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奕顺着清渠而行,在金光门处用水柔剑撬开城门下的铁制护栏,悄无声息的潜出秦都。
虽然此行的目的全未达到,不过现在已经惊动了杨文谏等人,引来全城大索。陆奕不得已,在离秦都城约二十里远一个偏僻的小村外,寻得一个破败的庵庙暂时落脚。
这座二进的小庵荒废已久,周围杂草丛生,斑驳损毁的庵门上还依稀有水月二字。
不过水月庵里面没有尼姑,却有一个年迈无比的和尚居住与此。这和尚似有疾病在身,虚弱无比,脸上充满了苦涩。
当陆奕来到水月庵的第一天,这和尚独自在墙角用残缺的破瓦罐熬着不知从那里化来的斋米,而瓦罐中的粥稀得如水,清可照人。看来其年迈体衰,无力化缘,斋米也是无多。陆奕心中叹息,在这个老和尚身上,人之一生的生老病死苦历历在目。
陆奕发觉这庵里面供奉的观音却十分特别。其他地方见到的观音像无不是面南背北,而这里面的却是坐南朝北,想来这小庵以前定是周围村民所建,这些村民见识不多,故有此误。
老和尚对陆奕的到来一无所知,每天白天拄着一个木棍出外化缘,夜里面整晚整晚的敲着一个破木鱼,念着一些陆奕听不懂的经。陆奕白日里到城边探听消息,也顺便带回一些生活之物,尤其没有忘记给老和尚破烂米袋里面添加一些米面。而夜里,陆奕躲在观音像后,听着那时断时续的木鱼之声,那声音虽然难听,但也给陆奕带来为数不多的安定,两人倒相处得倒也十分融洽。
这样过了十余天,秦都内依然封锁严密,而更有大量的道士已经开始在秦都周边道路设岗开始盘查。陆奕看在眼里,知道追查秋夜愁更加不易,必须要重新制订新的计划才行。
这天夜里,陆奕再次失望的回到水月庵中,那老和尚仍旧还在那里诵经,一点也不知道庵里面早就多了一个人。陆奕也甚是佩服这和尚的虔诚,这十几日见他夜夜诵经敲木鱼,从未间断。
陆奕依然一阵清风般飘到观音像背后,将水柔剑枕在身下,盘算明日的行动。就在这时,庵门外一阵微风吹来,带起些许草香,陆奕心中一惊,连忙拿起水柔剑一跃而起,一阵风般消失在庵门。
皎洁的清辉下,一个淡淡黑影渺如烟尘,转瞬即逝,不过陆奕也自不慢,紧紧跟上,且丝毫没有掩藏身形,转眼便与那黑影拉近到不足二十丈内。而前面那人显然也已经发现陆奕的存在,脚上更速,陆奕也不甘示弱,两人一前一后追逐起来。
而两人身法俱都快捷无比,前者行如鬼魅,后者疾如电闪,已经不似人为。且路上无论悬崖峭壁抑或万丈深渊,都不能阻碍两人分毫。几个呼吸间,便已经奔出五十余里,前面一个小湖在望,那黑影却陡然停住脚步,陆奕在其身后三丈立定。
“陆奕,聂孤鸿从未见过比你更快之人!你亦是第一个追进聂孤鸿三丈以内之人!”而让陆奕亦要全力展开身法才能追上的人,陆奕生平所遇也只有聂孤鸿而已。
此刻陆奕见他,与月余前感觉完全不同,那时候聂孤鸿矗立在黑夜之中,就像一柄盖世但却孤独的剑,杀气毕露。而此时的他孤独仍在,但杀气却完全内敛,所谓和其光同其尘。这人在抢夺了万年朱果后,获得百年功力,修为更是大进,陆奕心道。
“聂兄,若非你有心让我前来,我怎能追上你的影子。”以聂孤鸿的功力,本不应该留下那点轻微的风声被陆奕察觉。
聂孤鸿侧过身,完美的融合在黑夜与月影之下,此人每一次选择站立的位置均甚是讲究,无不是最利于攻击和防御的地方;而其每一个动作都同周边的地形环境甚至天气暗合,简直浑然天成,无懈可击。而这一切都是不经意的完成,这些细微之处已经深深刻入他的骨子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无比,不愧为最优秀的杀手。
聂孤鸿又掏出酒壶,喝了一口,随即盯住陆奕,双目如电。“想来你增加了百年功力,剑术必定更有精进!陆奕,拔出你的剑,看是你的招式高妙还是我手中剑更加锋利!”
