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心痛
陈子岩待看清眼前这一幕,先是满脸的惊讶,继而面沉如水,大步向着商娇与高小小这边走来。
“高小小,你这是干什么?”他大喝一声。
商娇心头听陈子岩这般厉喝,心里陡在升腾起了一丝希望,仿佛心头那盏随风摇曳,快要熄灭的心火,又猛地沸反过来。
然而下一刻,陈子岩的话,却令那盏心火如遇狂风骤雨,倏然熄灭。
他说:“我们不是说好了么,我自会妥善处理好此事!”
商娇闻言,心中一沉,瞬间犹坠万丈深渊,永寂黑暗。
妥善?处理?
她从不曾想,有朝一日,她会亲耳听到,他会用“处理”二字,来形容她。
她以为,她是他的宝,是他心爱的人。
却料想不到,有一日,他会用“处理”二字,来打发她。
一时间,她头痛欲裂,只能呆怔一旁,看着眼前那抹月白身影,正与那道猩红的身影纠缠、拉扯,直觉这是一场无边无际的噩梦!
“处理?你这是处理此事的态度吗?子岩,若非我今日前来,她到此时尚还不知此事呢!怎么,我们婚书已下,你莫非还想反悔?”
高小小的声音清脆娇蛮,很是仗势欺人。
“你说的什么话?”陈子岩的声音扬起,“高小小,我既应了这门婚事,便不会反悔更改!但商娇,我却无论如何也是要给她名份的!这件事,我在与你爹议婚之时,便已谈妥,无须你再多言!”
可陈子岩那如同斩钉截铁的话,却如同一把钝刀,生生凌迟撕扯着商娇的心。
名份……
什么名份?
红绿婚书已下,他陈子岩亦亲口承认,他应承了与高小小的婚事。
那她商娇呢?
便是妾吗?
不再有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再有执手共老的承诺……
只是他们二人婚姻中,多出的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吗?
她冷眼看着这一切,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闹剧。
明明,数天以前,她还亲耳听见,亲身撞见他如此坚决地拒绝了高小小。
偏偏,数天之后,她又亲耳听见,亲身撞见他与高小小商谈着如何处置她。
不不不,她的子岩,不会这样对待她。
那个许她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人的男人,给了她对爱情不顾一切的幻想,对婚姻生活无限憧憬的男人……
不会如此待她!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错,一定!
而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
对,是冷静。
避开眼前争执的二人,避开这一切。
这是一场恶梦,是一场幻灭。
不是现实,不是真的。
她这般想着,闭了眼,“啊”的一声大叫,带着疯狂,也带着无尽的失落与无助。
眼前一白一红的二人,便在她这般近乎癫狂的大叫声中,停止的争吵。
陈子岩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看到眼前商娇的模样,温润的眼眸中,第一次带上了惊惧的颜色。
他飞扑过来,手抚上商娇细瘦的肩膀,急急道:“娇娇,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这样……你听我解释……”
商娇深深的呼吸,尽量平复体内乱蹿的愤懑,抬起头来,第一次,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那是她的子岩,她前世与今生,第一个爱上的男人……
他温润清华,对她有恩、有情,许她一世承诺,让她仰望,让她爱恋,让她甘愿为他无怨无悔的付出。
可现在,那一纸加盖了衙署官印为凭的婚书,那属于他的亲笔签章,那些他亲口说出的话……
却令她第一次觉得,眼前的男人,是如此的陌生。
陌生得,似乎她从不认识他,看清他。
但她却还得站在那里,听他解释,听他将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向她解释清楚。
“好,子岩,那你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高小小的婚书上,为何会有你的亲笔签章?”她缓声问,“我们的婚书呢?又为何迟迟未下?”
陈子岩的眸中,便闪过一丝阴霾。喉头哽了几哽,似有无尽的心事,却只能生生咽下。
商娇见状,心知此事已成定局,她却不知陈子岩到底瞒了她什么,又为何要瞒她,不由凄然而笑。
手一挣,摆脱他抓着她肩膀的手,她近乎绝望地继续追问:“那好,你告诉我,这件事——你与高小小的婚事,是不是真的?”
