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还不能离开这个世界,也无法改变这个世界,那么,你就在这个世界好好呆着,尽量适应这个世界,遵循这个世界的惯有法则,或者说,被这个世界所奴役,不论你的目标是多么伟大,多么比别人超脱凡俗,你终须靠自己来慢慢实现。路要一步一步走,饭得一口一口吃,从这种意义上讲,修行之士与凡人并没有多少区别。
独孤离从来不是犹疑不决的人,更不会只一事不成便怨天尤人。隔天早起,就将五加皮叫到身前,细听他道述他离开这三年来滨海的势力变化划分,时而提些自己关心的问题。二人正讨论间,二锅头脸色阴沉地推门进来,开门见山道:“李青丘那只老狐狸叫离哥到演武堂去一趟,说是你难得回来,去那抱个到。”
独孤离将目光转向五加皮,等着他的解释,李青丘便是严帮八大打手中排位第三,掌管刑律堂的古武高手,甚得严帮帮主严九的信任。去严帮报道,这本是正理,毕竟自己还是严帮中人,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自己还须在严帮地盘上适应这个世界的法则,严九待自己也是不薄。只是,不是去他所掌控的刑律堂,而是在演武堂,其中玄机就值得玩味了。
五加皮脸色也是不善:“你走后不久,是李青丘向帮主荐的赵极,古武也是由他传授。听说私底下,二人是师徒相称的。”
独孤离点点头,这般一说,一切就都明了了。严帮并不禁私下械斗,当然,前提是不能太出格。独孤离折了赵极一条腿,完全可以说是自己学艺不精,失手而至,这种东西便是亲眼见证,就算你是个中行家,能看出其中门道,自己就一口咬死,你还真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我就认定你有的话吗?所以,去刑律堂,独孤离是丝毫不惧的。当然,去演武堂他也不惧,谁搞死谁还不一定呢。
独孤离怡然无惧,二锅头和五加皮心中却都是憋了一口气,也不免为他担心。这两日虽见了些小龙灵也独孤离的不凡,却并无法分辨清楚,只当他们古武高深而已,可再高深能高过有着一甲子修为的李青丘?没踏入那个世界,是很难明白其中差异的。二锅头脸色凶狠:“这个没骨头的软人,离哥,我们不鸟他,直接去见九哥。”
独孤离只淡然道:“去!”
严帮演武堂位于滨海城南的中心,外观是一栋颇有年代的单楼,其实建成至今还不足十年,搂高五米,通体用灰褐色金刚岩垒成,周围空出好大一片土地,将之与其他建筑隔离开来。还没进到内里,在外就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抑,从敞开的大门可以看见,里面除了十二根支撑屋顶的巨大石柱,一个单间都没有,空旷而令人心颤,对外则只是一个普通的武术班。
李青丘大马金刀地坐在大厅中,手上好似无物地把玩着一对健身球,可若真有人拿在手中,才知道这对球的不简单,每个单重量就有五斤多,材质更是不一般,乃是极为难得的地底黑铁所铸。在他身后,站着两个一身横肉,腰粗膀圆的大汉,将胸抬得老高,似乎非此不足以表达二人的身份,表情则是如出一辙地冷漠,好似被人借了几百万没还样。
独孤离抱着龙灵带着二锅头和五加皮出现在大门的时候,李青丘双眼眯了眯,心中倒有些佩服独孤离勇气,转念一想又鄙夷起来,毕竟只是没经历过太多世道一腔热血的愣头青。不过既然来了,就要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代价,这世界上没那么多怜悯。另一方面,他心里一不由松了一口气,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正如独孤离所思,若是他不来,刑律堂根本难耐他何,小动作他不会做,不是他有多么磊落正大,自然另有原因。当初独孤离失踪,严九是花了大工夫找人的,他一直在揣摩二人的关系,可不用揣摩的是独孤离在严九心中定是有相当的分量。
但今时不同往日。严九尚武,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盛焉,演武堂也就由此而来。而同伴之间在演武堂切磋,历来也是被严九所倡的。今日在此与独孤离“切磋”,“失手”下将独孤离打死,至不济残其四肢主筋,届时一个,一个是帮中元老,第三战将,另一个却是废人,以严九秉性,择其而保显而见之,事后自己最多被他口斥一顿。他倒是不知道,这个念头不久前还在独孤离脑中盘旋。另一个他敢如此作为的原因则是,在他眼里,自他以下,其他五位所谓与他三人并列的人物,他始终未曾放在眼里,包括赵极。所以,此次说是为赵极报复而来,不如说是感受自己权威受到挑衅,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小子,明知赵极是我的人还敢下如此重手,那就要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眯起的眼中,精光闪烁。
那两个大汉却是将头抬了抬,用鼻孔对着独孤离等人,表示着对他们的轻蔑。
“后生可畏啊。”李青丘一声喟叹,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走近的独孤离等人听见,真假难辨,。
独孤离看着年近古稀将自己裹在一件大风衣里仍然大刺刺坐着的精瘦老人,心中冷笑一声,道:“李老老当益壮,正是又为之时,怎是后生可比?”
