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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 持续发展

赵洵心里突的一跳,在李连杰的目光注视之下,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科学怪人摆在实验台上的裸体试验品,暗想他该不会把自己来自于异世界的事情都推导出来了吧?

好在李连杰那种令人发毛的目光没有持续多久,又开口说道:

“小王爷可知,在距今大约两百三十年前,本朝定鼎之初,中华武术达到了历史上的巅峰时期!其时天下大乱,藩镇割据,百姓生活朝不保夕,但是于乱世当中,也有一大批光耀千古的杰出武功浴火而生,逐步形成了各种功法流派,并基本奠定了后世数百年的武功格局。在这些武功技法当中,既有汉人丐帮首代帮主所创立的降龙十八掌、打狗棍法等,亦有鲜卑慕容氏创立的斗转星移、参合指,同时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一阳指,少林武功的易筋经、七十二绝技也开始大放异彩,在武林中占据重要地位,共同造就了一时争奇斗艳、交相辉映的武功鼎盛局面!据沙家考证,逍遥派武功也是在那段时期声名鹊起,虽然这个门派在武林中不事张扬,但时任逍遥派掌门人或曾被视为‘天下七大高手之首’,由此可见一斑……”

赵洵颇感兴趣地问道:

“不知其他六位高手的排名又是如何?”

李连杰又开始用那种瘆人的目光盯着赵洵:

“年代太过久远而缺乏史料,沙家不好妄加推断,但是在搜集材料的过程中,沙家却发现了当时排名第三那位高手的出身姓氏……”

“是谁?”

“他便是本朝太祖!”

“哦,你是说……什么!本朝太祖!”

赵洵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看看李连杰认真的脸色,转眼间一股兴奋莫名之情涌入大脑,不由得大跳大叫了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是知道!本朝太祖乃何许人也?武勇睿文,天下何人能及!他老人家手创的太祖长拳和盘龙棍,迄今仍在武林中享有鼎鼎大名,若无过硬实力怎可能如此?虽然他老人家的内力心法失传已久……连杰,回头你再给我好好查一查,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子孙把他老人家的内功真传给练丢的,天下第三大高手的内力修炼法门!不管他什么六脉神剑还是斗转星移,见了我赵氏内功都要乖乖低头,最起码也是和他们并驾齐驱的一流功法!不对,是超级功法!肯定是超级功法!”

赵洵乍闻此消息,激动地在原地转着圈儿,说起话来都有些口无遮拦,语无伦次了,还颇为蛮横地直接就把段氏和慕容氏的两家武功给划归到第三之后。

受到赵洵的情绪感染,李连杰也不由微微一笑,但神色还是很冷静,道:

“沙家也曾做过初步考证,昔年太祖亲子燕王德昭公与秦王德芳公,先后英年早逝,其间免不了有太宗逼迫之嫌,而太宗自身不以武功见长,纵然习得太祖心法,却未见得能完整传承下来……”

其实对于宋朝的这段埋汰历史,赵洵心里清楚得很,刚才只是一时口快才让李连杰去调查的,一听李连杰开始认真分析,他倒觉得尴尬起来。更何况现任皇帝宋宁宗是秦王赵德芳的嫡系子孙,而自己作为太子又是燕王赵德昭的嫡传,那等于是现在皇位又回归到太祖一脉了,再去追究宋太宗赵光义的不是也没什么意味,无非打自家脸而已,当下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

“连杰,你刚才提供的线索很重要!既然东邪黄药师有可能是逍遥派的苗裔,那么从他那里应当可以查到逍遥派的一些过往历史。正好我跟黄药师很熟,下次见面就把你带上,也方便当面询问。”

李连杰轻轻摇头:

“其实在沙家眼里,逍遥派的历史已经很清楚了,虽然不妨再请黄药师亲口确认一二,但下一步的调研重点就要放在大理段氏身上了,因为这将有可能确定天下第二或第四排名的归属,故此沙家还要再对赵氏内功的历史做一番详细调研,以进行对比分析……”

赵洵刚要点头称是,一听李连杰还要去调查赵氏内功,急忙道:

“赵氏内功已经明确是天下第三了,本王对此也没什么意见,我看就不必深入调查了!”

