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
看台上顿时响起嘈杂的议论声,众人交头接耳,面面相觑,都猜不透白澜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等稳如钟,座位都焐热了,翘首盼着城主争夺战上演,此时你莫非要丢下观众去城外打猎?是三月不识肉味了吗?是不是太飘了?”
只见几乎九成的白城居民目光分别锁定在四人身上,在关注这四人的反应。其中二人不算陌生,一人是庞窈窕;另一人便是方才因座位与自己交恶的任遨。
慕离烽眸光不经意地在四人身上滑过,立即猜到这备受白城居民关注的四个家伙,定是那将与白澜沧争夺城主位之人了。自先前于城中听闻的消息能够推测,另外两人乃是岳少游与阮煊赫。
阮煊赫眉头始终微微皱着,右侧脸颊腮帮处有一道弯曲如蚓的三寸伤疤,不知为何不曾以丹药抹去,崭新的灰白衣衫上除去本身携带的绣纹没有其它任何装饰,朴素无华;岳少游与自己年岁相仿,容貌俊俏,英气勃勃,双目宛如鞘中之剑,暗藏着能清晰感知却难以看出的锋寒。
在这一瞬间成为焦点,岳少游与阮煊赫神情毫无波动,泰然自若,俨然一副你白澜沧节外生枝,我便顺枝而上的架势。
“此人……”慕离烽暗暗诧异,对自己的记忆力他还是有些信心的,可以认定岳少游这张脸没有任何印象,这是头一遭目睹,但此人的姿态却带给他曾在某处有过一面之缘之感。
“肃静!”
白澜沧运足玄力喝止看台上的骚动,修为较低之人被声浪震得脑中嗡然,气息窒堵,于惊骇中安分了下来,噤若寒蝉。
见看台恢复了平静,白澜沧这才续道:“武斗争夺城主,虽能印证我白城欣欣向荣之势,然而刀剑无眼,若是一时不慎手上失了分寸,难免出现伤亡,或将导致整个白城动荡不安……”说到此处,向庞窈窕四人望去,“往届生辰祭上,这种例子屡见不鲜,便不在此一一列举了。”
“白澜沧,你的言下之意,是取消武斗,让我等继续推你为城主了?武斗夺城主可是你当初自己定下的规矩,朝令夕改,恐难以服众啊!”
任遨紧紧盯着白澜沧的脸咬牙冷笑,任谁都能听出其中压抑的怒气。
“还是说,白兄意图来个投票制,谁德高望重城主位便由谁继任?敢问,若是修为不逮,仅凭德望可否能在危难之际维护白城周全?”
阮煊赫抬眼与白澜沧对视,目中战意灼灼,夹杂着一丝屈辱。
白城众人心知肚明,上届城主争夺战中阮煊赫在白澜沧手中失利,厉兵秣马至今,就为了在今番生辰祭上一雪前耻,又岂能同意取消武斗?
“阮煊赫所言在理,若是敌人来袭,白城主是打算以三寸不烂之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成?且先试试能否说服我岳少游再议不迟!”
岳少游无奈摆手,口中虽然称呼白澜沧城主,但神情倨傲,全然是讥讽奚落的语气,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敬意。
庞窈窕挠头,目光在白澜沧与阮煊赫三人身上来回游离,出乎慕离烽预料地没有发表对此事的看法,选择明哲保身,只是对不知不觉将目光聚集过来的众人瞪眼喝道:“看什么看,庞爷说了又不作数!”
“阮煊赫三人都已反对,庞窈窕即使赞成白澜沧,形势也是二对三;加入阮煊赫三人的阵营,形势由三对一变为四对一……诚然,庞窈窕不论站在谁的一方都无关大局,不掺和才两边都不得罪,是最明智的做法。看来这厮头脑也不是表面瞧来那么简单。”
慕离烽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再次对庞窈窕目相看。
白澜沧双目微微一眯,接着雷鸣般地哈哈大笑道:“既然三位提起规矩,那便向三位讲讲规矩!武斗夺城主是白某当初亲口允诺的,却从未放言此条规矩亘古不变!况且,是否需要提醒三位,在下任城主位尘埃落定之前,我白某人仍是这白城之主!只要不违背公平的原则,有权利修改城主位的争夺方式!”
在白澜沧一步之遥的宁秋娘蓦地清声道:“再者,城主是为大局着想,是恐内耗造成实力大损,不曾提过要取消武斗,三位望文生义,引前来观礼的众城主笑话,是否太不合时宜了?”
她声线纤细低婉,可毕竟拥有三转通玄的修为,在玄力的运转下,字字无死角地传遍了偌大的武斗台。
阮煊赫与任遨脸庞微微一僵,探向宁秋娘娇躯的目光与她冷若冰霜的凛然眸波一接触,似被她倾城容光所慑,慌不迭地转向别处。
岳少游悄无声息地咽下一口唾沫,戏谑道“哦?愿闻其详!”
