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我爸出现了。
开着他的新车来接我回家。
到了家中,我的卧室布置一新,刘敏,刘婷,刘阳都在家中,还有几个姑姑,姑姑的孩子们,也有凑热闹的邻居。
“大家坐,过来喝茶。”爱喝茶爱张罗的奶奶招呼她的老年朋友过来喝茶,她私藏的东西她拎了许多出来拿给她的朋友们。
她的那群老年朋友说着客气恭维的话,明面上打听着我要嫁的人是何方神圣,当听到是一个乡村里很普通的小伙子时,一群人啧啧感叹:“人实在就行。”
假如是一个家世显露的男人,那么他们该现的是羡慕嫉妒的神色。
人的变化婉如变色龙。
一晚上的吃吃喝喝,到处都是狼藉。
妈妈很难得的没有再唠叨我的不是,我想一定把她给憋坏了吧。
刘婷和刘敏陪着我,刘敏新学了妆扮手艺,给我梳起了新娘妆的发髻,她梳完之后左看右看,“还差一点,差一个装饰,姐,你去帮大姐买一个吧。”
“嗯,买什么啊。”
我第一次听见刘敏喊刘婷喊姐姐。
刘婷应的也很自然,她从不在这个事上过分计较,是个心宽的姑娘。
刘敏摇头:“算了,待会我们一块过去。”她下决心要将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嫁,竟然为了一个装饰跟刘婷两个跑了好几条街。
头上的装饰搞定之后,接下来便是脸上的妆容了。
化妆术是她在外打拼时跟一个师傅学的,学到三四成时她便自立门户了,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跟另一个女生合伙开了店,生意做得红火,可惜她做事时常三分钟热度,那个热度一过,她便对开店那个事没了兴趣,转而跑回家来做起了其它生意,生意不太好做,她又重拾老本行,再一次找人合伙开店,同样也是风风火火的闯江湖,风声水起的活。
可能时间长了些,她那热度一过,跟合伙人一拍两散。
至此,仍是孤家寡人。
她丈夫看不下去了,让她消停一会,老老实实去上班,也别想着做生意的事情,她也真的去上班了,可惜还是三分钟热度,每每总是一个月两个月时间领了工资她又回了家,过着待业的生活。
白瞎了曾经打拼的那门手艺。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暗暗想道。
“好,可以了。”
“一会姐夫来接你。”
镜中的我,看起来已经老了,身体年龄三十二岁,心理年龄,已经四十八,好恐怖。不知道小玄知道我比他大了这么多,会不会吓死。
我这么恶作剧的想着。
外面响起了鞭炮声,小玄已经过来了。
按着本地的婚姻流程走了一遍,综合起来说,无非是准备足够多的小红包一路打通要塞,可我,真的准备好了吗?
内心里还带着好多不安。
一直到他牵着我的手钻进车里。
看着渐渐远去的家人,还有守在我旁边的两个小女生,我依旧不安,小玄坐在前面,他跟司机聊着天。坐在我左右的两个女孩子好生沉默。
我从没去过他家,并不知道原来他家距离我的教书的地方很近。
也从没向他打听过他家里人的情况,不知道他的父母已然如此衰老,他在家中排行最小,上有哥哥,姐姐,哥哥姐姐的孩子也都已长大成人。
他的老家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乡村里,新盖的两层楼似乎为他娶亲准备的。
我看着他穿梭在人群里跟乡亲敬酒。
而我,沉默的吃着饭。
竟像是参加别人的婚礼。
一顿饭过后,大家都散了。
我坐在屋子里有些无所适从,他的父母也离开了,这里,只有我和他,还有他几个亲戚围坐在一块,这时候我有机会看清楚了,他的亲戚长得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统一的像他的老妈,小眼睛,大脸庞,鼓鼓的腮帮子。
我挨个敬了一杯茶。
木木呆呆的坐到了晚上吃晚饭。
吃过晚饭,这些亲戚一个个都离开了,而这个时候小玄跟他妈忙碌起来,他们准备了很多东西,隔壁的乡亲来了一拨人,喝一杯茶拿走一些东西,又走一拨,走掉一拨,又来一拨,一个个嘴里嚷嚷着要喝新娘子茶,热热闹闹的走马灯似的走一批来一批,直把我看得眼花缭乱。
这么着一直忙到半夜。
我不需要做什么,只管随意的应承几句。
或者是给来客倒杯茶便是,一直忙碌的是他跟他母亲。
直到晚上十一点才消停。
这莫非是乡下所说的闹洞房?
