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陆奕和宁无尘穿州过府,却是再无波折,只是所过之处,衣衫缕烂四处讨饭的流民也是日多,更有白骨露于野的凄惨之事。宁无尘向来心怀仁慈,途中带着陆奕竭尽所能为流民治病施药,所行甚慢,陆奕倒是跟着宁无尘学到不少岐黄之术。如此这般行走了月余,二人终于出得关外,关外景色却是与关内大不同,触眼所及,满眼黄沙,不见人烟。
宁无尘带着陆奕在沙漠中又行得三日,一片连绵的雄奇山脉陡然出现,高耸入云仿佛连接到天边,半山以上尽被云雾包裹,山脚下好大一片绿洲,让人看得心旷神怡。宁无尘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意,笑着对陆奕说道:“终于到了,前面那山便是无极门所在!”随即带着陆奕纵马向前奔去。
奔到山脚,二人下马拾阶而上,那山十分陡峭难行,行到半山,陆奕已然十分吃力,往下一望,脚下云雾缭绕,已不能到看到山下情景,而若非宁无尘相帮,陆奕绝然不能登到山顶。到了山顶,陆奕更是感到十分意外,原来山顶靠悬崖出除开一个凉亭外,却是别无他物,悬崖边云雾弥漫,完全看不清对面景色。
正奇怪间,宁先生却是让陆奕在凉亭一坐,便从怀里掏出一物点燃,却是一个五色烟花,五彩焰火飞向半空,美丽异常。片刻后,悬崖对面竟然传来两声鹤鸣,十分嘹亮。陆奕顺声望去,顿时大吃一惊,只见两只硕大的仙鹤穿云而出,鹤背上竟是各自站着一男一女,年龄均不大,二人骑在鹤上踏云而来,山风更吹得袍袖飘飘,说不出的贤适优雅,似是神仙中人。
仙鹤飞到崖前,二人随即从鹤背上一跃而下。陆奕此刻才看清二人面貌,只见那男子约和自己一般大小,长身玉立,剑眉星目,当真是绝世美男,只是微微上翘的嘴唇露出一点玩世不恭的味道。那女子也一般年纪,眉目却与那男子及其相似,生得月貌花容,冰肌玉骨,更是灵秀出尘,说不出的美丽动人,看得陆奕心脏不争气的跳动了几下。
这时那男子看到宁无尘,急忙向前迎去,跪在宁无尘身前大声欣喜说道:“三叔,您回来了!”。那女子也紧随那男子向前,脸上也是说不出的喜悦。宁无尘扶起那男子,道:“几年不见,玉霜、玉珏却是长大了!”。陆奕方知,此二人正是无极门门主一对龙凤子女,宁玉珏和宁玉霜。宁无尘又是将陆奕介绍,二人连忙颔首致意,介绍完毕宁玉珏笑道:“三叔,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还是回门内细说吧。”言罢宁玉珏口中发出一声口哨,那两只仙鹤又飘飞而来。宁玉珏心知陆奕不知如何驾驭仙鹤,便自告奋勇要携陆奕同行。宁无尘自微笑一下,便同宁玉霜踏上白鹤先行,只见白鹤振翅,二人便消失在云中,空中只剩下几声鹤鸣。宁玉珏随即挽住陆奕腰带,只轻轻一纵,便已跃上鹤背,陆奕站在鹤背上,只见得两边白云飘飞,脚下全是缭绕云雾,山风吹来,刮得人摇摇欲坠,幸好有宁玉珏相帮,否则怕已是跌下山谷。
