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见陆奕僵尸般朝自己走来,心中十分气苦,眼中之泪却是怎么也忍不住。这姑娘却是极为大胆,丝毫不顾众人在侧,幽幽对陆奕道:“陆奕,那日我曾言,他日若我作恶,你便一剑杀了我,今日死在你的剑下,对我也是一种解脱,免得日夜受那相思煎熬。”
陆奕听到此言,心头一阵巨震,神智顿时回复清明,暗道青萝虽然是魔教之人,但却从来没有为恶之举。况其对自己实大有情义,今日自赴险地,却是为了自己,这份情固然可以不领,但这份义却无法拒绝,自己怎能作出此等事来。
当下将剑抛在地上,回首对宁无恨跪拜道:“师叔,这青萝姑娘虽是魔道中人,但陆奕与其相处一段时日,她却秉性善良不似一般魔教中人狠毒好杀。陆奕实不能对其下手,若他日有为恶之举,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宁无恨却是一生长笑,却是气极,对着众人道:“大家听听,这魔女竟然秉性善良。陆奕,你和这妖女才认识多久,便被其美貌魅惑,竟然说出此等话来!”随即又对还在哭泣的玉霜说道:“霜儿,看吧,这就是你衷心的男子!”
随即对申时等人说道:“你等还不将这妖女拿下!”。而此刻宁无极有心想看看魔门圣女的实力,也不顾陆奕哀求的眼神,仍上位端坐。
申时等人见师尊不言,连忙各行其位,将青萝围在中间。青萝听得陆奕刚才言语,心道这呆子还是舍不得让我死,刚才的悲戚早已经被扔到脑后,脸上充满喜悦,对身边的危险怡然不惧,对陆奕道:“陆奕,你对我的好,我知道了!你跟我走吧,何苦在这里忍气吞声!”
青萝见陆奕仍跪拜在那里不言,心中不免焦急,连忙欲上前将陆奕带走。这时八大弟子中方信却已经忍耐不住,大喝道:“妖女,休要放肆,看剑!”随即纵剑向前,朝青萝小腹直刺而来。
青萝冷哼一声,左手那绿色衣带随即挥出,就像一条青蛇迅即飞出,眨眼间便缠绕住方信之剑,朝其脸上卷来。方信连忙欲挣剑回荡,不料那衣带乃千年雪蚕丝所作,端是坚韧无匹,一挣之下竟未挣脱,眼看那衣带就要触及脸庞,心内大骇,只得弃剑极速后退,狼狈无比。青萝也不抢攻,只轻轻一笑,手中衣带一松,方信之剑已被卷向空中,随即从空中落下直插入殿中地面之上,剑身还不住颤抖,发出阵阵嗡嗡之响。
众人也未料到青萝功夫如此高强,这方信行走江湖之上,也是名动一方的人物,实力当在下山前的陆奕等人之上。此刻一个照面便被青萝夺下手中之剑,却也是生平第一遭。
青萝轻蔑对众人道:“无极门下弟子难道都如此稀松平常吗?”众人听得大忿,方信更是满脸通红,对青萝充满恨意。申时知道几人单打独斗不是青萝之敌,口里一声怒喝:“布剑阵!”,八大弟子身形闪动,方信也是从其他弟子手中接过长剑,各自归位将青萝围核心。
青萝见几人站位似颇有特点,不过仗着艺高,却也不以为意。她眼看方信依然在列,心存捉弄,衣带飘飞,首先又朝方信攻来。剑阵中方信和刚才神态自不同,竟不理会青萝攻势,却是往青萝右侧空处挥剑而去。青萝正奇怪间,三柄长剑闪着寒光已至,正好替方信挡住攻势,而身后及左面更有长剑破空而来。青萝不得已朝右边移去,这时才明白刚才方信之剑斩向空处的原因,自己变动早就在几人预料之中,这时右移正好被方信之剑侯个正着,恰似自投罗网。不过青萝自恃功力强过方信太多,心中不在乎再夺他之剑一次,只道这人实在是自取其辱。随即右手龙雀剑带鞘全力击向方信阻截之剑,手上不留余地,只求打开方信这个缺口一举冲破这剑阵。不料双剑相交,方信之剑却没有意料之中的脱手,更有一股巨力朝青萝反弹而来,震得青萝双手发麻真气差点逆转,龙雀剑险些脱手。青萝大惊,原来这剑阵不只是简单联击,更可以相互借力,刚才方信那一剑,至少有三人之力!
