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还债
一场宴会,三方宾主尽欢。
一场联姻的政事,因着阿那月与阿那辰的彼此相爱,戛然而止。
柔然布罗可汗终于承认公主与宁王相爱的事实,并有心成全,只待萨满巫师择得吉日,便可完婚。
而大魏与宋国虽看似谁也没有占着好,但维持现状,不再各自为敌,况此次出使柔然,亦换得良驹无数,柔然的冶铁、造甲等技艺亦通过互市,传入中原,亦是圆满。
这样的结局,三方无损,皆大欢喜。
宴会后,商娇便迫不及待地进了睿王的王帐。
“阿濬,你许我的东西,该给我了吧?”甫一入帐,商娇便偏偏头,伸出一只素净的小手,摊在睿王的面前,笑得眉眼弯弯,像一只偷到肉吃的小狐狸。
睿王微醺地,和衣卧于一旁的软榻上醒酒,听得商娇的话,不由半睁着鹰眸,唇畔勾起一抹笑意。
他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商娇见他又喝得醉了,有些犹豫。但架不住诱惑,还是慢慢走了过去,只远远地站着,半步不敢靠近软榻。
睿王见商娇满脸戒备,便知她还记着当日在王府他醉酒轻薄她之事,心里不由苦笑。
伸手入怀,他摸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递到她面前。
“我既许了你,自不会反悔。”他轻轻道,眸中情意深沉。
商娇却对他的神情视而未见,只欣喜地伸出手去,去拿他手中的纸。
扯一扯,那纸还在睿王手里,纹丝不动。
商娇心下生疑,抬起大眼瞅瞅睿王,见他并无不妥之处,遂又大着胆子再去扯。
却不想,睿王反手一抓,却将她的小手握在了温暖的大掌中……
“啊!”随着她的一声惊呼,他将她扯到了自己的胸前。
那双如鹰如隼的眸子,满是柔情地看着她,再没了当日初见的戏弄,没有了逼迫与凌利,如此情真,如此意切,如此渴望。
“小辫子……”他喑咽着,低低唤她,用力拉住她的手,按压在自己的心口处。
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想对她倾述,对她表明,如火山下最炙烈灼热的岩浆,翻滚灼烫,便要喷薄而出。
她聪明慧觉,自立自强,善解人意……
令他每每与她相处,总是心情愉悦,宁静圆满……
这样的感觉,如果他还不明白是为了什么,那便枉费了他风流的名声。
从开始的戏弄,到后来的强留,再到现在配合默契,共度难关……
她那么好,好得令他如何不怦然心动?
睿王明白,他当真是陷得深了。
可这快要满溢的情意,要如何才能对她宣之于口,又不至令她感觉唐突?
小辫子,小辫子……
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愿意为你而回头,愿意为你而改变,愿意许你一个一人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你可愿意,再给我一些时间,待我理清眼下之事,助皇兄成为伟大的君主,还大魏一个清明盛世之后,带着你从此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
可是,这些话,尚还没能溢到唇边,却被商娇明显的拒绝而打断。
她使劲从他的桎梏中脱出手来,面色惊惶地站起,生生退开了几步。那双注视着他的大眼,很是戒备与惊恐地打量着他。
如一场大雨当头淋下,熄灭了心中快要满溢的激情与爱意,他眉微微一蹩,抬起眼来看着她。
感觉到睿王向她投来的审视的目光,商娇的一双眼睛溜溜乱转,再不敢看他,只径自向他微微一福,道:“王爷想来当真是喝醉了,便好好休息一下吧。商娇不便叨扰,就此告辞。”
说罢,她拿着手里的纸,转身飞快地出了王帐。
睿王抿着唇,眸色冰冷地半倚在软榻上,看着商娇火急火燎般地跑出自己的大帐的身影,全身僵硬,凉若冰棱。
出得睿王营帐,商娇按下方才惊慌到差点失控的心跳,抬起手,将手中的纸翻出打开,快速地看着那白纸黑字,越看,唇边的笑意越大。
那是一张银票。
金额,不多不少,正好白银一万两。
陈子岩当日为她还了刘虎的债务,还了她自由身,她感念他的恩德,却也清楚地知道,这笔巨款非还不可。
虽然他从未提及过这一万两,但这件事,到底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若她不能还上那一万两银子,那即便陈子岩再不介意,再不提此事,她从心里也觉得,自己与陈子岩之间并不对等。
可是要弄到一万两银子,这对现在只拿月俸的商娇来说,无疑比登天还难。
所以,商娇嘴上虽从来不说,但心里到底总惦记着这件事。
所以,当大魏安插在柔然王庭中的探子第一次回话,将有关阿那月公主所有事情详细禀告,继而让商娇发现,自己与阿那月如此相似之后,她便与睿王私下达成了一笔交易。
她以一万两的价格,以自己为饵,诱取阿那辰的亲近,再将消息由探子转给阿那月,引起她的嫉妒与注意,从而瓦解二人之间的坚冰,打消了魏宋两国联姻柔然的计划。
终于在今日,成功将阿那月这朵草原之花,留在了草原上。
只是,这每一步行来,都是如此之险。
幸好有睿王天衣无缝的默契配合,她的计策才能一步一步进行下去。
方才有了今日,三国维持现状的局面。
这一万两,商娇觉得自己受之无愧。
想到这里,她将银票重新小心叠好,捂紧襟口,兴高采烈,眉开眼笑的径往陈子岩的营帐去了。
“东家,东家,你在吗?”
蹦蹦跳跳地来到陈子岩的住处,掀开帐帏,商娇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满是喜悦的往内张望 。
却见陈子岩正坐在案前,与身旁的叶傲天一坐一立,正在商讨回程的安排事宜。见到商娇掀了帐帏探头探脑往里张望,他面色沉沉地扫了她一眼。
“出去!”一声喝斥,声音全然冰冷,温柔的神情不再。
商娇满腔的兴奋便如冰水浇头,倏时熄灭得只剩几点火星。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平日里一贯温和的东家,今天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商娇不解,只能呆愣在原地,疑惑地看着陈子岩,强笑着嗫嚅道:“东,东家,你怎么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或是东家对她有了什么误解?
“咳咳……”正当她惊疑不定时,一旁的叶傲天却识趣地合上了公文,清咳两声,对陈子岩道:“东家,我这便出去了。”
说罢,也不待陈子岩答话,他抬头看看商娇,又向她飞了个眼神,示意她与陈子岩小心说话,方才颇不放心地大步迈出了营帐。
营帐中,便只剩了陈子岩与商娇二人,面面相对,却一个莫名其妙,一个面色冰冷。
商娇掀着帐帏等了许久,见陈子岩只是面色冰冷地整理桌案,也不理她,料想自己肯定惹陈子岩不痛快了。但又拿捏不准是何是惹得他如此大动肝火,心里不由得一阵打鼓。
轻挪脚步,她索性进了营帐,走到陈子岩身边,讨好的笑着,怯怯唤他:“东家?”
陈子岩却似没听到般,仍旧不理会她,一径只整理书案上的公文与用具。
商娇碰了一鼻子灰,颇觉尴尬。咬唇沉默了一阵,她伸手入怀,将一张银票放到了桌案上。
陈子岩正在整理桌安的手便顿住了。一双眼盯着那张银票,许久许久,有些阴沉地抬起头看向商娇,沉声问:“这是什么?”
商娇忙咧嘴强笑,答:“一万两银子的银票。我还给东家的……”
“我是问你,这银票哪儿来的?”陈子岩蓦地高声打断她,隐有怒意在脸上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