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难产
边说,他边拖着她便往门外走。
商娇原本正惊魂未定,此时听得尔朱同的话不由一怔,待反应过来他话中之意,赶紧站稳了脚跟,转头向他问道:“……你说什么?夫人快生了?什么时候的事情?……还有,夫人怀孕多久了?”
商娇开始紧张起来,自主快步地跟上尔朱同的步伐,边走边询问情况。身后,不放心的安思予也赶紧跟了上来。
尔朱同喘着粗气,一抹脸上的汗,“大嫂怀孕才七个多月。近段时日以来,她一直说觉得身子不适,腹中孩儿闹腾得厉害,所以给在外的大哥去信,要他早归,自己也一直都在静养着……定是昨日你们的事惊动了她,害她生生折腾了一番,说是回寨后就不好了,在床上翻腾了一夜。本以为可以坚持,但刚刚看情况不妙,方才派人通传了我。咱们山寨里本就无甚女子,仅有的两个婆姨也闻讯赶去了。你也是女的,快过去给帮帮忙,打个下手!”
商娇闻言也不再多说,赶紧跟着尔朱同身后,走向山寨正堂后的主家里屋。
越过里屋的小院,便是统领尔朱禹夫妇的处所。只此时屋中门窗紧闭,窗帘紧阖,只从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阵闷声惨叫,一群男人围在门外,挠头抓耳,急得汗流浃背,却没有一点办法。
此时见尔朱同来了,一群人立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禀报情况,说两个婆姨进去了半晌还没出来,询问该如何是好等等等等,杂七杂八,场面一时混乱。
商娇见状,当机立断,让尔朱同喝令这群七嘴八舌如同鸭子般闹腾男子全都退出正房,只留了尔朱同与一两个干练些并安思予留在门外,随时听候屋中安排,又嘱了他们烧水、找来干净的剪刀、纱布等物,这才推门入了屋。
甫一入屋,一股窒闷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商娇抬眼望时,只见屋中大床烟罗垂挂,床上一人盖着厚实的棉被,正痛得全身直冒冷汗,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上,面色发青,眼睛凸出,呼吸急促,双手紧紧抓住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床单,手臂青筋暴起。
不正是昨日救她之时尚还英姿飒爽的朱靖然是谁?
商娇忙奔向前去,一把将朱靖然的手握住,安慰道:“夫人,我来了。你放心,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朱靖然早已痛得死去活来,神情都已有些恍惚,此时听到商娇温言劝慰的话,躺在床上微微地点了点头,无力地朝她笑了笑。
此时屋中的两个婆姨已拧了热帕子前来,细心地替朱靖然擦了擦脸上的汗,又翻开棉被检察了一番,一个遂笑着安慰道:“夫人莫怕,你虽是头胎,但孩子没有足月,不会太大,应该不会有太大风险。”
“是啊是啊,”另一个婆姨也粗声粗气道,“这女人生孩子都这样,夫人只管使劲儿,孩子落地便没事儿了。”
朱靖然闻言点点头,待熬过一波阵痛后,她咧唇一笑,有气无力地道:“这孩子当真是个冤家。从怀他开始我便一直身上见红,到后来大了些,又每每踢得我骨盆生疼,现在又……又提早要出来……唔——”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巨痛,痛得她死去活来,揪紧身下床单,在床上一阵翻滚嘶吼。
商娇却突然从朱靖然的话中悟出几分不对。
身上一直见红?可是先兆性流产的征状?
踢得骨盆生疼?可正常的胎位,孩子应是头下脚上,按说就算踢得狠了,也应是肋骨生产啊!
她这般一想,心下便总放心不下。越性越过两个婆姨,也不顾她们叫喊,直接掀了被子,帮朱靖然检查了起来。
商娇前世的母亲便是医院的产科护士长,她自小便在家中看过很多关于助产类的 书籍,此番她一诊,便果然发现了问题。
朱靖然骨盆狭小不说,孩子竟当真是头上脚小,最常见的难产胎位!
发现这个问题,商娇马上将情况告知了朱靖然,只道可能会难产,需要下山去找有接生经验的稳婆上山相助。
但商娇刚把意见一说,两个婆姨便不高兴了。她们都是寨中辈分较高的长辈,又都生养过,所以皆不把商娇的话放在心间。
“胡说!夫人现在只是尚不到瓜熟蒂落之时,待过些时辰,胎儿自然就会下地,哪有你说的这么玄乎?”一个婆姨压根不信。
另一个婆姨也撇着嘴接嘴道:“我说你一个小姑娘,看模样应该还没成婚吧?怎生的就知道这是难产?”
