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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爱与否

这场安陵十万大军对南疆十五万大军的大战,伴随着血雨腥风,昏天黑地地持续了一天一夜,最终在又一天的傍晚时分,决出了胜负。

落日在天边凄迷,红光刺目耀眼,极目远望的视野里,是无尽的尸横遍野,脚下已然血流成河,满眼所见皆是断肢残骸,头颅骨髓。几处燃烧的火焰,仍未熄灭,还有低低的残喘**,传进耳中,战争的形状,赤裸裸摆在眼前,如此惨烈,如此无情,如此狰狞。

血气在红彤彤的余温里蒸腾,浓烈的杀伐气息,依旧在天地间充斥萦绕,凝固不散。暗红的光线下,一切都成为了晦暗的剪影,此战仅存的千余人,颓然的身形已被固定,就连南疆主帅,在这片逐渐暗淡冷却的天幕里,也只是一道被挟持的黑影。

轩辕墨仍然保持着他最后收剑的姿态,幽深的眼眸,跳跃着光斑,这也许,将是他此生所经历的,代价最为惨痛的一战!

血日垂落,战场淹没,可以覆盖一切的黑夜,悄然降临……

一声一声号角的哀鸣,在月光倾撒的清夜传彻,飘荡在空旷安静的平原上空,悲伤悠远久长。狼蓦地停下了追逐的脚步,隔着一片黑影憧憧的竹林,望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静静伫立,身形笔挺,良久不再挪动。

“出来吧,你还想我再追多久?”找不到情绪的声音,在夜里分外清晰。

四周已寂静无声,耳畔静得独剩几声虫鸣,直到过了许久,身后才有了脚步声,只三步,便已停住。

狼默默转身,在清亮的月色下,神情淡漠地看着那个站在十步之外,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

“阿诺。”破败嘶哑的嗓音,在柔声轻唤。

狼不回应,深幽的眼眸平静无波,盛着月色,泛着淡薄清冷的光。

黑袍有些无奈,脚下不由得又向前几步,“我们难得相见,你就真的不打算和我多说几句话了?”

“我和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当然有!”黑袍信心满满,万分肯定,他满心感叹好奇,“我想知道的太多了!比如,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再比如……为什么你要说自己的名字,是吴……”

“吴冕!”狼忽地眯起眼睛,冷声截断他的话。

吴冕就笑开了,破败难听的嗓音,饱含着无限宠溺与温柔,“阿诺,你是爱我的!你爱过我的,对不对?你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我!”

狼冷冷淡淡,“你在做梦!”

吴冕的笑意被迫收敛,他紧盯着狼平静至极的面容,如水的月光照拂在她令他心动的脸庞上,让他无法不相信她说的话。

他忍不住摇摇头,破败的嗓音依旧温柔,“阿诺啊,我真后悔!当初,我就应该拉着你为我殉情的!”

狼冰冷地瞥他一眼,转了身。

吴冕也沉默了下来,他就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她。曾经,他在暗中,千方百计地设计她,谋划着怎样杀她,也曾经,他千方百计想要得到她的心,纠缠着希望她能爱上他。可惜呀,无论想要的结果是杀她,还是得到她的心,他都失败了!败在了这个顽固又孤傲的她身上!

她的心里,永远有他无法触及的地方!

他情不自禁,迈动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身边,带着黑丝手套的手,从斗篷里伸出来,想要把她脸颊旁的一缕碎发拂到一边,却在半空里,被拦截了下来。

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倏地在他眼前划过,尖锐锋利的刀尖,正对上了他的脸。

吴冕在宽大的斗篷连帽里,看着眼前警惕冰冷的她,只好停住自己的手,顿了一顿,才笑道,“傻瓜,你怎么会以为我会对你出手呢?要知道,现在的你,可不是我的对手呀!”

