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所有人都近乎心不在焉之时,忽然,远远一阵空灵悦耳的笛声,飘飘邈邈地传来,众人都纷纷朝天边看去……
只见,浮云游动,碧蓝如洗的天空之中,一顶青色的,轻纱曼妙的,帘幕翩飞的软轿,承载着那笛声,悠然而至。
众侍卫无不惊异,只因那软轿,全无人抬扶,只有一手持短剑的黄衣少女随行轿旁。随后,在地上侍卫们赞叹的目光里,那顶软轿,轻盈落地。
帘幕舞动,一青衣男子的姿容,忽隐忽现,看不分明,却更勾人心弦。
帘幕渐垂,一道矜持优雅的嗓音,从软轿中飘来,“有劳墨王爷久等,绝华失礼了。”
“无妨。”轩辕墨沉声回答,他安坐于马上,因礼节需要,出言问候,“绝华公子安好。”
“墨王爷安好!”
他们在前面打着官腔,在后面看着的狐狸,却忍不住啧啧称叹。瞧瞧,瞧瞧,这样的出场方式,可真是够……骚包啊!快赶上花魁了!就是……他什么时候也能来这么一次,体会体会坐轿子在天上飞的赶脚呢?真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妖血沸腾,期待万分呐!
他正这么想着呢,不想,那软轿的帘幕却在这时,似被一股气流鼓动,翩然地撩开了……
如云雾散尽,如醍醐灌顶,那一头飘洒长发,一袭朦胧青衣,仿佛带着深谷的沁人气息,吹拂进世间燥热的人心,柔和地清凉了一切浮夸的心情。
他安安静静,他淡雅梦幻,他眉眼刻骨温柔,他只需随意地一摆广袖,便足以让人心神安宁!
狐狸就那么毫无准备地接受了一次冲击,起先他愣了一愣,然后眨着眼睛,表情开始严肃认真起来了!他挤着嘴角,牙齿咬着嘴唇里的肉肉,皱紧了眉头,心里不爽极了!
他奶奶的!怎么又来了个妖孽!有了个云璃,再有了个轩辕墨,再算上那些个七七八八的皇子,就已经够了好吗?他的对手很强大好吗?这又来了个‘勉强’能和他比肩的家伙,这是要闹哪样?是要气死他吗?
狐狸愤愤地别开眼不去看,他都能想象出,他现在已经七窍冒烟了。可他心里那个憋屈呀,实在是不甘心!
想了又想,他也抱起手臂,克制着酸溜溜的调调,浅浅地、不着痕迹地,试探着狼的看法,“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飘飘欲仙,干净出尘,说是画中仙也不为过的,啊?”
狼用余光瞟了一眼狐狸衣袍的下摆,没立刻做出回答,只是眯着眼睛,凉凉地瞧着那个青衣男子,犀利深刻的目光,细细地打量着,“再出淤泥而不染,他也是从淤泥里出来的,能干净到哪儿去?”
她的声音没有刻意扩大,也没有故意压低,不大不小的声音,没想出风头地让所有人都听见,但那着话还是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这话,狐狸听得高兴了,那绝华公子的脸色倒是也没发生什么变化,只是朝着狼极淡地投去了一眼。明目张胆地表现出不悦的人,反而是他身边那个穿着艳丽黄衣,容貌颇为俏丽的婢女。
那名婢女恼怒地瞥向狼,然后抬起头朝着轩辕墨利落却也敷衍地一拱手,神情上也有些傲慢,显然,她因是绝华公子的婢女,而自视高人一等。
她高声说,“墨王爷,不知方才那口出狂言,出言不逊,声如猪哄的,是什么人!堂堂安陵王朝,守护战神墨王,居然也管不住区区一个蚁民吗?”
说完,她又朝着狼那里瞥了一眼,目光极度轻蔑,“以发遮面,不露真容,分明是猥琐小人之举,何况……哼,还是个喜欢把自己当成太监的女人!”
说话如此刻毒,即使身份再超然的人,也不会令人喜欢,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婢女!
轩辕墨已然蹙了蹙眉,但他还未及开口,一把携带着狠劲儿的剑,就已经从他身边破空飞过……
轩辕墨没能及时截断剑的劲头,眼看着那名婢女反应不及地步步倒退,剑锋就要刺中那婢女的眉心时,一道青色的袖摆拂过,剑,就斜斜地插在了地上。
但,只在倏忽间,又一道凌厉的寒芒,划过长空,势如破竹,裹挟着凛冽的森森寒凉,正中了那婢女的嘴角。
一片厉光一带而过,顺着脸颊的弧度,直接豁开了那婢女的嘴。
霎时,一声含糊又凄惨的惨叫,在空旷的旷野上飘荡……没人看清,狼是何时出手的,他们只看见那名婢女倒在地上,紧紧捂住侧脸,触目的鲜血正不停地流淌而下,染红了那只柔白的手,也染红了那身鲜艳娇嫩的黄裙……
狐狸慢慢地眯起了他那一双上挑的眼睛,幽暗鬼魅的血光,正在不受控制地缓慢倾泻。
而此时,狼眼中不逊于野兽一样凶残的目光,正在缓缓收敛。现在,不是开杀戒的时候……
抬起眼,她默不作声地瞧着那个风华满溢的男子……
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的婢女受伤,毕竟是打了他的脸,但他只是略略垂了垂眸,淡淡地甩出了一枚精致万分的小瓷瓶。
他需要的,不过就是,确保人死不了就好。
广袖轻挥,宽大飘洒的袖摆,在他脚边旋了一个弧度后,服帖地落下。他极其文雅地抬眸,唇畔含笑,停留在狼身上的目光,甚是诚挚清澈,可上挑的语调中,却也透露着性子的不羁,“早就听闻,安陵来了一位有胆有识,能御冥狼,能灭野人,敢范险救人,毁掉不归林的奇女子,我一直心向往之,希望能有缘与这样的女子结识。适才是我的婢女小焰冒犯了,我带她向姑娘赔个不是,还望姑娘,不要介怀。”说着,他稍稍弯曲了他的颈项,点到为止地示了一礼。
可……狼却忽地抬起了头,朝着这片天下的尽头望去,隐隐地,她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一丝风起云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