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郑家当家主母王氏给焦府下了帖子。
帖子上说,因着前几日郑春阳失踪那事,本该亲自上门道谢,但这几日家中事务繁忙,她又查出有孕,不宜乘车,特特在家中设宴,邀请焦家女眷过府一叙。
郑校尉也托人来请了方长庚,说要同他喝酒一叙。
这架势看样子确实是诚意满满的很。
焦氏想着郑校尉在云城中的身份,同郑家交好百利无一害,当即就应了,准备去赴宴。
其实她有些不太愿意带上方菡娘姐妹俩,但王氏特特在帖子里也提到了她们姐妹,自然是要带上的。
至于方明淮,他正好休沐,以他同郑春阳的关系,也自是该带上。
于是最后,焦氏带着方菡娘方芝娘焦嫣容乘了一辆马车,方长庚带着方明淮乘了一辆马车,带着礼物去了郑家。
到了的时候,方长庚方明淮去了外院,焦氏领着几个女孩子进了内院。
郑氏早已得了消息,在二院月亮门那等着,一见到丫鬟引着焦氏一行人过来,笑容满面的就迎了上去。
“真是沾了焦夫人的福孕,我们家等这个孩子很久了。”王氏笑盈盈的主动挽上了焦氏的胳膊,焦氏受宠若惊,身子一瞬间僵了一下。
毕竟王氏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官太太,他们焦府再有钱也不过是庶民。
很快焦氏就镇定下来,笑着奉承道:“王夫人才是有福气的,自然心想事成。”
两个怀孕的妇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边往院里走着,一边说起了怀孕之事,竟然聊得分外投机。
进了屋,坐下后,王氏意犹未尽的拍了拍焦氏的手:“前两次去贵府,都有事情,也没深聊,今日一叙,竟是相见恨晚的很。”
焦氏笑着回道:“可不是么,咱们两家的哥儿也是那般投契,日后可要多多往来才是。”
王氏听得这话,眼睛亮了亮,随即就笑了。
她吩咐丫鬟上了养生的汤,眼神落到方菡娘几人身上,叹道:“焦夫人,你家可真是让人嫉妒的紧,几个孩子都是钟灵毓秀的,好像天下灵气都被你家占了似的。看看这三个小姑娘,出落的这么水灵,我看了真是喜欢得紧。”
因着这夸奖的话里也带上了焦嫣容,焦氏听着心里又别扭又受用,半真半假的客气道:“当不得王夫人这么夸奖。”
王氏满脸是笑,摩挲着小腹,感叹道:“我家就一直想要个贴心的小闺女呢。养了两个儿子,个顶个的调皮,大儿子焦夫人你也见过了,让你见笑的很,天天鸡飞狗跳的让我同他爹焦心。小儿子送去了他爷爷那边,说是要从小带着练武,听说在他爷爷那里整日跟着一群哥哥们调皮捣蛋……没一个省心的。”
王夫人笑着,招手唤过方菡娘方芝娘焦嫣容:“你们姐妹三个过来让我摸一摸,沾沾你们的福气,希望生下来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焦氏一听这话,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开了,难道整日里跟小姑娘在一起久了,就会生女儿?
那可不行。她焦家的家业可是需要一个儿子来继承……
不然,岂不是都便宜了方明淮那个小子?!
焦氏心里好一阵翻涌。
王氏哪里会想到焦氏是这般想的,她不住夸着几个小姑娘都是一顶一的好,听得焦氏脸越发不自然起来。
而在这时,进来个总角的小丫鬟禀告,说是尤家来人了。
王氏听着心里就是一突。
前几日她儿子去闯了人家尤家的灵堂,让人家尤家给赶了出来。这消息从她家相公同僚那听到时,王氏羞的直接晕了过去。
丢不丢人啊?追个姑娘都追到灵堂上去了!
说出去简直贻笑大方!