如此奇妙飞行,陆奕一生虽从未经历,心中虽奇,但其向来心性沉凝,到也没有任何慌乱之色。宁玉珏见到,心中十分赞叹,又想到在无极门内受够一群古板夫子管教甚严之苦,偏偏自己年纪最小反抗不得,此刻遇见一个同龄之人,心中立刻生出一堆打算,窃喜不已。立马笑道:“陆兄弟,你可知我门内最是尊师重道,入门只管先后却不管年齿。以后你入得门来,便是我师弟”。陆奕心道正应如此,忙称宁师兄,便拱手受教。宁玉珏又道:“陆师弟,为兄一向在山中清修,从未下过无极山。只听得山下世界精彩无比,为兄甚是向往。”说到这里,玉珏脸上一脸憧憬之色。不料陆奕却勾其起心事,心中甚是厌憎世间各种人心险恶,思忖自己想逃之而不得,却是沧桑对玉珏说道:“宁师兄,世间各种争端,阴险毒辣之人比比皆是,我更是深受其害,若可以选择,我却宁愿与先父一辈子隐遁深山,相忘江湖。”玉珏心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咋深沉得跟那些师兄一个德性,甚是无趣,得趁年少好好调教。便又说道:“师弟所言甚是,只是世间也更多热血男儿行仗义之事,义薄云天,率性而为,那该多是惬意!”。随即话锋一转挠头说道:“师弟,我每次听得江湖中义气之事,不禁热血沸腾。不若我给你当大哥,你给我当小弟,以后在无极门我罩着你,吃香喝辣,爽快至极,也让为兄体验一下江湖之乐,可否?”
“啊”!陆奕看得玉珏抓耳挠腮的样子却是呆了,堂堂三大正道巨擘之一的无极门少门主“志向”如此远大,倒是所料不及,简直哭笑不得。如此荒唐之事,陆奕自然不可答应,连忙推却。
玉珏苦苦相请无果,突然正色道:“师弟,你看你玉霜师姐如何?”
陆奕没来由脸色一红,小声答道:“师姐自然天资过人,陆奕自是远远不及。”
“呸!伪君子,我刚才明明看见你一双贼眼在玉霜身上瞄个不停。”
陆奕大窘,正不知道如何回答。不想玉珏讪讪言道:“师弟,我看你人不错,长得也只比你师兄我差那么一星半点,只要你给我当小弟,想要认识玉霜也不是难事,只须避开姑姑”。
听到这里,陆奕眼前顿时一黑,差点没一头摔下白鹤,惊得玉珏连忙拉住陆奕,心道这小子摔死事小,自己不能当大哥却是终身遗憾,想到此处,把陆奕拽得更紧。不过陆奕一生孤苦,到从未遇见过如玉珏这有趣之人,心中知他天性淳朴善良,只是缺乏人情世故,不知世间险恶,却是对玉珏的升起一阵亲近之感。
白鹤载得二人飞了约一刻钟,陆奕眼前豁然开朗,几座绝高的山峰似乎直插入天际般呈现在面前,尤其中间那座山峰更是高大雄伟,凌驾几座山峰之上,山顶却是一座平原。无极门巍峨的建筑便建立在这平原之上,一眼望去,玉白色的大理石建筑群在天边彩霞之下,耀耀生辉,不啻为天上宫阙。
二人落在广场之上,早已有门内弟子相候,引得了两人直入大殿。玉珏带着陆奕进得殿内,脸色严肃,丝毫不见刚才的俏皮之意,忙拉着陆奕在殿内跪下。一阵爽朗笑穿来,声震寰宇,陆奕抬头望去,大殿中正坐一人,脸上轮廓如刀削般分明,容貌甚伟,更兼眼光灼灼,不怒而威,有气吞万里之势,不是威震天下的宁无极是谁!宁无尘在其左首相坐,正含笑盈盈看着陆奕和玉珏;而宁无极右边坐着一个看不出年纪女子,白衣胜雪,艳丽无双,只是脸上却带着万古不化的冰雪,让人不敢亲近,手上拿着一把玉色拂尘,无霜更是伺立一旁,那女子只盯着陆奕看了一眼,便把眼光移开,口里却是冷哼一声,便不在理会众人。
宁无极爽朗对宁无尘笑道:“三弟,你相中的弟子,根骨俱佳,却是良材美质,而以三弟的眼光,品行自然不差。既然如此,为兄先恭喜三弟收得佳徒”。
“多谢大哥成全!奕儿,还不上前参见掌门!”陆奕随即上前,以大礼参拜宁无极。
宁无极大笑着对陆奕说道:“既入得无极门,便当遵守我门规,须得礼敬师长,友爱同门,以降妖除魔为己任!还不快去参加你师傅”。
陆奕心内澎湃,朝着宁无尘跪拜叩首。宁无尘又是循循善诱道:“弈儿,既为我弟子,需得以品为上,忠孝齐家,心存善恶之念,常怀仁慈之心,行仗义之事。若有违之,师傅绝不轻饶!”
