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搓揉着双手,外头着实寒凉,她缩着脖子起身回房。还未踏进里屋,一股气味自身后袭来,又来了。唐晓迅速转身,蕴着内力挥手,手中的药粉落在一个人形身上,瞬间人形化作青烟消失无影。
唐晓四下张望,难道只有一个毒人闯入院子吗?她不敢掉以轻心,毒人狡诈,这些年她种出了无数毒人的致命物——乌落青苔。可总有几个不怕死的毒人,误闯进这里。
她走到窗下,找到地上用土虚掩的绳索,轻轻一拉,在里屋四围竖起了高高的围栏,围栏上涂满了青绿色苔藓。这样,小昌晨便能不受毒人侵害。
唐晓朝竹林外走去,她每走一步,毒人的气息便加重,看来今日月圆之夜,毒人又出来了。果然,当她赶到竹林外五百米处,一群毒人正将一人团团围住。
那人手里拿着火把,不断吓唬毒人,唐晓觉着这画面甚是滑稽,这毒人什么时候害怕上火焰了?借着火光,她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仔细辨认,骆云帆!他怎么会在这?
唐晓差点忘了这里是东阳国境内,这荒山就在东阳国都东陵城边上,遇到骆云帆不足为奇。毒人迟迟不向骆云帆进攻,而骆云帆此人深不可测,她虽不知骆云帆真正实力,但总不需要她多管闲事。
唐晓毫不犹豫地往回走,将院落四周的篱笆都浇上毒人忌惮的乌落青苔汁。一切都弄得差不多了,唐晓哈着气,伸伸懒腰回房歇息。
次日清晨,还在赖床的唐晓听到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动静。她翻了个身,拿厚被子捂住了耳朵,将声音隔绝在她的身体之外。没清静多久,又传来一阵悾悾框框的声音,炸毛的唐晓从床上跳了起来。
“唐……昌……晨!!!!”
这一声巨喝,小昌晨手里拿着锅铲兴冲冲跑了进来,“娘亲,你找我?”这软孺的声音,这无辜的大眼睛,唐晓腾地燃起的无名火嗖的一下,全被熄灭。她露着勉强的笑,道:“晨儿,我们是文明人,做饭能不这么大动静,好吗?”
唐晓说完,还不忘对小昌晨卖个萌,眨巴眨巴她那小眼睛。
“嗯……”小昌晨显然是将唐晓的话听进去了,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啊,我的菜!”小昌晨一溜小跑,火速援救还在锅里的菜。
“你!”唐晓揪着自己的手,她真得拿小昌晨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乖乖起床。
在后院洗漱的唐晓一边洗脸,一边忍受着自前院飘来的香味。她真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把桌子安在后院呢,这样还能边洗脸边吃上几口。
迅速结束洗漱的唐晓火速跑到前院,她坐在凳子上,面对石桌上几道家常小菜,委实馋虫被勾起。她将放置在桌角的菜移到中央,迫不及待地拾箸夹菜,一饱口福。
小昌晨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唐晓赶紧接过来放在石桌上。小昌晨自然地张开双臂,唐晓将他抱到凳子上坐好。
“大早上,我们至于吃这么丰富吗?”唐晓提出了自己的异议,自从这个小昌晨五岁学会了下厨,就天天做这些好吃的。
“娘亲,你看你这么瘦,一定得多吃。”小昌晨说着就夹了一块肉往唐晓碗里送,唐晓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年多来始终下不去的小腹。
小昌晨的手太短,根本够不着唐晓的饭碗,唐晓在半空中接过这个孩子的爱心。
“好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唐晓将肉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咀嚼。还不忘哀怨道:“哎,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是我让你受苦了。”
“娘亲,你知道就好,所以赶紧给我找个爹爹,这样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别看小昌晨年纪小,操的心还真不少。
唐晓翻了个白眼,道:“谁是你娘亲,都说了不要叫我娘亲,你这样我会嫁不出去的。”
“就算我不叫你娘亲,娘亲也嫁不出去啊。”小昌晨一口一个娘亲噎得唐晓无话可说,她闷声往嘴里塞饭。
她饭还没吞进去,一个人压坏她们家的篱笆跌了进来。唐晓和小昌晨立刻起身,“娘亲!”小昌晨害怕地躲在唐晓身后,“别怕,你在这待着,我去看看。”
唐晓一步一顿朝那走,那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是被毒人抓伤的痕迹。她轻轻翻过这人的身,骆云帆,怎么又是他?唐晓顾不上惊讶,骆云帆一副伤势不轻的样子,看来昨晚他还是被毒人伤了。
唐晓以一人之力将骆云帆扶到一间废弃的屋子,这里原来是无名氏夫妇的住处,现在也只能冒昧一用了。
她撕开骆云帆身上的衣服,褪去上衣遮掩的伤口,更加清晰可怖。
“娘亲,需要晨儿帮忙吗?”