李连杰不依不饶的:

“那怎么能行?不清楚赵氏内功的历史,就无法确定段氏功法的排名,而天下第二和第四的排名稍有差错,其它排名更会谬以千里。小王爷,要知道‘天下七大高手排行榜’的正确制订将会对今后的研究工作提供宝贵的指导意义……”

赵洵有点恼羞成怒:

“连杰,我不得不提醒你一点,你的调研工作已经偏离了原定的目标和方向!我们的目的是从历史中找到当前世界存在合理性的证据,现在你甚至把赵氏内功的历史地位都明确了下来,本王的心里踏实无比,还去搞那个鬼排名做什么?”

李连杰的目光澄澈而坚定:

“小王爷,就是你之前说过的话,孤证不能成立。赵氏内功排名第三的话头,是沙家偶然从前人的一本志怪小说中读到的,其真实性待考。你会真的凭此认为太祖长拳或盘龙棍就可以追根溯源到太祖那里?其中就没有他人伪托假冒的成分?虽说现下已经至少确定了少林、逍遥两门武功的源流,但在对那七大高手的论证完成之前,从学术角度而言,沙家还不敢就此断定我等身处的这个世界具备完整的历史延续性,至少在武学方面是这样的。”

赵洵听完之后,一时沉默不语起来。

他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李连杰是对的,既然是自己促成了这次调研的发起,本就不该虎头蛇尾草草结束,所以在抑制住了起初那一点“遮羞布”的想法之后,他并不反对李连杰继续追查下去。

不过从李连杰执著的态度上面,他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在他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理应对这个世界抱有这样那样的看法和意见,让他意外的是,作为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李连杰对自己世界的怀疑程度竟然不比他少,或许还会更多。

由此反观自身,上辈子一直在那个世界里浑浑噩噩地活着,自以为了解世界的全部,现在看来连那个世界的一个稳定的立足点都没有找到,很可能就是一场大笑话!

到现在他已经不再担心某个生灵去伪造证据的可能性了,因为那样做就是打破了游戏规则,导致创世者本身的存在合理性都失去根基,因此他越发坚定了让李连杰一查到底的信心。射宋世界的真实与否不再显得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对世界背后原因的探询,这才应该是自始至终排在首位的。

显然这项工作并非一个人甚至几代人能够完成,不过更显然的是赵洵并不急于一时,他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开端,一位出色的研究人员并搭建起了一个合理的研究框架,这就够了。与此相比,一点可怜的面子又算什么?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李连杰的作法。

就在赵洵以为上面那些就是李连杰研究成果的全部时,哪知人家还有新东西拿出来。

李连杰已经将手中册页翻过去了一大半,只剩下寥寥几页的样子,然而他说出来的话却仍是那样震撼:

“关于这个世界是否会有可持续的发展,沙家也大致定下了调研方向,并得出了一个初步结论……”

赵洵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李连杰:

“……你说!”

李连杰不紧不慢地道:

“结论是:会有发展。据沙家预计,今后这个命题将从十个方面展开,但现下由于人力有限,沙家还是只能先从武学入手,这也恰与沙家正在进行的‘七大高手排行榜’的调研工作不冲突。”

“从历史来看,中华武学的传统一直都在延续,但武学的世界正在衰落之中,这是不争的事实。上古先民勇力过人,乃有以仙侠目之者,其炼体功法已不可考,至春秋之世为一变,有前人习古猿吐纳之法而演化为当今武学之滥觞,但与先民相较已是落了下乘,至秦汉魏晋又为一变,世之游侠儿技出多门并不拘泥一端,而至隋唐为其集大成者。五代以降,武学之道渐趋死板僵化,强分武学为内外二功,并将内外兼修奉为圭臬,殊不知内外之分先自落了下乘。当今之世与七大高手的世代相比,武学衰落迹象更是明显,多项功法失传,代表武学最高水平的所谓天下五绝,在七高手之世可能连前二十名都排不进去……”

赵洵听得有点纳闷:

“按照你的逻辑关系,那岂非是说这个世界不会有发展,反而是在衰退了?”

李连杰道:

“不然。根据沙家的对比分析,武学乃是与世界发展相悖的,历史上只有在艰辛恶劣之条件下方能发展出高深武学,而生存条件越优,武学就会越发衰退,当今武学比不上七高手之世,恰好说明了现时的世界正处于发展之中。这一点,在沙家亲眼见到饶风岭上天武军的火枪试练之后,就能完全确定下来了。”

赵洵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很简单的道理,也是很明晰的思辨关系,但是要想把它合理完整地分析总结出来,就并非看上去那么容易了。

在这个时代,在自己射雕大宋的世界里,终于有人独立迈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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