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不含悲喜的眸波自小曼身上漾过,仿佛在看待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般冷漠。
似由于秋娘平素积威犹在,小曼被瞧得身子微微一哆嗦,随即仿佛是记起了这位东家当前处于劣势,转眼便恢复了从容,不屑嗤鼻之后嘻嘻笑了起来。
“铭纹术么?”
此术慕离烽有所耳闻。铭纹术,也是诸多先贤以玄力为基石开创出的奇特法门之一。
以玄力临摹铭刻这一界法则的纹路,使得铭纹所在地一定范围内的天地玄力在这些铭纹的影响下以预定方式运转,便是铭纹术。
此时,天位相与圆盾在持续的交锋后双双崩溃,由于阎森三人玄力难以为继,三头魔像正在碎裂消散。
“咻!”
一匹刀气却如洄游之鳇,从下方灵动跃起,穿透重重雾霭般混乱失控的玄力流,朝阎森迎面斩落!
“白费力气而已。”阎森冷哼一声,食指在空中勾勒,只见浴池池壁上有一连串的纹路蓦然亮起,又骤地熄灭。
接着,一道鲜红口子于阎森身前显现开启,将这记燎原刀毫不费力地吞入。
发觉一如之前,玄力立即脱离他的掌控,不知去向。纵使这一刀旨在试探这门铭纹术的深浅,不指望能伤及阎森,徒劳无功玄力再度被吞噬也在预料之中,慕离烽仍是不免有些动容。
这一记燎原刀,已是他处在七转通玄境时能使出的最强一记。这门铭纹术竟然能轻易化解,自身却未有一丝受损,确实有些门道。
“小子,还有多少力气尽管使出来!只要焦热吞噬狱尚在,你休想伤我三人一根汗毛!”凌山哈哈狂笑。
“啧啧,”慕离烽摇头咋舌,环顾一周后指着那分布在浴池内壁上的复杂阴纹道:“既然是铭纹术,那么,毁掉这些铭纹就行了吧?”
话音未落,一轮气芒自体内鼓舞开来,雪片碎刃似的向周围横扫。
“嗡~”
只是,又一道伤口出现,与之前不同,是纵横交错的“十”字形状,在脚下伸展开来,仿佛将池底分割成了四个部分。伤口内里是如同熔岩开裂的耀眼赤红,喷薄出滚滚炙气的同时,将他击向池壁铭纹的玄力点滴不剩地悉数吸纳!
“哈哈哈,小子,手足无措了吗?不然为何突然愚蠢至这种境地?我等岂会坐视你损伤铭纹?焦热吞噬狱会汲取狱场内出现的一切对方玄力,你即使有通玄圆满的修为,在焦热吞噬狱中也休想有任何作为!”郁江脸上先是划过一抹错愕,接着目露讥讽。
“纵使你不出手,焦热吞噬狱也会将你的玄力吞噬得一丝不剩,并且转移至使用铭纹术的人体内。你岂有胜算?”阎森脸庞上自信洋溢,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闭目感受了一番,满面陶醉道:“你的玄力,当真是精纯至极,让人沉迷无法自拔啊!”
慕离烽知这三人所言不虚。只因在池底这道狭长伤口溢出的炙热气浪蒸熏下,他与秋娘母女的玄力正在不受控制地疾速向体外流失,随即被这道伤口汲去。
而在同时,阎森三人原本已经告罄的玄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
慕离烽心道:“原来小爷的玄力转移到了你等身上。看来这三人之前的战绩不是信口吹嘘,此消彼长的情形下,便是通玄圆满被困在这焦热吞噬狱中,也是难觅生路。小爷若没有别的本事,今日非得栽在此处不可。”
“白氏双璧的生辰祭即刻便会开始,届时白澜沧势必会遣人前来邀请宁秋娘参加,若是被撞见可就不妙了。凌山,你立马将宁秋娘与那小丫头捉来。郁江,你速去结果了这小子的性命,不可坐等这小子玄力被吞噬一空再出手,以免夜长梦多。焦热吞噬狱只要发动,凭我一人之力便可维持。”
阎森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侧耳仔细辨听着锦绣坊内的动静,皱眉道。
凌山与郁江感知到慕离烽余下不足玄丹境的玄力,而自身业已恢复至三转通玄,思及这小子身中酥骨散,已不足为惧,点头应诺。
“哥哥……”
耳畔响起了怜儿的呼唤声,慕离烽一扭头,便瞧见怜儿拿可怜巴巴的眼神瞧着他。
显然,怜儿对宁秋娘的实力了如指掌,清楚面对当前的情势,她的娘亲是无回天之力的。
秋娘则紧紧将怜儿搂在怀中,腮边飘着两朵浅淡红云。双眸毫无波澜地平视前方,既不看他,也未关注那快速接近的凌山两人。
经过短暂的相处,慕离烽发现此女有要强的一面。为了怜儿,她可以放下颜面苦苦哀求;可要她为了自身向他求救,就会羞于启齿,一如此时的模样。
“给我过来吧!”
