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已经真正成了林天虎,他不再记得其他的事件了,只记得受伤被抬到班丝巴让临时战地医院,一个叫龙芳兰的护士,还有就是他的父亲林天龙医生。
他的记忆单纯得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他的记忆中偶儿也会闪出他在大学上学,在电脑前玩游戏的场景,但都是一晃而过。后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更使他这种偶儿闪过的场景逐渐消失,而完全成了一个全新的林天虎。
林天虎被送到了在武吉智马的家中,他才又知道,原来他还有个妈妈。
“儿子,你难道连妈妈都不认得了吗?”
林天虎看着风华依存的面前的一个中年女性,摇了摇头:“真的不记得。你真是我妈吗?”
林天虎的母亲听了,泪如雨下,对林天龙说:“你要想办法医好他。”
“你放心,他只是因为被炸弹震伤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到时记忆就完全可以恢复了,你不用担心。”林天龙安慰妻子说。
“是啊,阿姨。天虎是抗日英雄,体质又这么好,一定会很快恢复的。你别太担心。”龙芳兰也安慰说。
“这些日本鬼子怎么这么坏啊,他们什么时候才会走。好好的一个新加坡怎么会被打成这样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林天虎母亲流着泪,叹着息说。
林天龙、龙芳兰听了,也无话可说。他们每天看着从前线抬下的伤兵,心里对战争的感慨,对日本鬼子的仇恨,比林天虎母亲更加强烈。
林天虎在家里住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林江石带着范兵到林天虎家看他。
“我听医生说你没有伤,真的奇怪。怎么会没受伤呢,我们明明看到你的左肋部被子弹射穿了,血一直流。我还将衬衫撕下一块帮你包扎。后来,我们还以为你死了呢,一点气息都没有。可怎么到了医院却会一点伤都没有呢,反而失忆了?真是奇怪。”范兵一看到林天虎,就打开话匣子说起来,似乎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
“我当时也看到了。天虎确实受了伤。”林江石也证实说。
“你们真的没看错?”林医生看着林江石他们疑惑地问。
“我们整个队的队员都看到了。”林江石说得很肯定。
林江石是新加坡民团的队长,他不可能随便乱说话,范江被林天虎救过,也不可能胡说八道,而且这是有关生命的事,谁也不敢乱开玩笑。
他们都奇怪地看着林天虎,流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态。
林天虎自己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傻傻地看着大家。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总归天虎没事就好,至少我们还可以看到他,比起那些为保卫星洲死去的勇士来说,我们已经知足了。谢谢你们来看望。前线现在怎么样了?”林医生打破了沉默的气氛说。
“只是不时有小股鬼子上岸骚扰,但班丝巴让沿海的日本军舰不断增多,马来亚的英军又没有动静,要使新加坡平安无事,看来还有更残酷的血战在后头。”林江石说,“陈嘉庚等人正在找驻新加坡的英国总督汤马士商量,现在还没有结果。”
“这些红毛人看起来很粗壮,其实很怕死,新加坡要想和平,恐怕还得靠我们自己。”林天龙医生说,“我们华人一定要团结起来,否则,以后就不可能在新加坡立足了。”
“林队长,不好了。日本成功偷袭了美国珍珠港,同时向亚洲各国宣战,陈嘉庚担心下一步日本会再次入侵,让我来通知你,要扩大民团,加强民团训练和新加坡各前线的防御工事加固。”林海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说。
“我们先走了,天虎就由你们照顾了。”林江石握着林天龙医生的手说。
“国防大事要紧,你们快去吧。天虎如果康复了,我们马上送他到前线。”
林江石走后,林天龙忙打开收音机收听。
果然,里面传出了播音员不断重复着焦虑的声音:日本今天早上偷袭了美国珍珠港,同时向英美两国宣战,昨天夜里已经入侵泰国,形势紧张。今天早上,马来西亚的日本军舰又突然增加了二十艘,兵力增加了三万人,这一动向不得不引起我们的重视和担忧。有关爱国义士正在同英国总督汤姆士协商加固边防……
“看来日本的野心很大,新加坡很危险。”林天龙医生对他妻子说。
“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回中国去?”
“中国已经到处是日本鬼子了,情况比我们更糟,前几天陈嘉庚就号召华侨捐款救国。看情况,整个亚洲的战火都被日本烧了起来,要活命,看来只有守住新加坡了。”
“能守得住吗?”
“守不住也得守啊。”林医生叹着息说。
两人正说着,龙芳兰走了进来。
“林医生,裕廊那边今天又打起来了,今早又送来了十几个伤兵。医院让你赶紧过去。”龙芳兰一进门就着急地说。
“行,我马上就走。”林天龙说着去换衣服。
龙芳兰看到天虎坐在那里,一幅呆呆的样子,就走过去问他:“天虎,好一点吗?”
“我没事了啊。就是脑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天虎说得很认真。
“难道连我也记不得了吗?”
“龙芳兰,你这么漂亮,我怎么会忘记呢?”天虎竟然朝龙芳兰开了个玩笑。
龙芳兰高兴地笑着说:“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失忆加健忘呢。看来是多余的。你自己也别烦,多注意休息,很快就会恢复记忆了。”
“我才不烦呢。我脑子里现在什么也没有,想烦也烦不起来。”
龙芳兰看到林天龙医生换好衣服出来,就问:“林医生,天虎的病没事吧?”
“唉,我也说不来。我从医也有三十多年了,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早上林江石他们过来,还说当时在战场上明明看到天虎被子弹打穿左肋,血流了一地,有一时间呼吸还停止过,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检查了他的身上几遍了,就是没有看到一点受伤的痕迹,这可太奇怪了。”林天龙医生摇着头说,“我还问了他们当时是不是有什么炮弹爆炸,他们也说没有,只有零星的枪声。这让我很想不通,没有伤痕,又没有外力影响,怎么会突然就失忆了呢?”
林天龙医生说着就跟龙芳兰一起要走出门去,天虎却突然说道:“龙芳兰,我跟你一起去。在家里闷死了。”
龙芳兰看了看林天龙医生,对天虎说:“你不要去医院,那里太吵了,环境不好,不利于你休息和恢复记忆。”
“我不,我就要去。”天虎竟然向龙芳兰撒起娇来。
“林医生,你看……”龙芳兰征求林天龙医生的意见。
“这孩子,唉,他想去就让他去吧。也许看到那里的情景,对他恢复记忆反而会有帮助。”林天龙叹了口气说。
“那走吧,我们一起去医院。”龙芳兰走过去拉上天虎的手,与林天龙一起朝医院走去。
裕廊、班丝巴让的方向不时传来一阵阵的枪声。
“看来战事越来越紧了。我们以后恐怕就没时间休息了。”林天龙边走边说着。
“日本人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神经错乱成这样子,到处跟人家惹麻烦,弄得别的国家民不聊生的。”龙芳兰说。
“日本人是什么人?”天虎问道。
“日本人是……”
“看来你告诉他,他也不明白的。”林天龙医生打断龙芳兰的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