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比手持长弓站在一棵大树上,眼睛死死盯着上山的路,尖尖的耳朵不时抖动一下.卡洛斯坐在他肩膀上一下一下梳理尾巴上的毛打发时间——冬季的到来使他无法再继续自己的斥候工作.
“你在紧张?”普斯卡什对罗比说,他叼着烟斗正在把几支连发弩架在树干上,一条绳子把它们的扳机串在一起,绳子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绊马绳,只要敌人稍微碰触到绊马绳连发弩的箭矢就会把他们淹没,在前面的路上,这样的机关还有5个.
“我在想沙克那把钥匙究竟是什么?值得富可敌国的魔导士下这么大的力气,就算失去了双臂也不肯放弃.”就在这时,罗比的耳朵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低呼一声:“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罗比的话,几分钟之后,一队大约100人的骑兵出现在视线中,后边还跟着3辆马车——罗比知道,那是只有魔法师才能在战场上享受的待遇,这意味着对方有3名魔法师跟来.这使罗比不得不感叹普拉蒂尼的富有,要知道,现在全大陆所有种族记录在册的魔法师也不足1000名,而且其中绝大部分是精灵.人类魔法师一般都是由国家供养,如果私人想供养他们,则需要付出比国家高出数倍的报酬以维系魔法师各种奇怪的魔法实验——即便他是身为所有魔法师偶像的魔导士.
就在罗比的思绪神游天外的时候,他肩膀上的卡洛斯接到了游侠的命令,他轻盈地飞了出去.下一刻,那些骑兵的马匹开始骚乱,有的到处乱窜,有的使劲跳起,想把背上的人甩下去,一些骑术稍差的骑兵相继摔倒,这个本来很标准的攻击阵型顷刻间便土蹦瓦解,虽然后面那3个魔法师发出镇定之光安抚了这些马匹,但还是有大约10名骑兵因为战马逃走变成了步兵.
队伍快速恢复阵型,继续向山上前进.一个冒失骑兵被绊马绳撂倒,接着,大片箭雨急速射来,队伍中发出一阵箭矢与盾牌撞击的叮当声和惨叫声.箭雨过后,这只队伍损失了至少10名骑兵.这下子队伍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起来.但就在这时,后山响起的一声嘹亮的龙呤促使他们再次加快了步伐,于是,又一阵人仰马翻.
当骑兵们整好队准备再次前进的时候,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拉着位于队伍最后面那3辆魔法师马车的马匹发疯了,它们对着空气乱踢乱咬,仿佛那里有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剧烈晃动的马车使得坐在里边的魔法师无法静下心来召集魔法元素,在安逸舒适的环境中生活他们并没有学习过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该做什么.
3名尊贵的魔法师一个接一个的从马车里被甩了出来,从他们扭曲的脸可以看出,他们的心情很糟糕,靠近他们的几个骑兵慌忙下马准备把他们扶起来,但他们突然停下了动作——三支尾端还在剧烈颤动的箭从咽喉分别将这几名名魔法师死死钉在了地上.
“看来你这段时间的力量练习没有白费.”游侠赞许地看了罗比一眼.要知道,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那几名魔法师至少有250步远,而一般弓箭手的最大有效射程不过150步.
“看看谁的收获更大!”罗比再次仰起手中的长弓向惊慌失措的骑兵们倾泻箭羽,游侠傲然一笑,也拉开了自己那把银白色的长弓.
没有了魔法师的干预,卡洛斯的行动变得更加顺利起来,马匹纷纷把自己背上的骑兵甩在地上四处逃逸.骑兵们的慌乱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损失,两个神箭手在他们重新列队防御之前射杀了至少30人.
“你没有用箭?”利用那些士兵再一次触发机关的闲暇,罗比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不需要箭.”游侠扬了扬手中的银色长弓:“风神的呢喃.”
“月神在上!”罗比惊呼.他的父亲曾告诉过他,世上有这么一件武器,在平时它是竖琴的模样;而在战斗的时候琴身则变成弓,十三根弦变成箭,射出的箭由于弓的吸引可以自动返回箭壶.这是天性浪漫的风神的作品,它是所有追求浪漫的精灵弓箭手的梦想,想不到居然可以在这里见到它,罗比一阵激动,连射箭的动作也加快不少.
剩下不足50名的骑兵们在手举盾牌终于冲破余下的4道机关之后已经只有不到30人了.
游侠和罗比相视一笑,拔出长剑跃下大树冲进了人群中.没有马的骑兵甚至比不上一般的步兵,冲上来的两人就像扑进羊群的猛虎,士兵像被收割的麦子一样倒下.
