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如我所料,左立洋左边脸颊和眼角乌青一片。
他的座位在第二大组第四排,刚好跟金庸迷还有鱼群是同一排,比起那几年的折磨,这点淤青算什么呢,我的怒火依旧在燃烧,我跟左立洋右后位换了一个座位。
然后,弹弓飞出的子弹打中了他左手,因为疼痛他条件反射地一缩手,皱着眉头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是一个白色的小球,轻由弹弓发射出来威力也不小。他将那个白色的小球捡了起来握在手上,继续认真地写着作业。
真是好学生啊!
我在心里默默地讽刺,可是咱们的好学生做出的事情只怕恶魔也要汗颜吧。我不动声色地又举起了弹弓,这一次打中的是他的右肩,他痛得跳了起来,大声喊道:“谁?” 他这突然跳起将正在上课的语文老师吓了一跳,语文老师瞟向他:“左立洋,你站起来干嘛?”
“老师,有人打我。”
“谁打你?”
左立洋半睁着眼睛,另一只乌青的眼睛显得很狰狞,他有高度近视,如今看东西更为费力,你后妈的,他居然盯着我,我狠狠地给他瞪了回去。
他突然转回身来:“老师,我不知道。”
“那就坐下吧!”语文老师是个息事宁人的主,只要被伤者不追究,他便不追究,他上的课实在太没劲了,我这三十一岁的灵魂还是不能明白。他不是慢性子,而是,语境你自己去感悟,我说不出来,常常半闭着眼睛半天也不说话,只看着教室半空冥想。
你后妈的,我完全理解不了,以前不理解,现在更不可能理解了,我重生回来,当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
下了课,我拿着一本书故意挡着半边脸要往回走。
左立洋挡在我前面:“是你吧,我同桌看到了。”
我冷哼一声,看到就看到呗,你想怎么着,而这边鱼群和金庸迷一看到我被人拦下,不得了,鱼群将他身边的两个人连同他自己都叫过来了。
“哎,左立洋,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有什么冲我们来。”开口的长相很忧郁的吴起范,我心里一个咯噔,真是纠缠不清,跟他的过节更多,此生不想见的人有三,其一,左立洋,其二,吴起范,其三,XXX,趁他们剑拔弩张的时候,我赶紧脚底抹油吧。
“别走。”
左立洋将我的衣袖给拽住了。
撒手,撒手,我使劲的挣,一用力,哗拉,衣袖没了半截,这次可不是怒火中烧,而是烧到整幢楼的屋顶了,我用劲我的洪荒之力朝他咆哮:“你赔。”
那声“你赔”估计整个年级都能听见。
几个对峙的人突然呆若木鸡,他们恍然:原来我并不需要他们支援,白浪费他们的好心了。随着这一仗,我扬名了,整个年级几乎没人不知道有个比老虎还凶猛的野兽名叫:刘妙。我突然想到了徐夕,她会不会因为害怕,以后都不会跟我做朋友了。
不行,我得主动去找她们两个,我的座位是不用调的,她们两个离我原本就很近,可是,怎么拉近跟她们俩的距离呢,我的脑袋已是三十一岁的脑袋,十年八年之后可以跟她们俩聊财经,聊股票,聊美国的天气,可现在,除了学习什么也不能聊,她们都是乖学生。
我犯愁了。
一连好几天,不管是上课下课,还是吃饭,只要我往她们俩身边凑,两个人便跑得飞快,倒是凤丫头还主动往我这贴,往我这贴我也成不她的知心姐姐,她心里打的那个死结除非我死掉了否则是解不开的。
迷迷糊糊地仰头盯着嘴巴一张一合的英语老师,一张纸从我的脖子上划过,我接了过来,那张纸上画了一幅漫画,画的是一只熊猫,我能理解的就是熊猫啊。想到熊猫我就想到了半边乌青的左立洋,于是我就回头,一回头又后悔自己回头了。这都好几天了,左立洋那乌青不但没退,另一只眼都传染成了熊猫眼,另一只眼,我呆住了。
后来,我没再出手。
我在那张漫画上面,那个熊猫旁边写了几个字“who?”然后将那张纸若无其事地传到后边。很快,那张纸又传了回来,在我写的那几个字的旁边又画了几个人,那几个人不就是鱼群,吴起范,金庸,还有长得比女生更耐看的欧阳林轩。
难得他们团结,可他们为什么要打左立洋,我痛恨他,是跟他在未来有私人恩怨,他们几个,也不是同舍也不是同桌,哪里来的矛盾?
