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小贼是骂人的话，按道理来说他应该生气才是，但贤一此时没有想那么多，似乎是在他潜意识中，所有关于这个女孩的一切都会变得美好起来。
因为是背对着对方，所以偷偷的笑一下也不会被发现。贤一抿了抿嘴，又懊恼起来。
久别重逢，见面该如何打招呼？是热情一点扑过去给一个拥抱，还是故作成熟点点头，然后说一句好久不见？
旋即他又记起来一个不愿承认的事实，两人只见过一面，吃过一顿饭，说过几句话，但说到底真的算不上很熟，万一早忘记了自己怎么办？
千言万语，用几个词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
他很紧张。
有点兴奋。
还带着那么一点点害怕。
贤一将手收回来，站直了身子，转过头去。
楚余站在离他十丈外的地方，头发有些湿，看样子应该是刚洗过，身上穿着寻常人家的衣裳，不漂亮但是非常干净，手里面还提着一个竹编的篮子，里面有几颗这个季节特有的野果。
“我不是贼。”贤一开口忙于解释，又补充说道：“也不无耻，我就摸摸这个馒头是不是热乎的。”
说完后他便不知如何是好，脸颊有些烫，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也舍不得偏过头去。
这时候他想着，虽然今年已经是进道明寺的第二个年头，没和师傅说过几句话也没学到什么独步天下的功夫，但能不惧闲言将自己派出来寻找真爱，单从这一点上看来便觉得是一个很可爱的老头，应该多加点分。
楚余也愣住了，揉了很久的眼睛，直到快有些发红才停了下来，发出一声惊呼。
“啊！”
贤一觉得红一点也好看，如果说楚余之前的眼睛是秋天里面平静而清澈的一潭湖水，那么现在这湖面上便浮满了美丽的红火的枫叶。
楚余用小手捂住了嘴，似乎也是十分不可置信，另一只手指着贤一，说道：“你是，你是...”
半天没有叫出名字来，贤一微笑说道：“我是贤一，金石城全聚来，一起和你吃过烤鸭的那个贤一，你不记得了？”
他心里面想着，其实名字不过一个称呼，况且这世上也没有姓贤的人，只是起的一个法号，那便没什么重要的。
“记得！记得！”楚余很高兴，又带着些歉意，说道：“抱歉啊，刚才我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记性不好。”
“没事没事，我有时候记性也不好。”
说完后贤一取出一个小瓷瓶，说道：“给你这个，里面加了百灵须、液果，还有一些对身体有益的药材。”
楚余有些犹豫，说道：“啊，我不喜欢吃药。”
贤一说道：“液果很甜的，这个丹药也很甜，是我师叔专门给我练的，我还有很多，你拿着吧。”
随口说的一句话落入贤一的耳中，那这便成了天底下一等一的大事，哪里还顾得着这句话真假有几分的问题。
他便伸出手，站在楚余十丈外的地方。
这些时候贤一便觉得有些为难了，他要不要走过去一点？
谁曾料想到，在他还在内心考虑、挣扎的时候，这么一会失神的功夫，楚余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伸手接了过去。
她动作自然，脸皮还是和没钱却敢点菜的时候一样厚，笑吟吟说道：“那谢谢你啦。”
事实上千尺还有一个炼药大师的身份，但到了他那种境界自然很少会用到，其余人又没有资格劳烦千尺出手，那么知道这件事的人自然是少之又少。
丹药出自千尺之手，药性温和，命不久矣的凡人服下一颗无异于有起死回生的效果，对于修行者来说更是重宝，不仅能让自身变得更加强大，长期服用甚至还能改善资质，何止千金难求。
可楚余不知道这些，她便当成了是那些大城市药铺里卖的小丸子，随手收了起来后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不会是千里迢迢赶过来讨债的把？”
关于楚余的任何事情他都记得，自然不会忘记借了一百两银子的事情，贤一连忙摆手，说道：“不是不是，我恰好路过这里。”
戒指里的地图被他第一时间揉成了粉末，竟然一时间忘了考虑对方会不会相信他的这个蹩脚的解释，便这么说了出来。
好在楚余没有计较，笑着说道：“不过就算你是来讨债的也没用，我现在可没有这么多银子，嘻嘻，再宽限几天？”
“没事，不用你还了。”贤一想了想，说道：“朋友不平，拔刀相助，都是应该的。”
楚余微微噘着嘴，似乎有些懊恼，说道：“怎么能不还呢？哪里有不还的道理，我也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啊。”