结果后头郎中来一把脉,王氏这才知道自己怀孕了。这把郑校尉给高兴的啊,本来要打断郑春阳的腿来着,也因着高兴,放了郑春阳一马,郑春阳因此逃过一劫,只是被狠狠揍了一顿。
对于郑春阳来说这也没什么,从小到大挨揍挨习惯了,皮糙肉厚的很。
比如现在,他就拉着方明淮去了廊下,吹嘘他的抗揍历史:“……再这么下去,我可能会成为最抗揍的秀才。”
方明淮无言以对。
方长庚因着前些年一直在山里打猎,对这个颇有心得,正好郑校尉近来迷上了打猎,两人非常有话聊,不多时,就哥俩好的一边喝一边开始聊打猎聊的天花乱坠了。
“……话说回来,你姐长得可真好看啊。”郑春阳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瓜子一边同方明淮唠嗑,“不过我还是觉得子倩是最好看的。”
方明淮呵呵一声,也不跟郑春阳争辩。
总有几个眼瞎的人,他要宽容。
那厢里,王氏越看方菡娘越喜欢,之前心急也没曾好好看过这姑娘,今儿这细细一打量,再这么一交谈,方菡娘那落落大方的言行举止,完全看不出是从乡下来的野村姑。
王氏心里头就有了个念想。
她也不遮掩,笑着问焦氏:“……菡娘差不多有十四了吧?也该说人家了。”
焦氏一下子警觉起来。
上次在尤府,尤老夫人差不多也是表达了相同的意思后,就暗示她,她有个好人家要指给方菡娘。
结果呢?
尤家这是想把他们焦家搭进去同尤家陪葬!
焦氏脸上有些尴尬,看了方菡娘一眼:“王夫人,我家夫君向来疼爱菡娘,想多留菡娘几年。”
这也就是说,还没说人家了?
王氏心里一喜,刚想说什么,一个梳着总角小辫的丫鬟进来禀告,说是尤家来人了。
尤家?
王氏现在对尤这个姓简直没半分好感。
但毕竟上门是客,她也不好意思把人赶出去,只好让小丫鬟把尤家人请进来。
王氏抱歉的看了焦氏一眼:“焦夫人真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今儿她们会过来……”
焦氏连忙道:“无事。”
王氏犹豫了下,想着焦氏大概还不知道,好歹也是尤家亲戚,压低了声音道:“……尤家那案子算是结的差不多了。前几日我听说,就祭拜的时候,尤家大少爷尤子敬,偷偷带着一本至关重要的账本想逃出去,正好府里混入了想要杀人灭口的歹人,同尤子敬搏斗了起来……这不,一下子全被谨公子带人给端了。”
焦氏突然听了这么大一个事,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氏小声道:“焦夫人,我同你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你心里有个数,尤家那事牵扯不小,我知道你们是亲戚,素日里还是少来往好一些。”
焦氏脸色发白,连连道:“这是自然,我家向来奉公守法的很。”
王氏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王氏声音虽然压低了,却并没有避着几个孩子。方菡娘在一旁,听得算是清清楚楚。
她一愣,想起那日姬谨行手里拎着剑进了灵堂。
想起那日,姬谨行让青禾一直把她们护送出了府门。
原来如此。
方菡娘有些恍惚。
不一会儿,尤家的人过来了。
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这次来的是钱四夫人。
钱四夫人一进门,似是没料到焦氏她们也在,愣了一下,这才强挤出几分笑:“焦家妹子也在啊。”
焦氏刚得了王氏的嘱托,哪里敢对钱四夫人的招呼热情以对?她客气疏离的点了点头,竟是一句话都不说了。
钱四夫人心里啐了一口,见风使舵的家伙!还亲戚呢!
王氏客套的请钱四夫人坐下了,脸上的笑容也板正的很:“不知钱四夫人,来府上有何贵干?”
钱四夫人这几日也不好过的很。
之前尤家大爷二爷被抓,尤家被抄家,但好在其他子弟们都在,尤其是被称为尤家最杰出子弟的大少爷,尤子敬还在。
尤家也并非没有再崛起的希望。
可是,就在前几日,尤子敬竟然也被抓了。
还被人从身上搜出了据说是关键性证据的账本。
尤家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被吹走了,整个家的气势迅速萎靡了下去,离着一蹶不振也不远了。
钱四夫人刚握住了尤府的大权,哪里能允许这事发生?
这几日,她终于想了个法子。
还有联姻这一招啊!
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昔日被称作云城第一才女的尤子倩。
她生得好,又有才情,往日里吸引的一大群文人公子哥们前仆后继,但后来尤家出了事,大部分公子哥都望而止步了,剩下还在执迷不悟的除了一些穷书生,就是一些有家室的,想把尤子倩讨回去做小的。
除此之外,家世好,又对尤子倩一心一意的,也就只剩个郑春阳了。
尤子倩一开始是不同意的,钱四夫人冷笑着戳破了尤子倩心底那丝见不得人的念想:“你都能为了这个家以死相逼人家谨公子了,怎么就不能为了这个家把自己嫁了?你当家里人不知道你对谨公子的心思呢?还不是想着打着为家里好的旗号,让谨公子放家里一马又收了你,一举两得,是不是?告诉你,你就死了这寡廉鲜耻的心吧!那天你看得还不够清楚吗?就算你死在人家谨公子面前,人家谨公子都不会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