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最先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是被自己那头地行龙的嘶吼唤醒的.他走到自己的坐骑身边轻轻抚摩它头部长角中间那块软肉,使它安静下来,然后向那些还处于失神状态下的木精灵下达了四个命令:“第一,派一队人顺着巨龙离开的方向寻找那两个半精灵,务必要找到他们,因为他们是陛下召见的人;第二,查清楚刺客到底是如何混进王家骑士团的;第三,派一名轻骑兵立刻赶往圣西罗向贝鲁尼陛下汇报刚才所发生的事情;第四,找回那些惊跑的马匹.”
老方丹赞许地向儿子点了点头,这才是木精灵族长最好的继承人应该有的素质,他这样想着,然后蹲到那个死去的骑士身边仔细观察.
“他是我们骑士团的人.”王家骑士团派来的队长德罗西小声说道.
“你确定?”老公爵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确定!”德罗西刷地站直了身体.
“作为这次护送任务的队长,你确定贝鲁尼陛下把所有的任务都传达给你了?”亨利问.
“确定!我向梅丽凯发誓,陛下绝对没有授予我们小队除去这两个半精灵的任务.”队长回答,然后让扈从牵来自己马匹对两位木精灵贵族说:“看来在下要连夜跑一趟了,王室护卫骑士团肯定混进了别有用心的人,在下一定要尽快将这个情况汇报给陛下.”
“看来有人不想要他们到达圣西罗啊.”老公爵站起来,望着巨龙消失的方向囔囔自语:“希望士兵能顺利找到他们.”
“龙骑士.”亨利轻声说.
“你又有什么打算了?”老方丹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孩子.
“他很强,”亨利轻笑一声,“而且很莽撞.”
“但愿能在凯瑟琳的成人礼之前找到并说服他们.”老方丹接过话头说:“海精灵马拉多纳对半精灵的仇恨就算用整个大海也装不满.”
“他们会在圣西罗见面的.”亨利望着漆黑的夜空笑了起来。
……
克林独自一人坐在一座小山的山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漆黑的天空,任凭自己银白色的长发在夹着雪花的寒风中肆意乱舞.罗比在她身后的阴影中默默注视着她,男孩明白她现在的心情,当一个人被自己最亲的人抛弃甚至是出卖的时候,那种锥心的痛是别人无法理解的.现在是属于女孩自己的时间,任何人都无法分享.
这里是浅呤之森的某处,逃亡者们并没有走远,突然刮起的大风和小雪阻止了他们继续前进,从来没有过飞行经验的半精灵受不了这种酷刑.
“再这样下去她会生病的.”变回银蜥形象的沙克飞到罗比身边,轻声地说.
“你相信吗?”罗比没有回答它的话,反问道.
“相信.”沙克点点头,用更低的声音说:“在欲望面前,一切感情都是脆弱的.”
“我不信,”罗比回头看着它,“我认为感情都是真实的.”
“那么你对克林呢?”沙克歪着头反问.
“这不一样.”罗比回答,“而且这不是我们现在所要讨论的问题.”
“不,我认为你对她的伤害与她父亲给她的伤害是一样的.”沙克说.
“我对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使她能更好地活下去,而且,我这样做并不是出于什么欲望.”罗比坦然地望着沙克.
“不,那就是欲望,在你为祖先正名这个欲望面前,你和克林的感情无比脆弱.”沙克的话语咄咄逼人.
“不同的,沙克,这并不一样.”
“呵,你现在不需要急于回答,反正我们都有比人类长得多的生命,有很多时间让你去思考这个问题.”
“唉.”罗比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轻轻走到克林身边伸手扶在她肩膀上说:“回山洞里去吧,冬天的寒风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克林一拧身把他的手拍掉,回头神情木然地望着罗比,她此刻的眼神是如此空洞和绝望,以至于男孩不得不扭头避开她的直视.
“为什么?”女孩问.
“对不起克林,”罗比说:“当时我太冲动了,我们应该先等一下,把事情的真相弄明白再走.”
“等着他们的剑割破我们的喉咙吗?”沙克嘲讽地说.
“沙克,你先回洞去,我和罗比有话要说.”克林的语气和山腰的寒风一样冷,沙克打了个寒战,它给了罗比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朝山洞飞去.
“你知道的,我不是问这个.”克林的眼神依旧空洞,她盯着罗比四处逃避的眼睛说:“你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
“只是骑士而已……”罗比小声嘟囔.
“你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克林抬高了音调,继续看着罗比.
“好吧,克林,你知道,就算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我也必须为你的安全负责.”罗比挨着克林坐下,终于鼓起勇气和她对视着.
“那么现在呢?”克林的眼睛终于有了一点点光芒,她继续说:“现在我已经无法去圣西罗了,你又打算把我扔到哪里?或者,再找一个你认为有能力保护我的人把我像皮球一样推给他?难道你不知道大多数骑士都会和他所宣誓效劳的女孩成为情人吗？你要我怎么做？成为一个贵族青年的情人？还是玩具？！”
“克林,听我说,从塞那提斯逃出来那晚开始,我就已经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了.”罗比从地上抠起一团雪拿在手里捏成一团,有些伤感地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被人杀死,面目全非地扔在荒野里,更不用说保护你了,这次是普斯卡什先生的长袍救了你，但下次呢？我不敢想象．”
“你这是在逃避我的问题!”克林陡然站了起来,用力拂去被风吹到前额的长发:“我在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置我!对你来说我一直就只是件任务物品而已!你从来就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你这个懦夫!”