陆奕连忙称是,这时那在宁无极右首丽人却是嗤笑道:“无尘,我辈之人,降妖除魔,无不靠手中之剑。你倒是像教书先生,靠着仁慈,能让妖魔立地成佛?当真迂腐伪善的很。”
随即又对玉霜道:“霜儿,你且记住,天下男子多无情无义之辈。我看这小子,长得倒是俊俏的很,他日不知会有多少女子为他落泪。你且记住,须得远离这小子!”随即又冷冷道陆奕道:“姓陆的小子,我不管你什么人,要是以后敢接近霜儿,打断你的狗腿!”
宁无尘和陆奕怔在哪里,不知如何回答。宁玉霜更是羞得玉脸通红,恼羞道:“姑姑,你瞎说什么。”陆奕这才知道,这女子原来是师傅宁无尘的二姐,宁无恨。
幸而此刻宁无极八大弟子及其门徒均向宁无尘和陆奕师徒二人祝贺,倒是掩饰住了场内尴尬。随即摆上宴席,一来为宁无尘接风洗尘,二者为宁无尘收徒而贺。
宴毕,宁无尘带着陆奕回到衡门峰所居。原来无极山中有五峰,险峻无比,常人不易攀登。各峰分别架藤桥相连,分别为主峰渭阳峰,就是今日大殿处,乃掌门所在。宁无恨和玉霜则居住在采苓峰。而其余宛丘峰和终南峰则是在无极后山,林深路幽,为无极门内供奉长老所居和宗庙所在,一般门人轻易不得擅入。衡门峰内青松连片,绿竹成荫,更有清泉从石山流过,环境十分清幽。但山上无一房舍,但却多山洞,乃自然天成,洞内经过人工整理后,十分宜居,实在是洞天福地。
宁无尘为陆奕在离自己居所不远处另寻得一个洞府,又将衣衫被褥等日常生活之物安排妥当后,便将陆奕叫到自己洞中,面带严肃对陆奕说道:“奕儿,我无极门至高心法回生诀,修炼后遂有无极真气。易云: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故无极真气实在为天下诸般玄气之源,不惧任何外邪。你身中寒毒,却是最为霸道的外邪之一,修炼回生诀后,必能驱除。我今日便将回生诀传授与你,你且好生记住!”