“小子受死!”
凌山与郁江狞笑踏空,到了面前,凌山双手齐探,扣向秋娘与怜儿香肩;郁江则运足玄力,一掌盖向他的脑门!
“要受死的是你呀!”慕离烽嘴角勾起一道若有深意的笑纹,身体激灵灵地一震,消除了长时间纹丝不动导致的僵滞,接着,提腿便是电光火石的一记膝撞!
“小心!”阎森见到慕离烽身躯恢复活动能力的刹那,立即出声警示。
“呵,小心有用吗?”慕离烽的一声冷嘲,在郁江从变故中回过神来之前,膝盖犹如强弩之矢精准地命中郁江左侧胸膛!
“嘣!”
沉闷的爆裂声自郁江体内传出,心脏所在的位置被瞬间贯穿,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难以置信的神情在脸上凝固,身躯在刹那停顿之后,仿佛一颗投石呼啸抛射而出。
“你!你!……”见郁江不及道出一句遗言便命丧当场,凌山骇得舌头直打结,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在心里狂喊这小子分明中了酥骨散,为何不仅能自由活动,体力反而恐怖如斯?
秋娘与怜儿也被这一幕慑住了,张大了小口。虽说慕离烽实力在她们眼里屡次刷新,产生了他定雪藏着更为惊人的手段,即使铭纹术焦热吞噬狱也可应付自如的荒谬依赖感,但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手段会是如此简单粗暴。
阎森惊怒交加,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恨毒的目光扫向了同样不明所以怔住的小曼,显然怀疑她不肯背主,未在池水中使用酥骨散,甚至与慕离烽、宁秋娘暗中勾结,设局请君入瓮。
“我说过,我的实力,或许比你们推测的恰好略高一筹。不是焦热吞噬狱无能,而是,我恰好修行过炼体术。”慕离烽凌厉如刀锋的目光一转,扫过阎森落在凌山身上,步步紧迫(bi),微笑道:“该你了。?”
“站住!否则我宰了她俩!”凌山咬了咬牙,没有选择逃之夭夭,手掌反而加速朝秋娘与怜儿玉颈锁去。
看来,凌山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意图将两女挟为人质,想要让他投鼠忌器。
“呵,孤注一掷吗?就怕你没有足够的筹码!”慕离烽脚尖稍一蓄力,如同一片黑影掠过。
秋娘与怜儿与他之间本就只有数步之遥,伸臂可及,驻足时,只见凌山已被他掐住脖子提在半空。
“本来,我不是非杀你二人不可,先前,怨只怨郁江肉身过于孱弱,不过,既然你做出试图以妇孺性命相威胁无耻行径,那便命债命偿吧。”慕离烽掌中加力,血流不畅导致凌山脸庞逐渐涨紫。
“咳,咳,小子,你还要不要脸?要不要脸?要不要脸了?你自己有多少斤两体力,以郁江的修为能否受你一撞你心里没数吗?这对母女全乎的在此处,老子何时就欠你命债了?啊?”
既知这小子会下杀手,求饶无用,凌山反而惧意全消,指着他鼻子鄙夷叫嚣。
“小子,你有话不妨直说。”听见凌山后颈传出的“喀喀”声,阎森思绪飞转,突然醒悟这小子要取凌山性命,也就是一膝盖的事儿,何必要一寸寸慢吞吞地掐脖子,定是做给自己看的。之前利落地解决郁江,想必是在杀鸡儆猴。
慕离烽偏头,深深打量了他一眼,这才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你对此话理解深刻。”
阎森自是听出他在讥讽,铁青着脸,没有接话。
“三个问题,”慕离烽将凌山扔在池底,脚底板踏住左边胸膛,其意不言而喻,假如阎森回答中有半个字不实,凌山也会得到与郁江相同的死法,比划手指道:“其一,你等的出身来历;其二,你等来到白城的目的;其三,之前与你三人同行的其他人的去向。”
“你还是直接动手取我二人性命比较好!”阎森与凌山听完,哑声惨笑,“若是走露风声,我二人只会死得更加凄惨。”
“其实,这些问题的答案,在你等现身此地之时,我大概都已猜到。征询你二人,不过是看看自己的推想是否有误。两位这等反应,亦在我预料之中。”
慕离烽见状,笑得如同一个谜,“就由我自己来回答吧。倘若我回答完之前,你二人依旧不肯吐露,那么就要跟两位道一声——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