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离目光快速地在书架上一掠而过,思忖间取下一本《太昊无常心经》,略微翻看一遍,摇摇头又放了回去,目光移动,又取下一本《林峰听涛?春水剑诀》,细细品味起来……
屋外月正高悬,与司马致远相遇已是三日之前,独孤离便在这库典籍中度过了三日,恍惚间,似回到了在东方世家的日子,那时候他不甘不能修行,总期望能寻到一本奇书宝典能让他摆脱废物之身,也是这般将自己埋藏于穷经浩典之中,今夕往昔,时光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便已是数十春秋。
独孤离并未多愁慨叹,放回《春水剑诀》,他转过身前那个书架。虽然东方魔教乃至修罗魔道魔道都是由散修盟分化而出,也确实不乏一些奇妙功法,不过涉及《玄武全典》却是少之又少,独孤离只看到寥寥几本有关《异火册》与《阵符册》,还多有残缺,想来真正如《十二都天神煞魔法》和《修罗噬魂录》这样的镇派宝典都是另有藏处或者干脆直接以口相传的。纵然如此,独孤离也感觉受益匪浅,那本《异火册》残卷上记载的无极般若火、至宝琉璃焰、阴河不尽火等以及言语间提及的好些异火对独孤离修行《焱经》至阳真火的第二元神来说虽然不能有最直接裨益,却有着启迪与架构的作用。至于《阵符册》,那就是司马致远的专攻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了独孤离的影响,这位性子有些跳脱的道门弟子此刻似乎也看得有些津津有味。
这已是最后一个书架,一如往常独孤离以神念在典籍上扫过,大凡奇经异典,因翻阅者众缘故,受灵气熏染,总能生出一股书卷之气,或浓或淡,能鉴高低,甚至有上古异人首创真本、残留其精气神韵,以之为引导往往能事半功倍,好比独孤离当初所得羊皮古卷《合行奇书》。不过此卷已被道清子取走,想来已是归了海底洞府原位。五行散脉修行艰难,独孤离有道清子荫蔽仍是深有感触,他日或许另有有缘者能得此奇遇,不过那当是很后很后的后话了。
独孤离心头一动,目光停住,伸手从两边厚典夹缝中取出一本黝黑封面小书。说是小书,只不过巴掌大,捏在手里感觉也只有十数页,书卷气不浓,威煞气倒是不淡,还有着一股独孤离莫名的熟悉气息。
封面上没有名字,独孤离翻看第一页,空白,他再翻一页,却是如古时奏折般将小书直接展开,独孤离触目所见,顿时了然,长页中刻画着六位魔神宝象,这些宝像神态各异,却都是青面獠牙,凶相毕露,仔细看去,又仿佛是六张符箓,暗蕴光华——可不就是六翅斑蝉蝉翼上所绘。
颜如玉蛊祖之名,靠的便是三大秘蛊,其中玄冰蚕蛊为玄冰宫所获,已练成灵丹为何雪所服,剩下的赤光噬灵蛊与六翅斑蝉分别为杨俊与独孤离练作第二化身。当初独孤离在玄焱岛为救龙灵为虬龙灵火煅烧,毁去蛊皿黑煞葫芦,自那以后,独孤离便是以精血喂养。踏上苦修路,靠着六翅斑蝉所怀避毒珠一路上也省去许多劫难麻烦,而平日疗伤休憩之时,更是必定要将之放出以作护卫,可算是既有功劳也有苦劳。
不过六翅斑蝉蝉翼上所绘与此书上所绘仍有些细微出入,独孤离虽然对符箓不精,却也看得出来此书记载更加高明精妙,显然颜如玉所得图箓并非正宗,或者根本就是残缺,再依着他心中见识补充而出。独孤离顿时精神一振,若是将神魔宝象修正至与书中所载一样,威力定然又要上升一个台阶,要知道此时的斑蝉蝉翼当法宝论已是上品灵器级别,修正之后即便不升入极品灵器,同样也是独孤离不使用仙器神宝情况下第一锐器,尤其难得可贵的是,被练为身为化身,斑蝉是可以在渡劫时为独孤离抵挡天劫的。
五行散脉的天劫独孤离在道清子身上已经领略过,虽然因为金仙劫与寻常天劫威力自然不同,可独孤离自认没有道清子那般的底蕴深厚,寻常的五行天劫比普通修士天劫威力也要高上几个台阶,每念至此,也常是心有戚戚。
这么一想,独孤离哪还忍得住,他是对符箓不精,可是身旁不是有个对符箓很精的吗?
司马致远举止嘻哈,对符箓一道却确实是独孤离远远不及,只是一眼,他便瞧出了门道,轻声道:“奇怪,若是这些神魔宝象代表的是诸天魔神,当有四方统御、上下镇守与中央节度共七幅图箓,还有一幅哪去了?”
独孤离并不计较许多,只是玩笑道:“真要有第七幅,我也找不出第七片蝉翼给你刻绘,你难道要给它纹身不成。”心头猛地一亮,与司马致远异口同声道:“中央魔神就是斑蝉本身。”二人便同时大笑。
笑过之后,一团清光从司马致远怀里飘出,清光中悬浮着一方玉色砚台,奇怪的是此砚台有砚堂却并无砚池,更不见有墨了。司马致远对着砚台哈出一口气,砚内顿渗水珠,舔笔而蘸,自成丹朱之色。
独孤离目光一亮:“这莫就是号称茅山四宝之一的哈砚?”