罗比在砍翻自己身边的最后一个敌人之后回头看了看游侠,游侠手里的长剑散发着幽幽的青光在人群中宛若游龙上下翻飞.罗比叹了口气,又是斗气,到底有多少人会这该死的斗气!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找到对付斗气的有效办法——使用爆裂箭几乎等于自杀,不是每个强者都喜欢单打独斗的.
游侠潇洒地在一个死去的敌人身上擦干净长剑回头对罗比灿烂一笑:“26个.”
没有征兆的,一股强烈不安的情绪突然涌上罗比心头,他下意识地拔腿就往后山跑去,留下不知所以的游侠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当他反应过来追上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半精灵的身影.
越靠近后山罗比就越发感到一阵心悸,这时,佛里德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虽然相隔很远,但罗比还是感觉到了大猫那滔天的怒意.这更加印证了半精灵的焦虑,他加快步伐冲了过去.
山路一转,眼前的景象使罗比须目尽赤:银蜥形象的沙克软软地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克林被一个手持长剑的武士掐住脖子惊恐地望着他;佛里德倒在一边,身下一片鲜红,它的两只前爪努力在地上刨着想再次站起来,但每次用力都会使那条贯穿腹部的伤口剧烈涌出鲜血,它只能用微弱的声音向武士咆哮着,完全没有了往日那个百兽之王的威风.
“巨龙在哪里?”武士回头望着罗比,一副大局在握的神情.
罗比涨红了双眼,死死咬着嘴唇,握着剑柄的右手剧烈颤抖,喉里发出类似野兽的嘶吼:“把她放开!”
武士瞥了他一眼,紧扣克林的手加了把力,女孩张大了嘴巴发出漏气的嗬嗬声,仰头一脸决然地看着罗比.就在这时,一道黄电闪过,佛里德高高跃起扑向武士,它身下涌出的鲜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刺眼的红色彩虹.这时的佛里德太快了,武士猝不急防,被扑倒在地,大猫一口咬断了他扣着克林的手,巨痛激发了武士的潜力,他一脚正中大猫将它踢飞了出去,然后他爬起来用剩下的那只左手抽出长剑跟上去想再补一剑,但一支从他前额贯穿到后脑勺的箭矢将武士的动作定格在了挥剑的一刻,他愤恨地瞪着躺在血泊中的佛里德,仰头倒在了雪地上.
普斯卡什踉跄着扑在佛里德身上,将它的大头抱在自己,用战抖的手擦拭着狮子脸上的泪水——可以看出,它那最后的一跃忍受了多么巨大的痛苦.
罗比飞奔过去抱住惊魂未定的克林,把她搂在怀里轻拍她的背,然后扶着她走到佛里德身边.女孩软软地跪坐在地上,温柔地抚摩它光华的毛皮.“谢谢你.”女孩轻声地说.
一阵马蹄声传来,卡洛斯用他的阉鸡声音瓜噪着:“还是骑马舒服啊,比那头蠢猫……天呐!”这时,戈柏林看见了倒在游侠怀里的大猫,他飞身扑到佛里德厚密的毛发里,大声对克林说:“生命女神,生命女神,这都发生了什么!克林!克林!快给它疗伤!”
卡洛斯语无伦次的尖叫把游侠从深深的悲痛中拉了回来,他抬起头,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十岁,他把戈柏林捧在手心,“佛里德已经死了,我们的佛里德不会回来了.”然后游侠把戈柏林放到地上,抱着佛里德的尸体站起来,脚步虚浮地向山顶走去:“让我们的朋友安静地去吧.”
……
克林站在佛里德的坟前低声诵读着经文,卡洛斯目光呆滞地坐在一边,连沙克也被这哀伤的气氛感染,趴在女孩身边呆呆地望着大猫的坟墓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游侠静静地站着,似乎在回忆着与佛里德在一起的时光.夕阳在他身后的天空与群山的交接处发出摄人心魄的血红色的光,把游侠佝偻的身影拉得老长,重合到佛里德的坟上.
半晌,游侠收回自己的目光,把竖琴递给罗比:“为佛里德弹一曲吧,它以前总喜欢趴在我身边听我弹琴.”
罗比默然接过风神的呢喃,撩拨琴弦,开口缓缓唱着:
我只能演悲剧角色。
雷电和玫瑰
从来没有为我而互相问安。
我没有创造过世界,没有
造过时钟和波浪,也没有期望
野草上有我的肖像。
既然在从未到过的地方也失去那么多,
我惟有绝迹于驻足之处
而留住意之所钟,
只让一座金山
溶入一杯冬水。
旅人自问,是不是浪费了光阴
把路推至更远处
却又回到原来的起点悲叹
回来耗掉一份故我,
回来再度告别,再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