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忠勇王妃含泪哭求,“臣妾求你,赐福安个恩典吧,让她嫁给谨王殿下吧!到时候整个 忠勇王府臣妾都会给福安当做陪嫁,还请陛下允了臣妾这个请求吧!”忠勇王妃哭得太过戚戚了,提的 这个建议在眼下这种状况里仿佛又是最好的解决法子——福安郡主纠缠了姬谨行这么多年,再没个好结 果,恐怕要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了。
这建议,甚至皇帝也开始慎重考虑了。几位大臣中一个本就有些偏向忠勇王妃的武将,他忍不住附 和道:“微臣觉得此事可议。”他看了一眼方菡娘,倒是有些不以为然。虽说眼前这个是平国公府的外 甥女,但根据她自称民女来看,应该出身平民,毕竟女以父贵,这姑娘再怎么着也是不够身份嫁给谨王 当正妃的,“谨王殿下有喜欢的人,也无妨,毕竟按照祖制我大荣王爷可有一正妃,二侧妃……”
这个大臣甚至以为自己还给了平国公府一份人情,毕竟,平民之女,那是不够身份当王爷的侧妃的。
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在那些大臣眼里,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啊。既全了忠勇王妃不惜以血求情的 苦心,又全了谨王殿下与那方菡娘的一番情谊,还能顺带着解决了眼下这桩困事,让忠勇王妃不要再死缠烂打——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皇帝看了看眼里闪过期盼的忠勇王妃,又看了看一直安安静静坐在椅子里的方菡娘,没有说话。
平国公面皮有点发青。当侧妃,那还不是妾吗?这是侮辱谁呢!他们平国公府家好好的表小姐,说 什么也不会给人做妾的!平国公心里头不舒服的很,面色发青,打算眼下谁要敢明着说让他们家的姑娘 去做妾,他定要豁出去这张老脸,同对方撕到底!
太子心里头也有了几分想法,看平国公府护着方菡娘护这么紧的样子,应也是极为娇宠的。姬谨行 这要是娶了福安做正妃,忠勇王府在军中的影响力就拿到了;再娶了方菡娘做侧妃,好了,阮家的军中 势力也到手了。这倒是个一举两得的事。只是太子想起姬谨行从前那副执拗模样,忍不住头痛。他是挺 愿意的,可架不住人家姬谨行不愿意啊。他这弟弟,可是一心一意要娶这方菡娘当正妃呢。
想到这,太子不禁又打量起方菡娘。嗯……倒是生得极好,且看今日御前应对,也不是个傻的,说 话进退有度,懂分寸,知分寸。
他突得想过一个想法,姬谨行不同意,或许,他可以同这个方菡娘谈谈啊。
方菡娘紧紧的抿了唇,垂着眼,谁都没有看。姬谨行的声音,突然在书房里响起,依旧是那般清凌 凌冷漠的样子:“我不愿意。”忠勇王妃再三忍耐,总算是没有直接问出去:“你凭什么不愿意!”她 甚至能想象得出,按照姬谨行的脾气性子,想来会得一顿羞辱。
忠勇王妃今日受挫太多,她已经有些接近崩溃了,她哀求的望向皇帝:“陛下……”皇帝抬了抬手 ,示意忠勇王妃稍安勿躁。他看向姬谨行,问出了忠勇王妃想问而不敢问的话:“你为什么不愿意?”
姬谨行看了一眼方菡娘:“儿臣心有所属。”
皇帝忍了忍心头那口气,心平气和道:“无妨,你可以再娶侧妃。”
姬谨行看了忠勇王妃一眼,“哦”了一声。忠勇王妃还没来得及狂喜,又听得姬谨行冷漠的问道: “原来福安郡主愿意屈居于侧妃?” 什么——侧妃?!这太侮辱人了!忠勇王妃脸色涨的通红,瞪向姬 谨行,那副模样恨不得手撕了姬谨行。
姬谨行却还未说完,他神色冷淡,看都不看忠勇王妃一眼,道:“即便福安郡主愿意屈居于侧妃, 我也是不愿意的。”什么?!忠勇王妃霍的站了起来,颤抖着指着姬谨行:“你不要太过分了!”姬谨 行冷冷一笑:“是,天底下只有福安郡主最不过分。”
他往前一步,冷声道:“福安郡主,自打出生起,虽名为郡主,但一例吃穿用度,我不敢说别的, 我那些姐姐妹妹,大荣正儿八经的公主殿下们,是没有一个能比得过这位郡主的。然而,福安郡主食君 之禄,又为大荣做了什么?整日不学无术纵马游街也就罢了,大荣还不至于养不了一个纨绔废物郡主。 然则福安郡主呢?空负父皇这般疼宠,她却视父皇的子民为草芥,纵马游街,冲撞了人都是轻的。我只 问一句,去岁十月里,福安郡主在城南五里亭马蹄踏死的七十老叟,是不是我大荣子民;今年七月,福 安郡主在正阳街挥鞭鞭笞的三十岁乞讨寡妇,是不是我大荣子民;再说前些日子,福安郡主在梨园与人 争抢头牌肖卿,指使侍卫打死对方书童,那一条性命,又是不是我大荣子民?”
