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劲风和柳明影二人在林中休息半日,孙劲风余毒未清,身体还未见完全康复,柳明影提议二人暂不进吴江城,先到乡野避世休养一番,再作打算。孙劲风知道她一心为了自己,心中感激之余,对她却愈加疏远,一路上谨守礼节,二人虽是同行,却相隔了一丈的距离。柳明影灵敏细致,怎会看不出他的用心,却也不言语,随他高兴,脸上也不现不悦之色。到了一处村野,二人找了一处农家,以兄妹之名,给了一些银两请求住下,那户人家中有一对老夫妇和一个小男孙,本家姓张,儿子儿媳都在吴江城干活打工,一月只回家数次。
孙劲风休养了几日,渐渐觉得丹田之气可以运用自如,再无阻碍,心中庆幸武功已经恢复。张老翁老妇都是和蔼可亲之人,他们二人住在这里数日,也渐渐的熟络起来。柳明影与他们聊天谈心,说到开心之处,忍不住笑声阵阵,那位小男孙长得精灵古怪,总喜欢缠着她听她讲故事,柳明影耐不过他,只得胡乱编的一些,虽然能敷衍他们这些乡野之人,可是孙劲风却听得出其中的真假,时时见她在一旁讲得神采飞扬,就像在讲真的一般,心中不由暗笑:“这位柳知府的千金,说起谎话却也一点都不脸红,跟真的一样。”
这日黄昏,柳明影在院中正抱着小男孙在树下讲故事,一对年轻夫妇走到篱笆门口,小男孙眼尖,还未等他们进门就兴冲冲的喊着“爹,娘”扑了过去,正是老翁老妇进城的儿子儿媳回家来了,柳明影见他们一家三口团圆,其乐融融,忍不住心中荡漾。想起自己离家出走,未曾与父母当面告别,只留下一封书信,还是扯谎自己是去找师傅,父母一向捧自己为掌上明珠,自己自小淘气顽皮,时常惹他们生气动怒,却不见他们对自己的疼爱有丝毫改变减少,如今一走近一个月,想必他们都等急了,想到这里,触动了心底某处心弦,眼泪不觉夺眶而出。孙劲风见她失常突然流泪,心中有些异样,本想上前劝慰,见她一直看着门口的父母与孩子的团圆,心中醒悟,暗道:“毕竟是个姑娘家,平时在家被人宠惯了,经不起离愁别绪。”顿了一会,心中又转念想道:“柳小姐是为了我才离家出走的,我怎能不知好歹呢,我该好好劝说她,让她回家去吧。”
两人正在各怀心事,这时小男孙已经一手拉着爹爹,一手拉着娘亲高高兴兴的走了进来,忙着跟他们二人介绍柳明影和孙劲风,年轻夫妇见他们二人样貌举止不俗,对他们很是恭谨。老翁老妇喜不自禁,晚饭也加了一些菜,七人围着一张饭桌吃饭。
孙劲风有心打探吴江城的情况,便问道:“小张哥,你进城这些天,吴江城可发生了什么事没有?”
小张哥是个爽快之人,有什么说什么,再说他一个乡下汉子,哪里有这么多的心眼,只道孙劲风一时好奇问起,便道:“本来是没有,但是今早出城的时候,却有一件大事。”说到这里,双目放光,大有惊色。
孙劲风心中一震问道:“是什么事,说来让小弟听听。”
小张哥夹了一口青菜送进嘴里,又喝了一口酒,这才慢慢道:“今早我在城门口买烧饼,看见一队车马远远的在西城门进来,看他们个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青袍绸服,身份很是不一般的,本以为是一个什么世家官爷的马队,可是却押了一辆囚车,你们说怪不怪?”
