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怕郑龄不自在,裴湛钧专门选了一家罗幼芬房子附近的酒店,定了一个包间。裴湛钧步履正常地走在走廊里,而后面的郑龄却是越来越慢,到最后竟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裴湛钧停下来,回头看她。
郑龄伸手扶了一下脑袋,神情沮丧地说:“我有点……”
“没关系。”裴湛钧走过来抱住她。
郑龄害怕见罗幼芬,不是对罗幼芬心怀怨念,也不是害怕她又对自己的工作说什么,只是单纯的……不适应。
——明明是母女,却因为个性过于强势,几乎近十年没有在一起好好地说过和,郑龄爱她吗?肯定是爱的,就算在被金煦瑶折磨地快死的时候,郑龄第一时间也会想起她。郑龄是她唯一的孩子,如果她不在了,罗幼芬肯定会很伤心。
但是想的透彻,临到见她,郑龄却又犹豫了,就像以前的很多次一样。
这样的郑龄脆弱的像一只小猫,她的身体还没好,精致的小脸又瘦又白,让人看起来很是心疼,让裴湛钧差点没忍住劝她别去。
裴湛钧伸手敲了敲门,在门外等了很久,却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一旁的郑龄已经有点焦躁,他忍不住一把推开了门,却看见罗幼芬坐在对门的椅子上,拿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很专注很专注的看着。
裴湛钧拉着郑龄慢慢走过去,,没有坐下,对罗幼芬轻声道:“阿姨我们来了。”
罗幼芬抬起头,平静的眼光看着郑龄,“你回来了。”
就像一个等孩子放学回来的母亲,罗幼芬这句话很是平常,但是郑龄却忍不住红了眼眶,笑了一下,说:“我回来了。”
她终于回来了。罗幼芬惨然一笑,心里胀的实在生疼,忍不住面前想了快十年的人说:“我很想你。”
“我也是。”
说完这句,两人没有说话,淡淡的悲伤在空气中缓缓的流淌。
裴湛钧在底下拉了拉郑龄的手,示意她坐下,对罗幼芬突然开口道:“小龄的伤没有什么大碍,过一段时间我会带她去美国做手术,用最好的技术,保证她能痊愈。”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郑龄抬起头看了裴湛钧一眼,什么受伤,什么手术。
她很快就明白了裴湛钧为什么说这句话,因为罗幼芬看向她的目光更柔和了。
“幸苦你照顾小龄。”这个节奏有点不对,妈妈为什么要感谢裴湛钧?
裴湛钧摇了摇头,认真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说完这句,他把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放到了桌子上,动作很强势,让郑龄反应都来不及,“我以后会照顾好小龄的。”
怎么突然就表忠心了?郑龄还在云里雾里,就看见罗幼芬“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你我就放心了。”
郑龄:“……”
就这样,郑龄莫名其妙地看见罗幼芬莫名其妙地认同了裴湛钧。
虽然罗幼芬和裴湛钧的关系莫名其妙的亲近,但是郑龄却没有和罗幼芬说太多,多年的隔阂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解的。
罗幼芬也知道这一点,忧愁地看着一直低着头的郑龄,张了张嘴,打算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坐在她对面的裴湛钧看到这一幕,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让她不要着急,罗幼芬苦笑了一下,这些说到底都是自己造成了,怨不得别人。
这场聚会不温不火地结束,罗幼芬站起身来对郑龄说:“下次你还会来吗?”
她说话的神情很恳切,带着一丝企求,郑龄目光一闪,有点动容。
“如果你想哭的话就哭吧。”裴湛钧直起身子,对坐在副驾驶的郑龄轻声道:“我可以把我的肩膀借给你,哭出来会好一点。”
郑龄摇了摇头,“又不是大事,有什么好矫情的。”
裴湛钧没有说什么,直接用手在她脸上揩下了一抹眼泪。
经过这么多的奋斗,她早就不习惯流露真实感情,除非真的伤心,平时几乎哭不出来。
“先不要想太多,等你什么时候愿意我们再回去。”
郑龄转过头,趴在裴湛钧的肩膀上,接着他的肩膀上就传来了一阵湿意,郑龄哭的时候,没有声音,没有颤抖,平静的和平时一样,让他心疼不已。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郑龄才平静了下来,看着哭得像一个孩子的郑龄说:“刚刚在酒店你没吃什么,现在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郑龄身体没动,声音闷闷地说:“我不想吃。”
声音很轻,一阵风都能吹跑,裴湛钧的眼神忍不住黯淡了下去。
裴湛钧让郑龄在车上等着,自己下去在附近的24小时超市买了一堆大大小小的零食,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辆熟悉的车飞快地开过,裴湛钧停下脚步,那道黑色的影子很快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回到车里,郑龄平静地坐在副驾驶上,裴湛钧递给她一袋零食,她接了过去,脸上仍是郁郁的。
过了一会,她垂下眸子看着零食,是一袋薯片,缓慢地打开,慢慢地塞到嘴里,机械地咀嚼。
裴湛钧眉头一皱,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给她买零食。
把剩下的零食收起来,等郑龄放下薯片,裴湛钧拉过她的手,抽出一张纸巾,把她的手细致地擦干净。
郑龄垂下眼睑皮,裴湛钧还在替她擦手,她笑了一下,突然开口道:“今天谢谢你。”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
“不过你为什么和我母亲的关系这么好?”按理说,裴湛钧应该不认识罗幼芬。
裴湛钧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出事的时候,警局要通知家属,当时是我去通知的,而且我向她保证我会把你安全带回来。”
掌心里的手抖了一下,裴湛钧听见头顶上的郑龄问道:“你不怕带不回来吗?”
