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受万民敬仰,天子信任,鼎盛一时的墨王府,因墨王妃和墨王爷的先后入狱,而变的萧条冷落。
宽大威严的府门一直紧闭,无人进出,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浮尘,打着旋儿,吹散,又重新落地。
王府里,干瘦的李管家望着关闭的黑漆大门,心里凄凉叹息。他满面忧愁,外面一直都没有传回来王爷的命令和消息,这让他很是担忧焦急,就怕他家王爷安排好的一切,出了什么意外。
他佝偻着腰,又禁不住苦大仇深地叹了一下,然后低着头,背着手就下了台阶。他也没看路,这府里的各处,他都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没有哪儿是他不熟悉的,闭着眼睛都能走。
他就那样转过了那面雕刻着西风烈马的照壁,情不自禁地又叹了一下,不经意地抬头朝着正堂里瞅了一眼,就想着还是先去王爷的院子里看看吧。可脚下刚走了一步,他却忽地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扭头再往正堂里仔细一瞧,他那张遍布深刻皱纹的老脸就是一惊,眼眸圆瞪,倒吸冷气。
他拔腿就朝着正堂里跑,边跑边惊慌又惊喜地叫,“哎呀!哎呀!哎呀!王妃!王妃!王妃您回来了?!您怎么回来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正堂里,狼不知是何时出现的,就那么不发一语地坐在了一侧的首位上,身上裹着一件墨色披风,气息阴沉冰寒,像个鬼魅一样无声无息。
她不动声色,冷眼看着语无伦次,慌里慌张跑到她跟前来的管家,冰冷的视线幽幽直射,裹挟着锋芒,满含阴森,生生止住了管家的步伐。
李管家顿时僵在原地,被那种眼神看得通体生寒,如坠深渊。他不知道他是哪里做错了什么事,才引来了一向对他挺客气温和的女主子,这样的目光。
“王……王妃?”
狼冷冷地收回视线,接着瞥向了正堂门口,没过一会儿,脚步匆匆的端砚和严烮川就出现了,想来,他们也都是被李管家刚刚的大呼小叫给惊动的。
他们一起走进来,一抬头,就齐齐地怔住,显然也都是被狼身上不同寻常的阴冷气息,给惊到了。端砚连忙低垂下头,拱手恭敬地道,“王妃,您回来了!”
严烮川也回了神,却不由自主地走近她,上下打量着她,惊叹道,“你还真的回来了呀!”
狼将眼角幽缓一斜,话语透着冷着,“怎么,我不能回来?”
打从她看到了披着吴冕曾经的那张脸的修林时起,她就可以断定,她想要进地牢也许不容易,可她如果要是想走,绝对就是畅通无阻!
她知道吴冕的目的,也猜得透修林的目的,所以,当她走的时候,没有人会再拦住她,即便是心有不甘、愤恨不解的沈凌薇。
严烮川又愣了愣,被狼冷冰冰的态度堵住了喉咙,皱着眉头说不出话来。他转头看了看李管家和端砚,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眼前这个透着不正常的狼打交道。
这时,霜凌和浅碧两个丫鬟,手里各自捧着一个木盒子从后堂走了出来,她们将盒子放在了桌边,就站在了狼的身侧。两个人也都冷着脸,一声不吭,全程连看都不愿意看那三个人一眼。
李管家、端砚,还有严烮川,就更加不明所以,莫名其妙了!
直到,狼慢慢地抬起手臂,去开桌上的一个盒子时,原本被拢得严实的披风散开,露出了里面触目惊心的烧伤和刀伤时,他们才接连抽着冷气,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两个丫头是在怨恨他们呐!