陆奕面无表情,“唰”一声抽出水柔剑平平朝聂孤鸿递去,剑尖星逝般瞬即跨越三丈便到聂孤鸿胸前。
聂孤鸿露出赞赏的神色,身形微退,同时剑若飞虹,后发先至,直刺陆奕咽喉,尖锐的剑气瞬间使陆奕周围的空气爆炸开来。
陆奕姿势不变,横移两步,水柔剑始终离聂孤鸿胸口三寸,但要再进一步却是再也不能,而聂孤鸿的惊鸿剑已经迫来,陆奕一缕发丝应风而断。
眼看惊鸿剑已经触及眉梢,陆奕已经被压迫双眼难睁,聂孤鸿却“咻”地一声收剑回鞘。
“陆奕,你怎么玄气尽失!”聂孤鸿惊讶道。
陆奕只得报以无奈的苦笑,这其中的原委又如何说得清楚。
“聂孤鸿,你召我前来,却是为了何事。”这聂孤鸿曾刺伤秋夜愁,莫非此人有他的消息,陆奕心中很是期待。
聂孤鸿没有回答,却突然问道:“那天那绿色衣服的姑娘怎么不见和你一起。”
陆奕心中五味俱杂,青萝影子不停闪现,口里苦涩道:“聂兄修为大胜从前,倒是可喜可贺!”
聂孤鸿脸色变得古怪,拍拍陆奕肩膀,同情道:“看来都是同病之人。不过这女人不要你倒好,要是铁了心纠缠,跟你一路到底,那才是麻烦!”这聂孤鸿还道陆奕失恋。
陆奕不知为何对他十分信任,任他手拍来却毫不闪避。不过看来这聂孤鸿多半也是选择了这双修之法,而事后那女子迫得他甚紧,他却对那女子无意。陆奕暗道,禽兽啊!禽兽!不过自己和他似也差不离多远,唉!
随即聂孤鸿又道:“杨文谏手下七煞之首也是伤在你手上,你玄气尽失,是怎么作到?”
陆奕这才知道守承天门的七个道士还有这么大的绰号,不过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这可不是凭借自己实力,纯属利用了几人觊觎自己身法,吊以轻心所致。
“机缘巧合,纯属侥幸!”陆奕叹口气道。
“七煞个个修为不凡,况且北斗剑阵的厉害早就天下闻名,即便是我困在其中,也只能求脱身,绝不敢想伤敌。陆奕,你定有过人之处,果然不愧为让我聂孤鸿也可高看一眼之人。”
这聂孤鸿甚为狂妄,先前对自己的剑法亦是如此自信。不过想来也是,如果一个杀手对自己有所怀疑,怕早已经身死。
见陆奕对这话题没有兴趣,聂孤鸿又问道:“可对秋夜愁行踪有兴趣?”
陆奕心内震动,脸上露出难得的激动之色:“聂兄,你知道那老贼的踪迹!”
聂孤鸿将酒葫芦递到陆奕手上,见陆奕喝了一口,缓缓说道:“莫急,莫急!若不是奉人之命要给你指条明路,如此良辰美景,我岂能辜负,醉卧花丛中岂不更好!”
陆奕忙问道:“聂兄所指何人?”
聂孤鸿拿回葫芦,喝了一口道:“此人和你倒有莫大的干系,不过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
陆奕见他不肯透露,也不在意,只要知道秋夜愁落脚之地就好!
聂孤鸿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剑眉一皱道:“不过你现在玄气俱无,碰到秋夜愁怕是凶多吉少。”
“聂兄不用为我担心,只求你告知那老贼下落即可,陆奕不甚感激!”
聂孤鸿见他样子,又侧过身子,一脚将脚下的一颗石子提入湖中,说道:“我也是在追查他的下落,听说他已经前往洛州,半个月后是洛州的赏花大会,我料定他必会在那时候出现!”
陆奕大喜,连忙道谢,恨不得马上朝洛州奔去,忙向聂孤鸿告别。
聂孤鸿却将他拦住,一阵郑重说道:“陆奕,我还有一个消息告诉你。”
陆奕一怔,连忙问是何事。
“你大闹西苑,杨文谏震怒,已经命三才道人追杀你!”
见陆奕似从未听过三才道人之名,聂孤鸿继续道:“三才道人是杨文谏手下最神秘的杀手,想来此人极善易容之术,有人说他是个长发老者,也有人说他是个中年秃子,更有人说他竟然是个女人。不过已经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因为见过他真面目的人都已经死在了他的剑下!”
“多谢聂兄提醒!”陆奕心内甚是感激,但也没怎么没将这个杀手放在心上,毕竟眼前还有一个号称当前最优秀的杀手之一的家伙在自己面前玩着石子,这确实让陆奕怎么也紧张不起来。
聂孤鸿见他神色,摇摇头道:“陆奕,你切勿大意。三才道人乃杀手界公认的杀手至尊,聂孤鸿也自愧弗如!”
“什么!聂兄也自认不如?”陆奕这时候才心里一惊,以聂孤鸿的个性,三才道人竟然让他自愧弗如,这个杀手到底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