“……”见三人这等举止,慕离烽忽然记起先前在一个池内与秋娘共浴的情形,不由深刻反省:自己当时可也是这种垂涎三尺且做贼心虚似的下流更下流再三下流的眼神?
此时,左后方却传来让他忍俊不禁的女子嗓音。
“瞧慕大城主盯宁秋娘这眼神,这是想通了要续弦呐?届时可别忘了发来喜帖。不过照诗韵来看慕大城主赢面不大,情敌可是一看就不简单的自个亲家。”
宋诗韵在慕云烈腰上使劲揪了一把,疼得慕云烈直吸冷气:“胡说八道,本城主只是想探探此女的修为!”
“武斗依然是要的,诚如三位所言,唯有修为实力才是真正的底蕴,三言两语化干戈为玉帛无异于痴人说梦。因此,白某寻到了一个彼此间无须交手不伤和气,又能展现能耐的斗法。”
白澜沧自原位阔步踏出,来到场地中央浮空而立,双目炯炯地俯瞰着玉石铺成的地面,大袖一挥鼓掌三下示意,一名骁狼卫点首领命,身影数个闪掠后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轰隆隆!”
正当在场众人一头雾水之时,整座看台开始剧烈震动,接着,韵律的齿轮传动声由地下响起,原本空空荡荡的玉石场地中央浮现出一片太极图似的区域,两扇形似阴阳鱼的玉石门缓缓打开,现出一个直径约三十丈的黑漆漆深窟。
紧接着,叮叮流水般的锁链抖动声中,一座不知是以何种材质铸就的方形台自窟中笔直升起。而当台上的生物完整地暴露在众人眼前之时,惊哗四起。
那是一头似蚺似蜥的生物。胸腹两侧却生着八只鹰足般的臂膀,俱是以金属镣铐牢牢锁扣在方形台上,难以动弹。前端分叉的梢舌不断吞吐捕捉着周围的信息,不含任何情感的绿色竖瞳凶意毕现,浑身覆盖着银白鳞片,在流火石的照耀下寒光粼粼。不下一名成年男子合抱的腰身,身长六丈有余。
“八臂吞江蜥。”慕离烽一眼便辨认出了这头生物。他曾与八臂吞江蜥遭遇,纵然那只八臂吞江蜥年岁尚幼,那时他也唯有逃之夭夭,因而对此物的外貌印象十分深刻。
“白澜沧,你真是好胆!这头八臂吞江蜥已是七转通玄境,一旦被其逃脱,在场众人不论你我莫可与之匹敌,整座白城都要深受其害,你可曾想过后果!”
任遨识得此生物,脸色骤变,怒不可遏地击座而起,不遗余力地呵斥。
闻言,原本由于八臂吞江蜥被锁禁着还算镇定的人们不免心生惧意,变得恐慌起来。
“这人哪里是害怕了,分明以此为矛头对准白澜沧,暗指白澜沧不顾城民死活,旨在降低白澜沧的威望,增加自己夺得城主位的胜算。即使吞江蜥当真走脱,让白城流血漂橹,此人虽不至于欣慰,可也绝不会悲悯。”宋诗韵善于察言观色,向慕云烈几人断言道。
慕离烽的看法与宋诗韵不谋而合,闻言大为赞赏。任遨此人趁着他不想暴露身份的当口撬他的位置,十成十不是好货……
“这头吞江蜥误闯白城,被玄武运斗阵重创,在座的纵然信不过我白某,护城玄阵可还信得过?倘若这畜生摆脱束缚,白某开启护城玄阵抹杀掉便是。”
白澜沧话音未落,观众席上那股惶惶不安已是烟消云散。玄武运斗阵可是白城最后也是至为强大的底牌,若是连护城玄阵都信不过,又岂敢再居白城?吞江蜥虽凶狂难缠,也仅仅处在七转通玄境,还不足以与护城玄阵对垒。
“几位想必知晓,吞江蜥鳞甲坚韧难破,因此,白某提议的武斗之法为,击破吞江蜥的鳞甲数最多者,即为白城下一任城主。众目睽睽之下,这一武斗之法无人可以舞弊。”白澜沧意味深长地笑道,“几位是认输还是上场一试?”
“白澜沧这种斗武方式,对自身并无优势可言,的确公平。庞窈窕几人没有拒绝的理由。”慕离烽思考道,“只是白澜沧大费周章地修改武斗规矩,真的只是不愿见到参与者武斗时失手?”
“认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嗖~”
四道人影几乎同时自观众席上腾挪而至。
白澜沧望着立于各个方位的四人,笑呵呵地道:“吞江蜥虽被锁困着,却仍有玄力存留,四位,可要当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