柳明影笑笑道:“只是朝廷军队押解囚犯,这又什么好稀奇的。”想到乡下人就是这么没有见识,连这都大惊小怪的,不由失笑。
小张哥接口道:“本来是没有什么奇怪,可是你不知道那些人的来头啊,押解犯人的可是朝廷的安国公爷,还有一顶八人抬的大轿,听说里面坐得可是皇家中人啊。”
张嫂听得嗔了他一口道:“就会瞎猜,你怎么知道轿子里的人是皇家的人?”
小张哥道:“你没见跟在轿子边骑马的那位白发老头吗?他是个太监!”
张嫂不甘示弱问道:“你又怎么知道了?”
小张哥急道:“那身装扮,还有他的声音那么尖细,就不是男人的声音,就是个太监。”
孙劲风听到“安国公”三个字的时候,心中已然动荡,暗道:“到底是什么人要安国公爷亲自押送?”柳明影虽不知道安国公爷与孙劲风的隐秘关系,但是对他的名声也有所耳闻,想到竟要出动他亲自出京押送,这个囚犯绝对不是一般人,问道:“囚车?他们押的是谁?”
小张哥道:“这个囚犯可是罪案累累,听说之前在苏城杀了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后来又在湖州杀了荣亲老王爷,这犯的可都是杀头的死罪啊!”
张嫂道:“这么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怪不得朝廷要派安国公爷来亲自押送了。”
小张哥道:“还不止呢,听说他还想杀轿子里的皇家的人,好在被安国公爷及时救了下来。”
柳明影听到这里脱口道:“荣亲王爷?”说着看了一眼孙劲风,孙劲风也大为吃惊,道:“这位荣亲王爷是十年前告老回乡在湖州定居的当今皇上的最小的亲叔叔,他虽然出自皇家,但是却一直无心朝廷政事,也算是一个闲散的王爷,为什么会招来杀身之祸,可真是令人费解!”
小张哥笑道:“孙老弟,你知道可不少啊,对朝廷的事这么清楚。”
孙劲风心中微惊,柳明影在一旁解释道:“我大哥在京城混了一些日子,所以知道的多一些。”
小张哥笑道:“是这样啊。”
孙劲风之前听到“在苏城杀了钦差大人”心中已经“咯噔”一声,他第一人想到的就是佟越,但是之后又听杀了荣亲老王爷,他又迷糊了,想佟越好好的又怎会去杀一个朝廷的隐居王爷,想必是另有其人罢了,没想到自己只是在乡野待了那么几天,外面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还惊动了安国公任舒航和皇家中人。
柳明影刚要问话,只听张嫂又道:“听说那个囚犯神通广大,男的只用一招就可以瞬间取人项上人头,荣亲王府怎么算也是一个王爷的住的地方,他也能来去自如,将他杀掉,唉,他这个杀人魔头本是死不足惜,只可惜他身边的那个妹子,长得多端庄啊,竟会与他同流合污,真是人不可貌相。”
柳明影心下更是疑惑问道:“那囚犯是一男一女吗?”
小张哥点头道:“对啊!两人坐在一个囚车里。”
在一旁听得许久的张老翁和张大娘胆子本来就小,听他们谈论朝廷囚犯之事,大为不喜,张老翁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我们乡野人家,过自己的日子罢了,管那么多做什么?吃饭!”
他这一说,小张哥与张嫂都不敢再出声,各自埋头吃饭,孙劲风不经意看了一眼柳明影,见她神色有些凝重,似乎在寻思什么事,心中也觉得有些沉甸甸的。
次日天明,二人告别了张老汉一家,出了村野,一同往吴江城走去。
孙劲风见柳明影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有些疲累,心中愧疚道:“柳小姐,这一路幸好有你相助,否则孙劲风命早已休矣。”
柳明影听他言语客气淡淡道:“没什么,不必放在心上。”
孙劲风听她语气平淡,心中也感无趣,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本不是寡谈之人,但是面对柳明影,很多话都觉得不便,索性不谈。两人又走了一会,眼见吴江城越来越近,柳明影忽然开口道:“若是吴江城也不能找到太子,我也不能再与你同行了,我离家太久,爹娘会记挂,是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