也不怪他们没能看出来,因为狼的脸上并没有任何伤痕,她滚过的木炭和刀板,宽度正好掐在她脖子和双脚之间。
而此时,狼似乎并不想理他们,她只是动作有些缓慢地拿出盒子里的东西,然后用干净的棉布,开始一件、一件地细细擦拭。她将眼睛微眯,眉目间仍旧透着阴沉和狠厉,只是全被她垂下的眼帘遮掩,神色看起来倒显得异常平静。
一时间,几个人都盯着她稳定的动作,看着她满是伤痕的纤细手指,听着耳边清晰的摩擦声,都默不作声。
就这样压抑的过了良久之后,狼才微微抿了抿唇,瞥了李管家一眼,挑着声调询问,“你们王爷,是怎么被抓的?”
管家这才敢动一下,心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垂头拱手回道,“回王妃,当时,是宫里来了人,带着皇上的圣旨宣王爷进宫,王爷不会公然违抗圣旨。”
狼勾勾嘴角,满心嘲讽,“真忠心!”
“呃……这……”管家还是垂着头拱着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那个女人,也是一起被带走的?”
那个女人?管家皱眉,疑惑地抬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狼说的是谁。他刚想试探着问清楚一些,却在一触到狼幽冷的眼神时,突然明白了过来,他赶忙垂首,“回王妃,是蝶王妃不忍王爷受苦,定要随着王爷一起进宫。”
“哭着喊着?”狼的声音不重,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尾,语调平板,清清淡淡,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虽然她的面色很平静,可谁都能看出,这样的她,很危险。何况,那话里的讽刺,不言而喻。管家知道,这话可不是他一个奴才能随随便便回答的,所以他只好越发的小心翼翼,弓着腰,不敢吭声。
狼也不准备为难他一个老人家,垂下眸,沉下心,接着问,“他有什么打算?”
“王妃难道没有见到王爷吗?”端砚有些诧异。
狼的心头微顿,眼眸缓缓一抬,幽深漆黑的眼睛里,暗沉一片,语调微扬,“是你在问我?”
端砚立刻抱拳,“属下不敢!回王妃,王爷已命属下暗中调遣手下大军,埋伏在都城外,等待命令,如有人妄图带领人马犯上作乱,就一路引他们进入都城中。王爷的意思是,趁着这次大乱,彻底肃清朝野,拔出隐藏在暗处的毒瘤,这样,我安陵王朝,起码可再享百年太平。只是……王爷也事先交代过,如若王妃娘娘先他一步回到王府,就让我等,听候王妃的命令,协助王妃的一切行动!”
是吗?
狼真是忍不住想要冷笑,他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把能用的人都调来守都城了,你们就不怕其它国家趁着安陵内乱,边防不稳,兴兵来犯?”
“王爷说,只要有王妃在,就不会有敌国边患!”
真可笑!
“他怎么就能确定,我一定会管他这个烂摊子?”
“这……”端砚在心里斟酌着词句,“王妃娘娘是深明大义之人,安陵一旦陷入战火,受苦受难的将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他们何其无辜,属下相信,王妃娘娘定不会弃千万百姓的性命于不顾!”
想用这样冠冕堂皇的冒子来扣她?
狼忽地甩下了手里的棉布,斜挑着嘴角,眼里的笑意冰冷,神情邪魅地反问,“那些百姓的死活,与我何干?”
她的话一落,一声咔嚓,突兀地冒了出来,眼皮一掀,幽深冷漠的目光,直逼端砚。
她纤细的手指,开始一件一件地组装那些散落在桌上的零部件,灵活而熟练。可在她的心里,却有一股隐隐的疼痛,正逐渐地弥漫扩散开来,扯得她心头,酸楚难当。
她是真他妈的想甩手不管!
但是……她的手,并没有停,虽然动作不快,却一下,一下,果断又干脆。
咔嚓!咔嚓!
伴随着那仿佛无情地扭断一个又一个头颅发出的利落声音,一件冰冷漆黑的武器出现在了狼的手里,可那不是她惯用的那把***,而是一把手枪。
她想,他即将面临的情况,也许还是这把灵便容易携带的手枪,会更顺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