青萝又被逼回剑阵之中,连忙高度集中精神,左袖右剑,却不敢硬接攻来之剑,一沾即走,全力应付起来。殿中之人,均深知此阵乃根据八卦方位排定,变化无双,端是厉害之极,而只见青萝衣带飘飞,如一条青龙盘旋在阵阵剑光闪华之中,虽处下风但却似还有余力,均暗道这妖女的确有几分真本领,宁无极在上方见得也不住点头。
不过青萝却有苦诉不出,自己此刻每一招均竭尽全力,毫无余力,鼻尖已然流出香汗。而反观申时等人,挥剑之时说不出轻松,气息更见悠长,心知再等一时片刻,即便不被剑阵所伤,也必被拖得真气尽无,必败无疑,好在他们不知自己还有杀手锏未出!
思忖至此,青萝再不迟疑,左手衣带一收,随即甜甜对正面的王真一笑,把王真看得心中莫名一跳,手上更是慢了半拍。这一分神间,青萝却神情顿变,手中龙雀剑已然出鞘,顿时阴风骤起,更伴有一片鬼哭神嚎之声,无极殿顿时暗淡下来,随即一道寒光闪过,如黑夜中击破苍穹的闪电,生生劈在青萝正面几人剑上。只听得咔咔几声,与龙雀相接之剑全部断裂,而其余之人都均感手中之剑似在颤抖,这竟是这一辈子从未遇见过的景象,均都大骇不已。
这一刻发生在顷刻之间,众人还不及反应,青萝曼妙身形已然凌空而起,心知这些都是陆奕同门师兄,倒也不敢伤害这些人性命,只全力迫开众人,朝陆奕飞跃而去。
眼看离陆奕不足一丈之远,一声断喝传来:”妖女,焉敢如此放肆!”,陆奕更是急道:“掌门,手下留情!”随即一股霸道的掌风铺面而来,青萝心中顿时一凛,看也不看,龙雀剑横挥发出一道凌厉的剑芒朝宁无极掌心斩去,伴随阵阵阴森气息,晦暗难明,摄人心魄。
宁无极身形不变,心知这剑妖异异常,却也不敢直面其峰,右掌轻轻上翻,五指簸张,只在剑身上一按,龙雀顿时发出一声哀鸣,而青萝更是如遭锤击,嘴角已有血线,身形极速后退。
宁无极手指与龙雀甫一接触,指间却似在火上炙烤,那剑竟隐隐透过手指吸起自己精血。要知道宁无极一生修为已达造化,护体真气充盈如实质,就是普通刀剑刺在身上也难伤分毫,此刻如何不恼怒。心中更上念到此剑如此霸道妖异,日后不知道多少名门正派之士必遭此剑荼毒,随即再次纵身向前,速度快过青萝几倍,人近青萝之时,残影竟还在原地未曾消失。
这一刻宁无极却是有心一掌重伤青萝为正派消此祸患,顿时杀气毕露,重重将青萝锁定。青萝已然带伤,在宁无极气机牵引之下,摇摇欲坠。眼看宁无极闪电般而来,漫天皆是掌影,看不到一丝破绽,明知抵挡不住,却偏又闪躲无门,不禁花容失色,只得勉力挥动龙雀紧闭门户。
但宁无极掌法何等精妙,功力又何等深厚,双掌伸缩不定,右掌再次拍打在龙雀剑身之上,青萝嘴角又是沁出丝丝鲜血,剑法散乱,破绽已出,而宁无极左掌将至,心中不禁凄然无比。