唐晓转身将那人的伤口挡住,蹲下对小昌晨道:“晨儿,这里有娘亲一人就够了。你答应了娘亲今天要将功法倒背如流的,忘了吗?”
“可是,娘亲,我看这位大叔好像伤得不轻,你一个人能行吗?”这已经是小昌晨今天第n次质疑她了,唐晓拍着胸脯道:“你放心,娘亲可以的,要是不行,娘亲再叫你,好吗?”
小昌晨懂事道:“那好吧,那晨儿就去读书了。”小昌晨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叮嘱道:“娘亲,晨儿就在外面,有事一定要叫晨儿。”
“嗯,好,去吧。”唐晓望着乖巧听话的小昌晨,虽然有的时候他爱和自己拌嘴,但只要唐晓说什么,小昌晨总会言听计从。
唐晓将从骆云帆身上撕下的带血衣物扔到火盆,把了把他的脉,幸好,中毒不深。她从腰间掏出一个药瓶,从里面滚出一颗蓝色的药丸,喂入骆云帆嘴中。
她手拿一块干净的布轻轻擦拭伤口上的血渍,直到换上第三块布,骆云帆身上的血渍才被清除干净。唐晓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盖在骆云帆身上。
望着骆云帆昏迷的样子,她自言自语道:“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唐晓走出屋子,将门轻轻关上。
“娘亲,里面的大叔怎么样了?”担心骆云帆伤势的小昌晨急忙忙跑过来,唐晓勾了勾他的鼻子道:“你怎么对里面的人这么关心?”
“我看他的年龄和我昨天在山下认识的一个叔叔差不多大,要是那个叔叔落了难,我希望有人能像我们这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唐晓听着小昌晨所谓的理由,觉得很是欣慰,虽然她不能送他去私塾,但是该懂的道理,他都懂。
“娘亲,这应该就是书中说的‘推心置腹’吧!”
唐晓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摇头无奈道:“这叫‘推己及人’,‘推心置腹’可不是这么用的。”她一个新闻系出身的大学生教出的学生,什么都好,就是总爱用错成语,唐晓对此也很无奈。
骆云帆昏迷了三天三夜,每天唐晓都让小昌晨进去看看他的伤势。而唐晓除了替骆云帆包扎好伤口后,就再未踏入这个房间。
骆云帆昏迷的第四天,唐晓蒙着面纱,手里拿着钓竿准备去明湖边垂钓。
“娘亲,你去哪?”
正在前院看书的小昌晨看见唐晓破天荒用面纱蒙面,委实奇怪。
“你没看见吗?我去钓鱼啊。”
唐晓走出竹林,来到明湖边。她将线挂在钓竿上,暗自使内力轻轻一挥,钓竿轻轻巧巧地悬在湖上,开始优哉游哉地垂钓起来。
清晨,山间清爽的风,没有了腊月的严寒,倒是惬意得很。果然冬日里,午间的太阳最是适合出门拥抱的,唐晓伴着着清风和煦,左手轴倚在大石头上,左手掌拖着侧脸慵懒地闭上了眼。这垂钓最是需要等,要想钓上好货,唐晓只能耐心等候了。
这阳光,实在太舒服了。一闭上眼的唐晓阻止不了困意的袭来,进入庄周梦乡中。
耳边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她浑然未觉。一人在她身旁蹲下,五年了,这张他整整找了五年的脸,终于重新出现在他的世界中。他颤抖着手,轻抚她的额,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
柔旭透过指间,无孔不入,她就这样真真切切地在他面前,而他却没有能力拥抱她。
“再见到你,真好!”第一次,他的眼角泛着泪光,他从来不知道哭是什么。自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皇位早被人夺去的那一刻开始,他只知道如果自己不努力,那么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被人夺走。
唯有走到权力的巅峰,才有能力保护自己珍惜的一切。她的出现,让他第一次有了想立刻就拥有的冲动,他不想等。
他的脸凑近唐晓,他的唇触碰唐晓光滑的额间,唐晓眉头微皱。他有不舍,他强迫自己去割舍,就像来时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四周复归宁静,唐晓缓缓睁开眼,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眉目皱得更深。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苦涩讪笑,微不可闻的叹息飘荡在这寂静的深林,伴着远山的鸟叫虫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