刚要关门,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两个连话也说不利索的男人直嚷着要闹洞房,小玄一直跟两个男人说着好话。
那两个男人堵在门口就要进来。
小玄他妈妈从房里拿了好些东西出来吩咐两个男人不要声张。
这也行。
倒是看不出他这母亲变通能力倒是很强,如若不然,以他们家的家庭条件,儿子这么大一群一个个都娶上老婆真心不易。
来客都走了以后。
小玄跟我聊起了这个村子里的情况,他说单身汉很多,有许多男孩子家中有房子,有存款,可惜娶不到老婆。
男多女少。
他们这个村子似乎不像我爸和奶奶那般重男轻女,可偏偏生男孩的比比皆是,不单是他们村,还有隔壁村子同样如此,隔壁的隔壁也同样如此。一个村子里同年龄段的男女比例是9:1,这就衍生出了无数个单身汉,刚才硬闹着要闹洞房的两个是长老级别的单身汉。
所谓长老级别的便是年龄已经上了四十岁,在乡下的单身汉,年龄超过四十岁的,那基本都能定性为孤独终老的男人。
而之所以被称之为长老级别且孤独终老的单身汉也是有原因的。
“那个哑子,他有一门手艺做泥瓦匠。另外一个,乞讨为生。”
“一直吗?”
“对,从年轻的时候开始,一直乞讨。”
“难怪了。”我摇头。
以前的女人老实,嫁得不好也任劳任怨,现如今,那都是越活越精的主,没有金钱,谁愿意坐在自行车上笑。
他说到村子里的单身汉又提到他的两个哥哥。
可婚礼上我并没见到他的哥哥和姐姐,在广东,没回来。“早点睡吧,明天我带你到处转转。”他说话的时候,手却不老实。
“喂!”
“咱们是夫妻了,你羞什么?”
夫妻?
只是办了酒,还没领结婚证呢。
“什么时候去领证?”他问我。
“过段时间再说吧,好晚了,我要休息了。”我将他的手拿开,他又将手脚缠了过来。我鼓着腮帮子,“不让我睡觉了?”
“你也不陪陪我,反正明天不上班,晚些起来有什么关系?”他还说得理直气壮的。
我站了起来:“晚些起来别人会笑话的。”
“让他们笑去。”
他一点也不在乎。
我一屁股坐了下来。
似乎有些明白了,我选择他的理由,看似很随意的随便挑了一个跟自己的三观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男人,而实际上呢,他并非没有优点,从他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这一点便甚合我心,难道冥冥之中也是天意。我托着腮陷入沉思。
“想什么呢,入迷了。”
他将我揽了过来,整个人都在他怀里了。
“睡吧。”
好似催眠曲一般,这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是崭新的一天。
我还没起床呢,外面响起了说话的声音,又来了一批人,说是过来讨媳妇茶喝,喂喂,还得喝上一星期不成。
“你媳妇呢,叫出来让我们看看嘛。”
“去去去,她还在睡觉。”小玄没有昨晚的热情和客气了,嚷嚷着不要吵醒我。
“哟哟哟,小玄你也太小气了,你媳妇就是天仙今儿我也要看看。”这迟来的乡亲也较真上了,非要看我,我被吵得实在睡不着了,穿好衣服从卧室里出来。
乡亲两眼放光的看着我:“哟哟,长得挺俊的小媳妇,小玄好福气啊。”他嘴里啧啧的称赞道。
“大婶子,我要喝新媳妇茶。”
这茶还非得我给他敬上。
一个村的乡亲,祖上多数由某一个姓氏的家族搬迁而来,经年累月的外姓人嫁进来之后不断的壮大着这个姓氏的队伍,到如今这个年代,这个村庄同一姓氏的村民已达上千人。所有人都以叔伯侄,家族中辈分排名相称,一则显示亲近,二则代表是一家人。
听他称呼小玄的妈妈为婶子,那便表示此人与我们一辈,瞧他年龄比小玄大些,那便表示可以称呼他为哥哥。
“哥,你好。”
这一句哥喊得他再次心花怒放,人活在世上,不管高贵与否,所求的便是别人的认同,我喊他一声哥也表示我的认同,他如何能不高兴,一高兴便邀请我闲着无事可去他们家喝茶。
我点头应允。
小玄已经将做好的早饭端给我。
许是新婚吧,他对我总是格外照顾,做好的东西都是先让着我,我不喜欢吃的,他挑了出来自己吃掉了。这,不就是自己小时候看过的童话世界里公主般的生活吗?
嘿嘿,不急着去拿结婚证,多享受几天这种生活再说,也许,过了这段日子,以后的苦难又会再次出现呢?
“带我出去玩。”
“你想去哪?”
“你们这,有哪些好玩的地方?”我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