“你们这样是不对的。”我在旁边写下几个字,又将纸传到后面。
刷刷刷,不知他们是在写还是在画,不多时,那张纸又传了回来,我正要接手,那张纸定住了,我猛地一回头,英语老师正看我,还有我后面的那几个男生。
“你们几个,下了课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记忆中,英语老师是不大管闲事的,她通常是上课时间准时来,下课铃声准时走,管你听与不听,她只管完成她的任务。
我按着额头有些愁,人家穿越好歹是有福利的,我穿越过来是干嘛,尽给自己揽事。也由不得我多想,想着不管伸头缩头也就是一刀的事情,倒是大无谓地往办公室去了。办公室就在楼道的中间位置,我们几个人往里面一挤,老师的注意力全都在我们这几个俊男美女身上了。
“说吧,上课为什么要开小差?”
我一直在迟疑怎么英语老师突然转性,没想到,进来问话的是班主任李老师,李老师这是特意委托英语老师将我们几个一网打尽都给揪了出来?
“说话。”他的语调高了几分。
他们几个都看向我,什么意思,我出头?他们以为我跟班主任有几分交情,想多了,第一,我不喜欢他的课,第二,我不是个乖学生,第三,更不是什么得意门生;只怕这老师看到我已生厌哪还敢祸水东引?我不出声。
我不吭声,他们更沉默。
好似在比谁更能忍住不出声,都统一的盯着地面。
“都不说话,那就罚打扫卫生一周,你们几个。”说完将我们几个轰了出来,借口说要批改作业云云。早知道他会用这一招了,大多数的班主任都喜欢用这一招来惩罚恶劣的学生“打地一周”“扫厕所一周”“扫花坛一周”等等。
吴起范心里不服,嘀嘀咕咕地嚷着:“凭什么?”
“凭他是老师,我们是他的学生。”我回道。
“刚才你怎么不说话?”欧阳林轩质问我,“我们可都是为了你才得罪了左立洋。”
好像我也没拜托他们去做什么吧,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踩着下课铃声一脸怒气的左立洋冲了出来:“你们给我说清楚,我哪里得罪你们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果然,避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只有一个左立洋也没什么,单挑吗?
谁怕谁?
看着他身后那几个人,我突然想起来,高中时代的左立洋好像还有五个结拜兄弟,不管以后的情谊如何,在高中时他那几个拜把子兄弟跟他可是穿一条裤子的。
我身后那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又沉默了。
早知道指望不上他们了,我特意上前一步走到他面前,走得有多近呢,因为他有高度近视,我大概就站在距离他一个拳头的位置。我轻咳一声,软声问他:“左立洋,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他的脸突然红了。
理科班,尤其是校长重点栽培的班级,思想都特别地淳朴,谁跟谁多说几句话,多几个笑脸都会被其他人误会成暧昧。我将他单独扯了出来,当然也会被起哄,首先起哄的就是他的那群兄弟,坏笑遮都遮不住。我也懒得去计较,只将他骗到人比较少的角落里,问了他几句话。
“你有四个姐姐,对吧!”
他很疑惑:“你怎么会知道?”
“你只管说是还是不是,别问我怎么知道。”
“是的。”
“你的姐姐们还有你的父母都对你期望很高,对吗?”
“是的。”
“那你是不是应该努力学习,其它的不要过分计较?”
“但。。。。”
“你只管说是还是不是。”我再次抢在他前面。
“是的。”他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很沉重地回答,我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那就好好学习,别想多了。”
嗯,他习惯性地点头。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早就已经走远了,哈,我又一次得逞了,特别高兴,一高兴我就在街上到处乱晃,走到官府街我停住了。
官府街六号住的是我的小学同学。
她叫琴琴,也姓欧阳。
突然有些难过起来,我所有的同学里她是第一个因病早早离开人世的,跟我一样,十五岁的年纪,那时的我什么也不会想什么也不会,只会难过,一难过就拼命地哭。
我以为我的哭能拯救些什么,其实什么也救不了,我看着她一夜之间瘦成了骷颅,无能为力。现在是2000年,9月2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