眼见青萝即将香消玉埙,一道身影却后发先至,渺如青烟,竟比宁无极更快,已然侧身挡在青萝身前,只听玉霜一声惊呼:“爹爹,不要!”,而宁无极心知不妙,连忙运功回收,但这一掌何其速,已然收势不及,正狠狠击在那青影后背之上。只见那人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和青萝双双跌落在无极殿门中,不是陆奕是谁。
原来却是陆奕眼见青萝实在是因己陷入危机,心中实在不忍,在千钧一发之时,将逍遥身法速度提到极致,抢在宁无极身前生生替青萝裆下这致命一掌,好在宁无极这一掌已然收回部分掌力,不然必定已然命丧当场,不过这时候却也是受伤极重,护体真气被宁无极一掌拍得四散,五脏六腑移位,口中鲜血汩汩流出,生死只在一线。
青萝抱住陆奕,也不顾哭喊过来的玉霜,眼中在片刻慌乱后,却充满了刻骨仇恨,宁无极看着她那双冰冷的眼神,恰似冬天的冰雪寒冷彻骨。
而宁无极这一掌拍出,也极为后悔,缓步向前,欲查看陆奕伤势。不料青萝将龙雀剑拿在手中,眼中满是寒霜,大声道:“你别过来!”宁无极停止向前,青萝又幽幽对怀里的陆奕言道:“呆子,你为什么这么傻。那日我们分别后,听到有人冒充你之名作恶,我知道你这呆子向来口舌呆笨,我就怕这些人冤枉你,便不顾师傅劝阻,匆匆来寻你。”
随即也不管边上之人说道:“那日你在黄沙城下,救我性命,我就一直想着你,可偏偏我们正邪有别,我心里却是十分凄苦,但我知道这辈子必定忘不掉你。”这一番情话说的凄然无比,殿中众人都不禁有了恻隐之心,连对青萝憎恨至深的宁无恨心中也隐隐有些异样。
随即青萝却是语音一变,摸着陆奕的脸颊恨恨说道:“呆子,你看看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我青萝自诩为魔女,一生却未曾伤过一人性命。可是这名满天下的宁掌门,却是连自己的门人也不放过。你为什么那么傻,以你的修为,若是存心想逃,这宁无极纵神功盖世,能奈你如何,咱们走吧。”
陆奕将青萝话听在耳中,口里气若游丝,断断续续道:“青萝,你自己走吧。”
青萝心中大恸:“这时候你还不愿跟我走吗?我回去求师傅,以他老人家鬼神莫测的手段,必定能救得你性命。”
陆奕不去正视青萝双眼,闭上双眼,用尽全身力气,决绝道:“陆奕生是无极门之人,死是无极门之鬼,我不会走的。”
青萝听得面色聚变,又见陆奕意态甚坚,心中万千念头,一时不知如何处理。
不料这时候一声轻柔之声响起:“萝儿,还不放手吗?”,这声音不大,却带着魔性的磁力,清楚传到每个人心中,顿时在场之人心中都觉得舒适无比。
只有宁无极心内却是巨震,炼气之人以功力传声,使人心神巨震,已然是绝顶高手。而这人显然已经到了更高层次,声音之中竟然包含了玄妙的韵律,让人不自觉如沐春风,这人该是何等可怕!