姬谨行极为罕见的说这么一长串话,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还是御书房里的那些大臣,都惊呆了 。偏偏极为慷慨激昂的内容,从他嘴里说出来,仍是冷淡漠然的,没什么声调起伏。即便是问话,也只 是略略扬了扬语气。然而最令人震惊的不是姬谨行竟然破天荒的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而是福安郡主做的 那些劣质斑斑的事情。
皇帝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
方才那些喊着要姬谨行娶了福安郡主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大臣们,也不敢再说什么,缩起头来当起了 鹌鹑。忠勇王妃从一开始的愤慨,后面逐渐变得脸色苍白,眼神惊慌——姬谨行怎么知道的,那些事情 ,明明都,明明都善后好了啊!
姬谨行讲完,仍是一脸冷漠的朝忠勇王妃微微点头,像是总结陈词般,淡淡道:“福安郡主这么不 ‘过分’,别说给本王做侧妃,即便是侍妾,本王也是,”他顿了顿,神色似有些嘲弄,又有些讽刺— —
“拒绝。”
“拒绝”这两字,仿佛击破了忠勇王妃最后的防线,她面色又红转白又转青,手指指着姬谨行,抖 得像是中了风般,“你……你……”
她哆哆嗦嗦的,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来。
这情形有些眼熟,方菡娘是认识的,她站起来,正想着这忠勇王妃别再摔了讹人……
结果这念头还未从脑海里掠过,就见忠勇王妃直勾勾的像后倒去。
好在太子眼明手快,一下子接住了忠勇王妃,不至于再让她摔着了。
不管皇帝此时此刻心里头对福安郡主有多少意见,忠勇王妃,那是万万不能让她死在御书房的。不 然他这个皇帝,在史书上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气死功臣遗孀,我大荣开朝来最荒唐的皇帝!”
“惊!御书房内,皇帝竟与功臣遗孀发生这种事!”
皇帝思绪一瞬间有些散乱到了那些稗官野史常用的春秋笔法,他一边镇定的大喊:“快传御医!传 御医!”
……
一阵兵荒马乱,太子作为储君,被皇帝指派了照顾忠勇王妃这种艰巨的任务,皇后也闻讯赶来,母 子俩都去了侧殿,那边太医正在全力救治忠勇王妃。
御书房里头,只剩下了面沉如水的皇帝,一脸淡漠的姬谨行,垂首不语的方菡娘,以及面面相觑的几位 大臣。
皇帝起了个头:“孽子,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姬谨行冷漠道:“儿臣不过揭发了几桩福安的罪状,忠勇王妃就心虚晕倒了。若儿臣将福安平日里 飞扬跋扈那些个恶事一一当着百官读出来,那忠勇王妃岂不是要羞愧的当庭自杀?”
皇帝受不了的按住额头。
他这个儿子,真是不嫌事大……
几个大臣里的受过忠勇王恩典的那个武官还有些不太甘心,他咽了口唾沫,尝试着同这位冷若冰霜 的谨王殿下讲道理。
“殿下,其实,福安郡主年少无知,跋扈了些是有的……但你想,郡主对殿下一片真心可昭日月, 殿下若娶了郡主,那定能劝她向善,这也是殿下为国为民做的一桩大好事啊。”
“噗。”
姬谨行还未说话,一声轻笑传来过来。
那武官十分不悦的看向四周,看谁在笑,结果就见着那个正处在言论中心的小姑娘,并着双腿坐在 椅子上,以手掩唇,笑得很是含蓄。
姬谨行顿了顿,看向方菡娘。
那武官很是不高兴:“黄毛丫头,你笑什么?”
方菡娘恭谨的站起来,朝着那武官拱了拱手:“这位将军,我在笑将军心思纯良的很。”
那武官愣了愣,心里头还在想,心思纯良?这是什么路数……结果就听到那边方菡娘含笑道:“这 位将军想的事情实在太过美好了。福安郡主为非作歹,你们不仅不处置她,还要以‘为国为民’的名义 去逼迫另一个人,替福安郡主完成她的最高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为非作歹,杀人伤人,就能得 到心中所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