“……”商娇便有口难辩起来。
两个婆姨趁机便将她挤兑到一旁,只吩咐她去外间烧水,两人则陪着朱靖然,继续为她鼓劲催生。
商娇忤在原地想了想,蓦地转身开门,便唤来尔朱同,将朱靖然的情况告知了他,末了她道:“夫人现在的情况必是难产无疑。情况紧急,我只怕时间久了,孩子会在宫内窒息,大人也会有危险。但我劝不动屋中的两位长辈,只能先将情况于你说明。若你信得过我,便赶紧差人下山,去寻有经验的稳婆上山来,迟则我怕夫人会有性命之忧。”
尔朱同听得商娇的话汗如雨下,却有几分迟疑,“现下下山?这一来一回,非半天不可,我怕……”
商娇见他磨蹭,不由怒道:“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闯生死关!夫人已在床上折腾了一夜,你再这般迟疑,若夫人生了什么变故,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了!”
尔朱同闻言,也知事态紧急,他思来想去,眼睛一闭,终于应承下来。
“好,商娇,我便信你一回。但你要记得,在我找来稳婆之前,必保我嫂嫂平安周全!”
说到此处,他上前一步,阴沉的双眼直视着商娇,道:“嫂嫂是因为救你与他,”他一指一旁的安思予,“方才提前发作、难产的。若然她当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走不出盘龙山!”
狠话抛下,尔朱同扭头便走,自去召集了几个兄弟,纵马下山寻找稳婆去了。
商娇这边转回屋里,刚回身,便看到两个婆姨正一人将朱靖然扶坐起来,一人正将一大碗什么汤水喂她灌下。
待闻到那东西散发出的味道,商娇心下暗道不好。
她几步上前,夺过那婆姨的碗,当看到那见了底的汤碗,不由大怒:“人参汤?夫人这个时候怎能服用参汤?”
两个婆姨顿时更加不高兴起来,横道:“夫人现在生产脱了力,我们喂她参汤帮她保持体力有何错?你一个没有生养过的姑娘家,便不要在这里找事增添夫人的烦恼了!”
商娇闻言只得狠狠地剜了两个婆姨一眼,心里忽然一悲,用力地将那只黑漆木碗砸到了地上。
愚昧!无知!
她们只知人参大补,可以帮助人恢复体力,却殊不知人参中的抗凝作用,若用在临近产期及分娩的产妇身上时,会增加产妇产后出血的机率与风险!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朱靖然的身下突然开始见红,继而血量越来越大,浸湿了身下的床单。肚子里的胎儿也开始在如波状翻腾,每每折腾得朱靖然死去活来,冷汗如雨,却宫口不开,商娇几次想伸手去拉,朱靖然便惨叫出声,两位婆姨也阻三阻四,各种恐吓,几番下来,商娇便也没有了办法
这般过了两个时辰,朱靖然便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只躺在床上哀哀呻.吟。
忽然间,她出现眼神涣散,四肢僵直的情况,吓得商娇与两个婆姨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方才险险清醒了片刻,却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眼见着人便萎颓了下来。急得商娇束手无措,直掉眼泪。
朱靖然此时也知自己不好了,她拉着商娇满是鲜血的手,微弱道:“好妹妹,我知你是为了我好,但我快不行了,你也不要……再为我忧心了。只可惜,孩子……孩子……若能保住孩子……该多好!”
商娇忙稳住眼泪,笑着安慰她道:“夫人说什么傻话呢?夫人昨日还骑马前来救我来着,这般利落飒爽,哪里是如此容易放弃的人?相信我,待稳婆来了,夫人与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会平安无事!”
朱靖然便点点头,又昏沉睡了过去。
商娇跺着脚,无数次地看向门外,期待着尔朱同带着稳婆前来,只觉得时间是如此漫长。
终于,当又一次阵痛过去,朱靖然又清醒了片刻。
她直直地躺在床上,目光涣散无神,只虚弱无比地道:“阿禹……阿禹回来了……我听到他的……他的马蹄声了……”
商娇闻言侧耳细听,窗外却什么动静也没有。
正想着是否是朱靖然的幻觉,忽然间,她似乎听到了一阵脚步飞奔而来的声音,强健而有力,正向着正房跑来。
“轰”的一声,房门被一双结实的胳膊撞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