司马致远此时神情专注,并未答理,来回在小书与蝉翼了扫了几遍,左手虚虚一握,一张不足一尺的细小八阵光图悄然浮现,持笔的右手轻轻一抖,终于落在蝉翼之上,落笔处轻轻一挑,本当是细软的笔尖突然间似变得坚硬无比,猛地将原先那张图箓挑断一线,斑蝉似吃痛不住,“知了”一声,那片蝉翼一震,一道刀光已然划出,司马致远早有准备,右手八阵光图一挡,将刀光收走,慢转笔锋,一笔勾出,犹如妩媚。
一笔既出,司马致远握运顿抖提悬,顺转起回落逆,再去密行收断钩一个侧身,眨眼功夫就改好一张图箓,刚则铁画,媚若银钩。独孤离眼见他转入第二片蝉翼之上,一边以神念按压安抚斑蝉使之不能动弹,一边心叹其人确实有大家风范。
龙飞凤舞,行云流水,司马致远挥笔任意,顷刻间已将六图修改完毕,颜如玉虽然也不若司马致远精擅符箓,水平却不是独孤离能比,当初为刻绘这六幅图箓,他也是下过极大工夫的,是以修改之处并不算多。可是此六图一成,独孤离便能感觉与先前便有许多提升。
司马致远却并不就此作罢,他略微思索了片刻,收起笔砚,手腕疾振,金色的光芒在他身前游动,独孤离正奇怪间,他猛地一喝,左手虚抓,八极清光猛地沿着他刚修改之处将蝉翼符箓线条般地扯起,离翼而起的六福神魔影像顿时黯淡。
斑蝉悲嘶,六道道光水银般泄出,独孤离大惊,根本不及压制,司马致远伸手一推,原本游散的金光倏忽合作与蝉翼上一模一样的图箓,往上面一盖,顿时合二为一。
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房屋法宝也遮掩不住,独孤离以手遮目,斑蝉之上原本黯淡无光六个魔神猛然饱满起来,再不像以前的虚影模样,在金光中或作奋力嘶吼之状之状,肌肉虬结,身长八尺,“扑通,扑通……”好似有了心跳,恍若真的活了过来。
而在东、南、西、北、上、下六个魔神拱卫之中,斑蝉所处之地,金光汇聚,一个清瘦的青年赤身而立,身形相貌竟有九分与独孤离一样,只是背后有六片薄翼三三相对。
这不要说独孤离,就是一手促成的司马致远也是目瞪口呆。谁能想到,他只是为使独孤离承情、以春秋神笔神妙将神魔图箓全部刻画一遍,就让这个昔日蛊祖的三大秘蛊之一化形了。
要知道,天生万灵,除人灵之外,妖灵修行而化形为人,因族类不同而难易有别,除去天生神兽凶物、洪荒遗种,便以玉石、草木、虫豸三大异灵最为困难,尤其是如六翅般蝉这般的天生灵物。
此刻六翅般蝉化形而出,分明是已修得魔灵,凑足七大魔神图象宝箓,晋升五阶了。而几乎就在同一刻,独孤离感觉到了自己对六翅般蝉的控制力弱了许多,元灵既成,灵智全开,所为身外化身之术也无法全然掌控。当然,要说叛主而去也不可能,毕竟独孤离神念烙印已与对方灵智难解难分。充其量,只是发生了由以前浑浑噩噩几乎全然需人掌控指令到现在能独立思考权会衡利弊不再唯唯诺诺的转变。
“在这里,长老,就是这里……”
外面传来了人群的嘈杂声,司马致远道:“肯定是南方魔教的人被化形金光惊动了。”
独孤离当下也不多说,朝青年招了招手,青年仍化成一只六翅斑蝉附在他身上,只是并不进入血脉之中,与司马致远一道出了房屋法宝。
这是一颗古橡树上,橡树一边是悬崖,另一边则是片高低有致的山峰,山峰上覆盖了好些楼宇。悬崖边有一块巨石,刻着两个篆体大字:“幽都。”正是南方魔教禁地后山。
独孤离要看典籍,司马致远便道:“我们刚恶了战魔道,要想不为人打扰,不如就去南方魔教,他们也不会想到我们还有胆量敢闯在他们眼皮底下躲着。”
独孤离心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古皆有“最危险的地方便最安全”、“大隐隐于朝”之类出人意料、反其道而行之的说法。
人声已经很近了,若非禁地限制,怕是早到跟前了。司马致远收起房屋法宝,眼珠转了转,“独孤兄,我们就这么走了?”见独孤离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这位茅山教的下任掌教微微一笑:“入宝山岂有空回的道理?”
独孤离愕然片刻,头一点:“也对!”二人隐形而去。
教主宝座之上,两个白花花的肉体正交缠着角力,一个弟子突然哐当一声破门而入,胡俞松胡俞松大怒,谁敢在此关头打扰自己与妲己美人恩爱,只是见来者是不久前自己才提拔升任贴身近侍、身下美人之弟,一伸手招来衣物覆身,强压着心头的恼怒,喝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弟子喘着气,结结巴巴地道:“教主,大事不妙,南书房……典籍阁……书……”
胡俞松大惊失色,“可是那东方不败来了?”见到弟子使劲点头,胡俞松心头一沉,这些天以来,根本来不及全部誊抄转移,加上战魔道正四处悬赏抓人,他自认已经躲过“败类”一劫了,便也就没再放在心上。
心头正苦愧交加,谁料到那弟子平复了一下喘息,便急促地道:“不单是他,那个独孤离求败也来了,已经伤了我们好几位高手,正追着处机长老打,教主再不去,我姐就要守寡了……”
胡俞松听见耳边美人一声惊呼,自家却喉头一天,大吼一声:“欺人太甚……”天地一黑,昏闷过去……
PS:昨晚风高月黑 悲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