狼一把将他的手拍开,“废话少说!”手中的匕首一横,已经朝他的喉部割去。

吴冕的身体微微向后一仰,就轻松地躲过了这一下,但狼的动作接连不断,又快又狠,又稳又准,每一招都凶猛凌厉,直取要害攻击。如果只是躲着,已经完全应付不及了,吴冕藏在斗篷里,神色渐渐凝重,他挥臂拦截她的手,屈膝顶住她的膝盖,每每险而又险地避开她的刀刃。不使用内力,他似乎已经被逼得捉襟见肘了。

忽然,锋利的刀刃一闪,两人的力量对抗,脚步皆是一退,狼毫发无损,吴冕的斗篷却被割开,从身上掉落了下来。

明亮如水的月光里,显现出的,是一张极其恐怖丑陋的脸……

狼的瞳孔狠狠一缩,她知道,他脸上的是烧伤,但她从没有想过,那场大火竟然会把他毁成这个样子。

凹凸不平的红黑色伤疤几乎覆盖了他的整张脸,只保留下了他一只眼睛,他的脖子被衣领严密的遮盖,连手也不肯裸露,他全身……

“吓到了吗?”吴冕破败的嗓音,语气很淡。

狼的眼眸闪过一些涟漪,她的心,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一些冲击,与他曾经相处的画面一一在脑海里浮现,她的情绪已不再平静。

“心软了吗?”吴冕的语调温柔。

狼盯着他,皱紧了眉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在这个世界里搅弄风云,又引她出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想要干什么?”吴冕挑着音调地重复着,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毁掉的脸,嘴角僵硬地扯了扯,他早已经习惯了自己这副惨不忍睹的脸,就算是被眼前的她看到,也觉得无所谓了,他知道她不会在意。

他简单地想了想,被火烧毁的喉咙里轻佻地笑了一下,“如果是在没有见到你以前,我不过是唯恐天下不乱而已,可见到你以后,”吴冕一侧脸,用那仅剩的一只眼睛盯着她,“我想要的,就只有你!”

狼冷冰冰地一哼,“是想让我杀了你?”

吴冕不甚在意地又是一笑,可那笑还来不及真的发出声来,就被掐断了。锐利的刀尖,像一点极致的光,在他的眼睛里越来越亮,他猛地一掌拍出去,想要收回时,已是来不及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他躲不开,她也躲不开!

狼的嘴角溢出了鲜血,可她手中的匕首,也已然成功地穿透了他的心脏。她慢慢抬起头,染着血色的唇,无情一勾……

他们静静对峙,谁都不动……

月色下,一缕轻微的风吹过,吴冕低低的叹息,“何苦用这种方式!”

狼不屑,“你以为我稀罕你让?”

吴冕脸上的那只眼睛,微微一动,余光带过一旁的竹林,一丝森冷的笑意,一闪而过。他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绝情的女人,莫名地说,“阿诺,我真高兴你没有内力。”

狼蹙眉,“你想说什么?”

吴冕怎么可能回答,他只是故意,意味不明地问她,“你是真的爱他吗?”

“与你无关!”

吴冕破败的喉咙里,轻轻地发出一阵嘶哑的笑声,他很愉悦,不顾心口难忍的疼痛,血液汹涌的流逝,手臂一展,紧紧地拥抱住了眼前的她。

他发现,这一刻,才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刻,她没有任何挣脱的动作,他就感到心满意足!

他难听的嗓音,充满温情,低低倾诉,“三年前,我不忍心杀你,三年后,我还是杀不了你!阿诺,知道吗,只有你才有资格杀我!死在你手上,才是我最好的结局!可是……阿诺,我要你明白,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即使是我死,我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你!我为你安排了一份大礼,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后面……呵呵,后面还会有很多很多事情发生的,你要记住,只有我……只有肯心甘情愿死在你手上的我……愿意为你舍弃天下的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他的嘴不断淌出鲜血,竭尽全力,突然大声一笑,“阿诺,我等着你亲手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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