随即宁无尘将回生诀口诀相授,那回生诀当是博大精深,文字晦涩难懂。陆奕天生聪慧之人,也是在宁无尘重述第三次时,方才背诵得滚瓜烂熟,字字不差。心中十分惭愧对宁无尘说道:“师傅,徒儿愚昧,需要师傅反复教导,方能记得下来。”
宁无尘却是大喜道:“奕儿不必妄自菲薄,这回生诀实在拗口的很,为师当年只记诵这口诀便整整花了三日。若你用心修炼,成就必然远超为师!”。随即又将回生诀修炼入门方法和注意事项传授陆奕。这一传授解释却是比单纯教授口诀花得时间更久,待陆奕初步明白后,已是月华如水,宁无尘便让陆奕回到洞府休息。
陆奕回到自己洞内,躺在铺就被褥的石床之上,眼里看着如豆的灯火,耳边听着如涛的松风,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浮现心中,感慨良多。如此却是久久不能入睡,索性起得身来,盘坐床上,五心朝天,按照宁无尘所授方法修习起来。不过那回生诀当真复杂无比,一晚上修炼,却是没有任何进展。天明后,陆奕将晚上修炼情况向宁无尘请教。
宁无尘开导陆奕道:“回生诀本来就是世间一等一的奇功,修炼向来不易。想这回生诀共有五层,为师资质平庸穷五十年之功,才勉强达到三层末期。如大哥这等无双智士,也只是达到四层中期之境。而玉珏当年修炼此决,用了一个月才产生便无极真气,已经是本门最快纪录。奕儿不用着急,只需用心修炼即可。”
陆奕本就不是争强好胜之人,心性历来恬淡,听得原来如此,便不再强求,只是每日更加苦修不辍。
如此这般到了第七日,这一天宁无尘却是出洞拜见大哥无极,吩咐陆奕在家好生修炼,今日他却是不在返回。陆奕便在家再次打坐苦修起来,一个白天下来,依然毫无进展。待到傍晚,陆奕用过晚饭,却是突然想到,父亲所传通玄经和回生决均是道门无上玄功,这几日修炼回生诀,隐隐觉得两者之间似有联系,但偏偏又是绝然不同。心中所想不禁将这两种绝世玄功拿来对比一番,而两大玄功都深奥无比,及其费神,陆奕思考之下,竟然开始神志恍惚,心随意动,便胡乱修炼起来。想那通玄经陆奕自小熟记,陆奕端是熟练无比,此刻神志不清,便自动修炼起来。而神志错乱间,陆奕心神中又隐约记得寒冰噬体之苦,知道自己只能修炼回生诀,回生诀又开始在体内运转。
如此,通玄经和回生诀交替运转,赤炎炽热的真气陡然从丹田生出,随即融入一股温和醇正的真气之中,两道真气合二为一再次延着督脉运行一周天,再由任脉循环,一切皆如那日破庙中一般。但玄冰真气却没有反噬,任这温和真气游走十二经脉,生生不息。此时的陆奕只觉得浑身如沐春风,惬意无比。两种玄功运转更快,温和真气循环往复更加迅即并壮大,陆奕竟然在机缘巧合之下,七天之内生生达到了回生诀第一层,如此速度足可令人瞠目结舌。
天亮之后,陆奕醒转过来,感受到体内真气运转,顿时欣喜不已,知道无极真气已生。但想起师傅说过,本门修炼最快生成真气的玉珏,也用了一月之久,暗忖自己天资绝非远超众人,其中必有缘故。随即回忆起昨晚修炼情景,心知必有通玄经的缘故,内心更是雀跃,便打定主意两者同修。
陆奕其实不知,天下修炼玄气者,绝无二种不同功法同时修炼者,即便有修多种者,无一不是散去原来功法,从新开始习起。盖因各种功法本就不同,多有冲突处,强行修炼者,多半走火入魔,实在凶险莫测。偏偏陆奕不知凶险,心无旁念,而通玄经和回生诀又本属同源,须知何谓无极?老子曰: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故无极真气为道家玄气之源,始能包容赤炎真气。而修习通玄经所产生赤炎寒冰真气,却不是宁无尘所说的外邪,实在隐含阴阳,乃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者一脉相承,故寒冰真气对无极真气并无排斥,而陆奕体内赤炎真气更是反哺壮大无极真气,使修炼进度无双,同时陆奕体内无极真气蕴含赤炎,即既是无极又是赤炎,赤炎真气通过无极真气承载,终于与体内玄冰真气共存。然先贤又云:无极之外,复无极也,却是谁也不知道两者修到后期将会如何。
陆奕欣喜过后,却是想到,父亲所传通玄经不宜与人知道。自己修炼七天便产生无极真气,实在太过惊人。于是打定主意,只一心苦修,过几个月再报与师傅知晓不迟,于是陆奕自是开始同时修炼通玄经和回生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