“带不回来也没事。”裴湛钧笑了,“当时的情景,如果我不能把你就出来,大不了和你一块去死。”
郑龄抽回手,捂住自己的脸,“我才不要和你一块死。”
裴湛钧白了她一眼,“你当时不是答应了吗?”话音刚落,他的神情突然一变,抿紧了嘴唇,眼神直直的看向一个方向。
郑龄察觉到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透过车窗玻璃,远远地能看见了一辆黑色奔驰。
裴湛钧拉过郑龄,让她不能回头,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常瑞果然还是不死心。
“明天我陪你上班。”裴湛钧突然对郑龄说:“在你和我结婚之前,我一直陪你上班好不好?”
“你是不是有毛病?”郑龄的伤感被裴湛钧这一句话全冲淡了,光是一个林健就已经够让她头疼了,难道裴湛钧还打算让全天下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
不过按照他三年前的做法来看,的确有这种可能。
“你有你的工作要忙,我不想耽误你的工作。”
郑龄随意扯了一个借口。
“是不想让我耽误你的工作吧?”裴湛钧一边开车一边笑着问道。
郑龄很诚实的点了点头,“如果你来的话,真的会耽误我的工作,而且我也不想太多的人干涉我们之间的事情。”不是说豪门都很忌讳在媒体上露面吗?裴湛钧倒是一个例外。
“而且我也不希望大家以为我霸占了你太多的时间。”景宇需要裴湛钧,裴家需要,所以她的需要就可以被后置。
语气突然变沉,裴湛钧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孩,“我认识的郑龄可不是这么善解人意。”
“那是你以前没有认识到我的好。”郑龄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我这个人深藏不露,才华内敛。”
“我没跟你开玩笑。”裴湛钧无奈的笑了一下,郑龄为什么老是不长记性呢?
“嗯。”郑龄轻轻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裴湛钧的经纪人工作逐渐走上正轨,韩致你就放心把所有的事务交给了他,但是也没有专心去带孩子,反而是转头出国了。
在出国之前,裴湛钧约他一块去喝一杯酒。
晚上8点,裴湛钧走进预定好了酒吧,毫不意外的看见韩致趴在吧台上,盯着桌面上的一杯酒,很久都没有动。
裴湛钧把郑龄送回家以后才敢出来,现在的情况危急,他一边部署处理常瑞的事务,一边防备着他狗急跳墙,公司剧组两头跑,几乎半个月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韩致竟然选择出国,裴湛钧虽然不愿意让他去,但是也没有好的借口留下他。
眉头一扬,裴湛钧走上前去,伸手敲了敲桌子,示意酒保上一杯一模一样的酒,就可以很快就被端了上来,他拿起来,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说:“这个酒的味道也不是很好。”
韩致目光从酒杯上移开,看着裴湛钧笑了一下,说:“我要走了,照顾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你相信我?”裴湛钧的眉头皱了一下,语气不爽的道:“我宁愿你不相信我。”
韩致静静的看了他一会,把手里的酒放到嘴边喝完,转过身去,对酒保伸手道:“再来一杯。”
“你出国不会是我想的那个理由吧?”为了一个女孩子,竟然找了三四年,郑龄每次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语气都会变得很伤感,仿佛世界上痴情的男人都应该像韩致一样,不知情之所起但一往情深。
“这和你没有关系。”韩致垂下眼睑,语气淡淡的道:“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你关心好小龄就可以了。”
“说实话,就是为了她,我才不愿让你走,绑架犯罪人抓住了,但是我们都知道幕后还有其他人,只要那些人一天不处理掉,小龄一天就不安全。”
经过那次算是惨烈的绑架,郑龄像没事人一样吃吃喝喝工作睡觉,裴湛钧却操碎了心。
韩致轻笑一声,拿起酒杯,“真的是你的问题了,现在你是她的男人,这些问题当然应该由你来解决。”
这句话算不上是嘲讽,而且郑龄的男人这个称呼大大的取悦了裴湛钧,“如果她能听我的话,我保证会把她保护的很好,可是你知道,她压根就不会听。”
“那是你哄老婆的事情,和我也没有关系。”你们俩人恩爱和他这个单身狗有什么关系?还要帮他们看着孩子,韩致想起这些天受的折磨,就忍不住立马坐上飞机飞往美国。
裴湛钧低下头叹了一口气,还颇为无奈的道:“我也没指望你能帮我做什么,其实这次约你出来是真心实意想和你喝一杯酒,为了我们的前仇尽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