“那你要我怎么做!”罗比用力把雪团扔出去,站起来大声问她:“对你说:‘等我回来,我们结婚’?!哈!等你守着这句话老去的时候或许我早已经不知在什么地方变成一堆白骨了!”
克林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这罗比,下一刻,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然后飞扑进罗比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回洞里去吧.”罗比轻轻对克林说,把她抱起来走回了山洞.
这个山洞的面积不大,一堆篝火足够使它像春天一样温暖舒适,当两个半精灵回到洞里的时候他们的两个伙伴已经舒服地躺在杂草中沉沉睡去.
“休息一下吧,等你一觉起来，一切都会变好的.”罗比轻轻把克林放下,然后把自己的斗篷脱下盖在她身上.
或许是这个半精灵女孩实在太累了,也或许是被风吹得头晕,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罗比盘膝坐在女孩旁边,调整呼吸开始修炼他的特殊斗气.
当罗比感觉自己的斗气更淳厚了一些的时候,他睁开了双眼.身边熟睡的克林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梦中遇到了什么难题,沙克和卡洛斯的鼾声打山响,罗比轻笑了一下,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戈柏林那么小的身材打起鼾来声音却如此巨大.
外面依旧一片漆黑,山风带着清新的空气吹过洞口发出骇人的呜呜声,偶尔有几片雪花被吹进来,但马上就被洞内的热气所蒸发,罗比帮克林紧紧了盖在她身上的斗篷,然后捶打了几下有些僵硬的双腿站起身来.
虽然男孩现在感觉非常疲倦,但他只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不要睡去,当他的手已经无法捏疼大腿的时候,罗比开始在山洞里来回走动,把那些石头上的纹路想象成各种画面或者人物,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当他在山洞中转到第一百三十七圈的时候,他有了新发现.男孩看出一处石壁与其他地方有些不同,这个山洞明显是天然形成,但那一处的石壁却有人工雕琢的痕迹,罗比终于不再瞌睡,他像一个找到新发现的小孩一样兴致昂然地趴在石壁上仔细研究,然后弯起食指和中指轻扣了两下,石壁那头发出“咚咚”的回音.
“空的!”男孩更加激动,他开始在这一片石壁四处拍打,希望能像传说中那样找到机关,然后发现一个巨大的宝藏.虽然财宝对于男孩来说还不及一把好剑有吸引力,但他还是为自己的这个发现感到兴奋.
但贴在石壁上一寸一寸地寻找了半天的男孩沮丧地发现,这个“宝藏”根本就没有机关可以开启.
“芝麻开门!”男孩没有放弃,他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一个传说,于是朝石壁轻呼了一声据说是开启宝藏洞穴的咒语.
“怎么了?”
咒语没能叫开宝藏大门却把沙克引了过来.
罗比灰心地坐到地上,伸手无力地指了指那处石壁.
“怎么?”沙克有些迷惑了.
“仔细看.”罗比实在没心情给它解释了.
于是沙克也像罗比一样对着石壁仔细观察了片刻,并伸出爪子轻扣了几下.
“空的!”沙克兴奋地大叫一声,然后比罗比更加卖力地寻找机关——巨龙对财宝的喜爱超过了任何种族.
沙克的大喊把克林和卡洛斯也惊醒了,在听到罗比的解释后,两人也兴致勃勃地加入了寻宝大军.
“找不到.”克林最先放弃了,她停下这件毫无意义的工作坐到了罗比身边.
“或许我们应该试试其它地方?”卡洛斯分析道:“机关不一定就要设置在这里.”
“对呀!”戈柏林的分析再次激发了罗比的热情,他拉起克林一起在地上仔细搜索,拥有空中优势的卡洛斯和沙克则绝不放过任何一处石壁和洞顶的石块.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逃亡者们已经累得再也没有精力寻找机关了——这种细致的工作甚至比与敌人战斗更加容易令人感到疲劳.
“或许这根本就是某人的恶作剧.”卡洛斯说.
“我有种感觉,里边绝对是宝藏.”巨龙对财宝的执著使沙克不愿意放弃任何的可能性.
“你怎么知道?”卡洛斯白了它一眼.
“因为巨龙天生就是财宝的收藏者!”沙克骄傲地回答.
“好了,伙伴们,我们该上路了.”罗比把克林扶起来对沙克说:“女神并没有留给我们足够的时间.”
沙克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听从了罗比的意见,沙克飞到洞口,慢慢变回原形,初升朝霞照在它银白色的鳞片上,散发出水晶一样的光芒,这些光芒又反射在山洞里,使整个山洞都洋溢着一种梦幻般的色彩.
当光芒映在那片奇怪的石壁上时,石壁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它在逃亡者们难以置信的眼神注视下,像蜡烛一般一点点融化,最后形成一个大约一人高的洞,逃亡者们站在洞口向里面望去,一条漆黑狭长的通道依稀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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