贤一觉得她这幅气鼓鼓的样子很可爱，又是在自言自语，别有一番迷人之处。
温暖的阳光照在了两人的身上，贤一觉得两人距离太近，将楚余脸上的茸毛都观察的一清二楚，心里面默念了一声不知道哪句古佛经，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
楚余没有注意到这些，反而话锋一转，说道：“我给青衣菩萨送完东西不久，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回来就碰着了你。你老实说，刚才不会是真的想吃这两个馒头吧？这可不行，这是对菩萨的亵渎，你实在要饿的话不如跟我回家，家里蒸笼里还剩几个热乎的，还有榨菜。”
想来，应该是贤一去山上的时候恰好两人错开，贤一刚想说话，又被楚余给打断。
“对对对，是应该请你吃饭，上次是你请的。”楚余似乎说到这有点兴奋，继续说道：“前几天我去山里的时候捡到了一窝野鸡蛋，回去给你做一个蛋花汤，再加上馒头和榨菜！”
好像两人相遇的那一次也是这般，楚余好像一直都有说不完的话，而贤一则充当忠实的听众。还不待他点头，楚余又说道：“这能算是三个菜吧？我最近减肥不能吃太多肉，不然肯定请你吃顿好的。”
小心打量了一眼，今日楚余的脸上要比上次干净很多，脸颊轮廓清晰，线条柔美，哪里有半分赘肉。
贤一仔细考虑了一番，说道：“你不胖。”
“你们这些男...和尚懂什么，反正女孩子家的心思你不明白。”楚余突然有些脸红，连忙转移话题，说道：“你饿了吗？”
“我不...”刚开口，似乎是存心让贤一难堪一般，肚子里又响起了咕噜声。
想来也是，清晨的时候便抗议过，一直到了现在还没有进食，居然还有心情与人闲聊，肚子当然很不满。
“咯咯咯...”楚余没有刻意去忍住笑意，开心笑了起来，好久停下后从竹篮里拿出来了一颗野果，塞进了贤一的手里。
“快吃，刚摘了，肯定比你的药甜。”
贤一愣了愣，拿起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怎么样，好吃吧？”
“好吃。”贤一连忙点头，又补充说道：“比药甜。”
“那你边走边吃着，这里离家还点远，我还要赶回去做饭。”楚余说道。
“没事，我不着急。”贤一说道。
“不是啊。”楚余解释说道：“我又不跟你客气，我要早点做饭，不然爷爷要饿了。”
“爷爷？”
“是啊，爷爷身体不好，当然需要我照顾，已经躺在床上很多年了。”
“那...”
“别说话，你快把果子吃完。”
两人顺着小道，绕过了那一侧青翠的山脉，朝着更远的地方走去。
“你刚才说的青衣菩萨，我怎么没听说过？”
楚余说道：“就是青衣佛啊，你不是和尚吗，怎么这都不知道？”
贤一觉得有些无辜，说道：“可我真的没听说过。”
“就是佛祖啊，我小时候听爷爷说，以前佛祖云游天下普度众生，无数年前我们这里发大水，是他老人家救了整个村子里的人。佛祖走后，村里给他在祖树下立了个雕像以此报恩，将他称为青衣菩萨，后来才知道他就是佛祖。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佛像坏了修修了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说道这里，楚余转过头来，诧异说道：“你怎么吃的这么慢？”
慢些吃才能仔细品尝，才能吃的更久。贤一说道：“小口咬，嚼慢一些对身体消耗好。”
“要大口咬，这样嘴里面的汁多，吃的才痛快。”
“吃快了就没有了。”
楚余抬了抬手中的竹篮，说道：“没事，我这还多着，吃完还给你。”
贤一哦了一声再没有说话，但明显吃果子的时候咬多了一些，只是依然在嘴里面嚼了很久才咽下。
楚余嘴里轻声哼着小调，贤一听完了一首后说道：“其实我刚才想说我想吃烤鸭。”
楚余说道：“山里面哪里有鸭子吃，野鸡行不行？不过也不好捉，一听到动静就跑了，速度快的跟什么似的。”
“那你喜欢吃烤鸡吗？我经常做，做的好吃。”
如果说两人有什么共同的话一时半会很难想起来，但毫无疑问都是个嘴馋的吃货。楚余忘记了之前说的减肥一类话，兴奋说道：“我喜欢吃啊！这种山里的鸡虽然肉少，但是肉质特别紧，还有营养。”
贤一也很高兴，抬起袖子将嘴旁边的果汁擦干净，说道：“那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抓两只回来，你等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