抬眼望去,一个相貌清隽的中年文士远立殿外,身上衣袖无风飘动,正慈爱的望着青萝。
宁无极心念一动,想起一人,嘴里说道:“阁下想必就是神道宗宗主张仲义!”声音也及其平缓,却一字字恍如黄钟大吕,敲在众人心中,片刻不曾消散,一时精神遽然凝聚,与那中年文士之声自是不同。那中年文士也是心中佩服,暗道宁无极雄霸西域,果然名不虚传。两人甫一照面,便已开始交锋,只言片语之间的气势之战,却是平手。
随即两人身形不动,双方功力却是提升到极致,各自瞧向对方。殿中之人顿时觉得压力骤增。更恐怖的是,人人都生出两种奇怪的感觉,一种是天地仿佛停住了运转时间也为之停滞,而另外一种又仿佛
感觉自己已历千载,回头已是亘古。两种矛盾的感觉同时融入,都令在场弟子诧异不已,资质低者运转玄功勉力镇定心神,资质高者却是一脸兴奋,心中浮现出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为今后的突破提升隐隐提供了方向。
而场中二人此刻气势已是达到顶峰,这一刻却产生了奇异的共鸣,双方的心跳、呼吸、脉搏,乃至毛孔舒张均达成一种奇妙的韵律,两人素未谋面但片刻之间却已经似熟识无比,而这纯属一种精神上的感应。
张仲义气势虽强,但宁无极心中未曾感到丝毫敌意和杀气。两人顿时都突然一动,心有灵犀般各自收回真气,顿时压在殿中那五行的压力猝然消失,而殿中无极门众弟子还如痴如醉。
两人虽无多言,但凭这奇妙的感觉,宁无极却已是对张仲义的来意一清二楚,虽是敌人却胜似知己,缓缓说道:“这女子你带走,陆奕留下,五年后岱山之巅,你我再战。”
“师父,求求您把他一并带走吧。”青萝听得却是大急,抢在张仲义之前说道。
“萝儿,非是师父不愿带他同行,他是不会随我们走的。况他身上嫌疑未清,此刻怎能离去。”
“可是师父,他伤得这么重,会死掉的。”
张仲义看着青萝魂不守舍的样子,轻轻摇摇头,伸手入怀,拿出一个小瓶,乃是羊脂白玉所制,温润无比。双手也不见任何动作,那玉瓶已经平平离开身体,如被一根丝线牵引,缓缓朝宁无极移动而去。
这一下众人心内俱都震动,要知世间万物运行,总有其规律。当然若以强大力量,自是可以让丝絮在空中飞行迅疾如流星。但此刻这瓶子偏偏相反缓如轻羽,却又高明了不知多少。这张仲义执掌一宗,果然有神奇之处。
张仲义开口道:“陆奕之伤,因萝儿而起,我自是不能不理。这瓶中乃有一粒绛雪丹,治疗内伤最是有效,为其服下,不日必可痊愈。”
此言一出,殿内大哗,一众之人望着那玉瓶,比刚才还要震骇,不少弟子眼中都有艳羡之色。原来这绛雪丹岂是简单的治伤之药,实乃传说中一等一的神药,乃采集各种天下灵药所制,不过炼制之法早已失传。相传无论人受何等重伤,只要不死,必能活命,有此神药,不啻与多一条性命。而此刻若非张仲义亲口说出,大家绝不会想到,这种神药竟然还有传世。
眼见那玉瓶停在宁无极面前三尺之处,却停在空中不见移动,更不曾下跌,宁无极衣袖微动,那瓶儿便轻飘飘的往陆奕身边的玉霜飞去,随即开口道:“待陆奕服下此药,将其移到宛丘峰后山,一切待无尘归来再说。” 宛丘峰后山乃无极门宗庙所在,里面更有无极门四大长老坐镇,却是要将陆奕禁足与此。
玉霜连忙将那玉瓶拽在手中,取出那绛雪丹,顿时异香扑鼻,心知此药的珍贵,连忙喂陆奕服下。这神药当真神奇无比,只片刻之后,陆奕体内疼痛大减,气息已然均匀,脉搏虽然还虚弱但却已经稳健而不在凌乱,不一会儿便沉静的睡去。
青萝见陆奕大好,心中顿时安定下来,但又想起分别在即,心中又有些不舍。张仲义见其魂不守舍的样子,只温声说道:“萝儿,不必挂怀,日后你和他必有相见之日。你此刻留在这里,对他却是不利,随为师走吧。”
青萝含泪点头,依依不舍起身,便随着张仲义而去。无极门人也不阻拦,很快两人便消失在众人视线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