对小明淮极好,闲暇时间经常过来同小明淮一道玩。
“算啦,我自己玩。”方明淮很快打起精神来,“他们怕方明洪,不跟我玩,我也不跟他们玩。”
方菡娘挠了挠方明淮的下巴:“别怕,大姐二姐不仅陪你玩,还陪你认字呢。”
方明淮被挠的咯咯直笑。
接下来的日子,方菡娘忙了起来。
她寻了六叔六婶过来,跟他们商量着,他们帮她制皂,她分给他们一成分红。
方六叔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家,被方菡娘直接开出的分红给惊住了,连连摆手:“我们不过是出把子力气,怎么就值分红了呢?”
方菡娘故意愁眉苦脸的说:“六叔六婶是想让菡娘直接付工钱吗?要是这皂卖不出去,菡娘可没钱,怎么给工钱啊。”
方六婶嗔道:“谁跟你要钱了,这几天地里不忙,六叔六婶过来跟你搭把手帮个忙,谁要你的钱啦。”
方菡娘却不允,非得说自古以来亲兄弟明算账,她可不能白让六叔六婶做工。
方菡娘耍赖撒娇都用上了,这才磨得方六叔方六婶没了脾气,点了头,定下了一成的分红。
不过他们倒是没真觉得这小孩子家家想出的法子就能挣钱,只不过孩子这么上进,他们当长辈的也不能泼孩子冷水,能帮就帮一把罢。
方菡娘笑眯眯的拿出一两银子:“上一批货县令夫人已经帮着订出去了,下一批货的销量想来也不用愁,我自然是要给六叔六婶订金的。”
方六叔被那一两银子闪了下眼,结巴道:“还,还真能挣钱啊?”
方六婶却敏锐的察觉到了方菡娘话里的“县令夫人”。她惊道:“这,这是县太爷家的买卖?”
方菡娘便把事情从头到尾跟方六叔方六婶说了个清楚,方子的来处含糊其辞的说了句“近些日子翻出来的母亲的遗物”带了过去。
听完,方六叔已经傻了,夫妻两人连连推辞要把分红给拒了。
既然有县太爷夫人的掺和,想来这生意是赔不了的。他们觉得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出把子力气就白白分走一成红利。
方菡娘便耍赖:“来之前我都已经跟县令夫人说好了,六叔六婶这事已经过了官,你们再推也没用啦。”
说着,方菡娘将银子塞到方六婶手里:“六婶,这制皂很苦的,你们把钱收了吧,既能帮了侄女,又能给茹娘姐姐攒一笔嫁妆,一举两得啊。”
方六婶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
只是他们夫妻两个向来实诚,总觉得占了侄女的便宜,无论是去山坳收集野红梅还是搅石灰提纯烧碱,都特别卖力。这几日下来,梅花皂脱模后,方菡娘发现这批的品相比上批还要好一点,简直意外之喜。
昏天黑地忙了小半个月,才终于赶制出了五百枚梅花皂,放到方六叔家任其皂化。
方菡娘这日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却听得门外一阵吵闹,她揉着睡眼在炕上坐了起来,却看到方香玉不管不过的冲进了屋,扑上来就要打方菡娘,貌似癫狂:“你这个小小年纪就勾引汉子的小贱人!”
方菡娘皱着眉头,在炕上一滚,滚到炕里面,方香玉便够不着没有打到她。
方菡娘穿着中衣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方香玉,皱眉道:“小姑姑你发什么疯?”
方香玉刚想再骂,神色徒然一变,变得惨白起来,她捂着肚子慢慢下蹲,豆大的汗珠从头上往下滴落,嘴一张一合好像缺水的鱼:“痛,好痛……”
尽管方才方菡娘的火气被方香玉骂了出来,但看眼下方香玉这副形容,分明是疼的要命。方菡娘爬到床边,往下一看,方香玉的袄裙上,赫然渗出了大片的血渍。
方菡娘愤愤的神情就变得有些讷讷的:“喂,你是不是,是不是来那个了……”
她听说有些女人第一次来月经时会疼的死去活来……虽然方香玉的年龄有些大,但这个年龄才初次行经也是有可能的……
方菡娘正胡思乱想着,方香玉也看到了自己身下的血渍,脸色变得更为惨白,哆嗦着嘴唇,还未曾说什么,双眼一翻,竟是生生的靠着炕晕过去了。
方菡娘被唬了一跳,她着急的下了炕,想把方香玉扶到炕上,但她那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扶得动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方菡娘趿上鞋子就往外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方家,直冲冲闯进正屋,方田氏被吓了一跳,一见是她最厌恶的人,当即破口大骂:“你这丧门星赶着投胎啊!”
“方香玉在我屋里晕过去了。”方菡娘气喘吁吁的,懒得跟方田氏废话,方田氏大吃一惊,推开方菡娘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还喊着人,“臭老头,你闺女被人欺负晕了快去二房!”
方田氏动静着实有些大,除了老方头,农闲的方长庄也出来了,急忙忙跟在他娘后面去了二房。
小田氏便使唤方艾娘去喊瘸子李过去看看,她要留下来照顾方明洪。
方明洪身上都是外伤,躺了一个月来,按理说早该好了,但方明洪似乎是被他哥那顿鞭子给彻底抽焉了,平日里不敢出门,整天缩在炕上,吃喝拉撒都由他娘一手伺候。
瘸子李到的时候,方田氏嫌弃二房晦气,方香玉已经被方家正院的人抬到了她自己的屋里。瘸子李一边嘟囔着怎么你们方家事这么多,一边面带不愉的迈进了屋。
给方香玉一把脉,瘸子李的神色立马变了。
他难以置信的又换了只手给方香玉把脉,还是一样的结果。
“快送去县城,你家女儿这是胎象不稳!”
瘸子李这话仿佛石破天惊,劈的屋里众人都有些傻,也把屋外过来看情况的方菡娘也劈的有些傻。
胎像不稳?!
“滚你这个庸医,瞎说什么,我女儿还是黄花大闺女!”首先发飙的是老方头,他挥着不离手的烟袋愤怒又羞臊的将瘸子李赶出了门。
瘸子李脾气也臭,“还黄花大闺女呢!那她肚子里的娃咋来的!自己造的!?”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瘸着往外走。
还是方长庄反应快,追出来一把拉住瘸子李。
这话瘸子李要是出去嚷嚷,他妹妹这一辈子就彻底完了!
瘸子李却是不吃方长庄这一套了,梗着脖子:“你们爱信不信!告诉你们,再晚一点送去县城,你们就等着一尸两命吧!”
说完,怒气冲冲的一瘸一拐走了。
方田氏在原地还有些发懵:“怎么,怎么就胎像不稳了呢……”她回过神扑在方香玉身上扑打,“你个臭丫头,你告诉我,你干了什么!”
方田氏一转眼看见站在门外的方菡娘,眼睛一亮,方香玉是晕倒在她屋里的,跟她肯定脱不了干系,方田氏上去就撕打方菡娘,“你对你姑姑干了什么!”
方菡娘不耐烦的躲闪开:“我对我姑姑再干些什么也没法让她怀孕!你们没听瘸子李说嘛?再不送去县城,就等着收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