李青丘笑着摇了摇头:“小离莫要说些安慰老头子人的话,老头子已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以后就是你们的天下了。”不待独孤离大话,话锋一转,“可后生毕竟是后生,办事容易毛躁,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心里要明白,因为有些时候做错了事的后果就是从此再没机会做错事了。”
“哦。”独孤离只是不冷不热应了一声。
李青丘心头大怒,沉着声音道:“听说昨天你在都皇折了赵极小子一条腿?”
“下人不懂规矩,我出手教训一下而已。”
李青丘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怒,阴沉地看着独孤离:“下人不懂规矩,确实是应该教训。”顿了顿,“想来小离工夫又见进展,老头子手痒,不如我俩玩玩。”站起身来,轻震肩头,风衣便乖觉地朝后飞去,正好落在一个躬身等候的大汉手上,露出一身唐装,缓步走向独孤离,根本不与他拒接的机会,当然了,就算独孤离拒绝,他也会当作没听见。那大汉谄媚地拍了拍根本没有灰尘的风衣,还不忘直起腰向独孤离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
独孤离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不过练气大成境界而已,一边放下死活要跟着出门的龙灵,一边道:“长者赐,不敢辞。”
“离哥……”二锅头仍是不由自主的紧张,一遍暗自着急:“怎么还不到?”五加皮反应却与他不同,只是上前一步,把龙灵护在身后,右手似是无意地搭在腰间,那里别着一把匕首。
独孤离赞赏地看了五加皮一眼,转头对二锅头安慰道:“没事。”就在他侧头时,五道锐利的劲风划破长空,向着他激射而来,却是李青丘被独孤离轻视举动彻底激怒,不顾老脸近似偷袭地出手。其实,他也有过那么一刻的迟疑,独孤小子到底仗着什么如此无恐,可若要说他修为高过自己,他却是怎么也不肯信的,就算从娘胎里就开始练起,独孤离也不过二十几年的功力,又怎与自己相比。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顿时如吃了定心丸,将那丝迟疑抛到爪哇国里,悍然出手,一出手就使上了十成的工夫,是决意要给独孤离一个哭都哭不出来的下场,显然也是恨他恨得狠了。
李青丘为人虽不怎样,可功力却着实不低,一甲子的真气在丹田中提起,从中焦起,过胃入肺,至喉咙处再沿着手太阴肺经行至五爪,激射出五道凌厉的指劲,他一身的工夫有大半花在一双手爪上,已是如火纯青,不可小觑。不单是在城南或整个滨海,而是整个南方,古武圈子中,提起鬼狐铁爪,许多人也是要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的。不过对付独孤离,他实在提不起多大重视感,双爪中,只有出了右手,而左手,兀自把玩着两个铁球。
相距本就不远,这一手偷袭般的攻击,片刻间距独孤离便不足两米,而独孤离似还没反应过来,直将二锅头看红了眼。这一爪若是落实了,只怕石头也要多出五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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