“……”陈子岩便低了头,凝着眉,不言不语。
商娇等了又等,见他已然默认,不由轻轻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她心中巨痛,却面上平淡,就连语气也是浅淡的,似乎只是接到一个很平常的消息般。
她缓缓踱步,越过众丫环仆妇的包围,独自一人,走到高小小的面前。
高小小见她向着自己走来,眼梢一挑,斜睨着她,满脸的得色便再也掩盖不住。
商娇在距高小小一步之遥处停了下来,看着高小小一副小人得势,趾高气扬的模样,唇角一扯,也同样漾起了一朵笑花。
然后,她突然目光一厉,抡起双手,左右开弓,但闻“啪、啪”的清脆两声,高小小俏白的小脸上,便立刻泛出两个绯红的五指印,力道之大,打得高小小头偏了两偏,脚下一跄,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一群丫环仆妇见自家主子被打,哪里肯善罢甘休,立刻扑上前来,纷纷将商娇围住,正准备教训商娇一番,陈子岩却一个快步上得前来,将商娇护在了身后。
“我看你们谁敢!”他一声厉喝,环视一周,目光终落在高小小的身上,泠然道,“这里毕竟是我的住处,我看你们今日谁敢在此动手!”
陈子岩袒护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一时间,竟引得一群人面面相觑,却再不敢上前造次。
高小小便捂了脸,很是愤慨地跺脚,无奈的低吼,“陈子岩,你要搞清楚,我——高小小,如今才是你真正的未婚妻!今日是她先动的手,你却如此袒护她,你……你……”
商娇却对商娇的愤慨置若罔闻,很是淡定的甩了甩自己打疼的手,从陈子岩的身后转了出来,再次走向高小小。
“这一巴掌,是打你小小年纪,却用心狠毒,为独霸所爱,竟设计故意将我与安大哥引向路州,意图让我们陷入匪徒之手,险送性命!事后不仅不见悔改,反倒意图污我与安大哥有染,其心之毒,如同蛇蝎;
这一巴掌,则是你当日在商行打我的,今日我也如数奉还!高小小,自此后,你我两清!你既宁愿为奴为妾,亦非陈子岩不嫁,那今日我商娇——便成全你!”
说罢,她兀自转身,大步而去。
却不是回屋,而是直接向着大门走去。将一片吵闹嘈杂与咒骂都抛在了身后。
陈子岩被高小小攫住,耳畔,全是她一迭声的哭诉与骂声,目光却追随着商娇的背影,眼睁睁地看着她一身傲然与绝决,就这样几步跨出了小院,步入北风之中,不由呆愣住了。
片刻后,待他意识到商娇此举的含义之后,不由肝胆俱裂,一声厉呼:“娇娇——”
手一挥,一下摆脱了高小小的束缚,他追着她的脚步,飞快地跑了出去。
凛冽寒风中,商娇一个人,裹着单薄的桃粉色小袄,一步一步,艰难的行进。
黑的天,冷的夜,空寂无人的街道……
她一个人,竟有一种天地茫茫,却无处归去的无助。
曾经满怀的期望,满心的欢喜,以为那个开满了夏花的小院,是她的家。
她守在那里,只等着漫天飞雪的日子,他身着新郎喜服,骑着高头大马,用八抬大轿来到她的身边,牵着她的手,一同归去。
从此后,共看春花秋月,不负良辰美景。
可这一切,却悄然间,成为泡影。
快得让她措手不及——甚至,她连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他与那高小小是何时定的情,何时定的亲,何时签的章,何时领的婚书……
这些,她竟然全都蒙然不知。
还一个人在痴痴的盼,傻傻地备着嫁妆,满怀欣喜与期待的,等待着那永远不会到来的一日。
是哪里出了错?她为何会事先没有一点察觉?
是她太单纯了吗?还是,仅仅是因为陷入爱里,所以她总是无论发生的什么事,都选择相信他?
路州之事如此,今日又如此!
想到这里,她脚下一滑,整个人便跌倒在青石路面上,磕得双膝一阵巨痛,手也破了皮,渗出一缕一缕的血丝。
然而,比起身上的伤口,更疼的,是她的心。
刚刚一番争执时,拼着一口意气,尚不觉得,此时想来,却如有人在自己的心脏上用力地插了无数把匕首一般,反复捅搅,痛得抽搐,痛得撕心裂肺,却连伤口也流不出一丝血来。
*****
嗯,今天要出去玩儿,就先更了~~亲们周末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