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殷常还记得阎崖狱的事。
他跟方百媚合谋想将蝶血蛊养化,没有华莹石的帮助,就只能每日用新鲜血液喂养。两人商量之后,所以就有了阎崖狱宝藏的传闻。只是不知道当时为何墨家、天目峰连着飞花谷也参与了进来。
方百媚那个女人,一心想着杀死宴绝,结果没想被个飞花谷追得到处跑。
想到此,角殷常忍不住冷笑。
有关天目峰他也是有所耳闻,知道宴绝不是那么好对付。不过倒没想到,他居然来得这么快!
“你就是角殷常。”宴绝静静打量,看其样貌可怖,着装诡异,只以为是个什么厉害角色,未免多生枝节,需得就地格杀。他右手一挥,带动千节鞭在石壁上甩出一道深痕,“听闻你滥杀无辜用来制蛊,手段之残忍。天怒人怨,今日,我便要除去你。”
角殷常道:“我这条命,你怕是拿不走。”
链鞭一甩一收握在手中,宴绝声线低了个调,“那就试试看。”
他杀心渐起,周身气场开始冷凝。
角殷常瞄了眼身后退路,脑子里迅速想着对策。单打独斗,他不是宴绝的对手,可若使些手段,那就说不定了……
角殷常猛一头扎向洞口,想往外跑。宴绝眼疾手快,一挥鞭将他堵回来。手中长鞭没有丝毫停顿,他往左躲就打左,往右就甩右,逼得他退到石壁角落。链鞭缠住他的脖子,宴绝用力一扯,将他临空拽飞,甩到对面石壁上。
“慢着……”宴绝起了杀意,手中力道都比以往重得多,再来两次,怕是肋骨都要折断。角殷常咳出一口血,抓着链鞭讨饶,“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宴绝手劲再起,他青色的脖子上都开始泛紫。
“墨叔若!”
三字一出,宴绝冰冷的脸上出现了片刻迟疑。
角殷常借此机会喘了几口气,“墨叔若是被我抓走的,你不想见她吗……”
他笑了下,“你是说圣女阿拿尔?我早已见过她。”
“不不不!”角殷常慌忙道:“阿拿尔不是墨叔若,她们只是长得一样而已……”
宴绝皱眉,“什么?”
不可能,项景佾都在阿拿尔身边,她不可能不是墨叔若,虽然性格……
想及此,他忽然又乱了。
莫非,阿拿尔真的不是墨叔若?
“你若放我一马,我这就带你去见她,如何?”
宴绝再次锁紧链鞭,“我不会信你。”
“好,好!我招了!”他一连说了两个好,死死拉住脖子上的千节鞭,“只要你不杀我,事情起末我都告诉你。绝对真实,不敢有一点隐瞒!”
他松了力道,甩开鞭子,“那你说来,我且先听听。”
窒息感一去,角殷常立刻跪在了地上。他抬起头,眼睛通红,额头上都是冷汗,“百越之君上位那日,客栈没有人马守卫。所以我很轻松就带走了墨叔若。”
宴绝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你抓她的原因是什么?”
他脱下兜帽露出青灰色的脸,“我身有化血蛊快十年,倘若再不想办法,就必死无疑……江湖上传闻华莹石能起死回生诊治百病,我想活下去,所以才起了意……”
宴绝冷笑:“你想用墨叔若来跟我换华莹石。”
“是……是的……”角殷常结结巴巴道,“我是那样想的……”
他抬起下巴,危险地眯起眼睛,“是谁告诉你,我会因为一个下属放弃华莹石?”
宴绝从未见过这个角殷常,他怎么就知道自己会对墨叔若心软!
“……”角殷常背脊发凉。心道:莫非方百媚是在骗自己?可在阎崖狱的时候,宴绝明明就选择了去救墨叔若……
“她如今在哪?”
角殷常从思绪中回神,慢慢站起来,“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危险,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见她!”
宴绝面无表情没有回答,貌似在揣测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角殷常不会蠢到等他答应,“我只是想活下去罢了,并不是真的想害她。只要你不杀我,我保管她安全走出北疆。”他小心翼翼迈开脚步往外走,“跟我来吧,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
宴绝站在那看着他,就像一只狮子卧在地上,看着到手的猎物夹着尾巴挣扎。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洞穴。角殷常眼睛往后一瞟,嘴角牵起一个弧度,忽然见他转身朝宴绝扔出一个什么东西。
洞穴里空间窄小,角殷常不好逃跑,这一出来,他就立刻动了手。
宴绝面无表情侧头躲过,再看时,迎面又飞来一个,他抬起手一鞭挥下直接将那东西劈成两半,没想刚破开,竟然又从里面飞射而来一点黑影。
距离太近,宴绝只来得及抬手一挡,那点黑影恰好就撞在他手背上,转眼竟然变成了一滴浓水,浸入了皮肉里。
宴绝皱眉,扔掉千节鞭,回腕封住整个左手的穴道,往后退了一步,没稳住,一只脚跪在地上。
这蛊太厉害,他只觉得像被人从脑后敲了一闷棍,头晕眼花,完全使不上力气。
恍惚中,有人喊了句什么,他只听得是个女声。奔跑过后,那人扶住了他左臂,“你没事吧?”
宴绝晃了晃头,将视线放在她脸上。“是你……”
竟然是阿拿尔。
若不是项景佾跟她提起,两人匆匆赶来,宴绝今日怕是要栽在这角殷常手上。
项景佾拔剑指着角殷常,大呵:“殿下在此,不得放肆!”
“圣女大半夜不在寝宫休息,跑来这荒山野岭是要闹哪出?”
阿拿尔将宴绝扶起,瞪着角殷常道:“神官都在,我为什么就不能在!”
“随你喜欢……”他一副您随意的样子。“不过,圣女您让人杀我这件事,是不是不太厚道!我好歹救你一命,你就这样恩将仇报?”
“我只是派人来查探此洞的异常,你打伤我的人,还想要诬陷于我!”阿拿尔巧舌如簧,当真是嘴上功夫厉害,“不厚道的是神官才对吧!”
宴绝捂住心口,疼得直冒冷汗,只觉得眼前所有东西都在旋转,头脑一片空白。
阿拿尔看他惨白脸色,朝角殷常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要杀我,我当然要自保。”角殷常站在洞穴前,像一尊守在那的野兽,露出可怖的獠牙,“若不是看在圣女面子上,我已然将他杀死。不过既然您问起,我说与你们听听也没什么关系。”他指着项景佾道:“这个护卫替你吃下的叫蛇蛊,它也有另一个名字,乃生死蛊中的生蛊,发作起来时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被蛇咬食,疼痛难忍。而他,”他又指着一边的宴绝,笑得可怕,“我刚才给他下的是生死蛊中的死蛊,这蛊发作,会使人浑身麻痹,并没什么大害,可一旦生死两蛊同下,一日之内必定死无全尸。”
“把解药拿出来!”什么死无全尸!他一颗毒蛊下的轻松,倒要夺走两条性命!阿拿尔气得脸红脖子粗,难得发那么大火,“拿出来!”
角殷常完全没被她的怒气吓到,反而笑得意味深长,“生死蛊,顾名思义,一死一生互为解药,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两人中只能活一个。”
“你说什么!”阿拿尔瞪大眼睛,“身为神官,你怎可如此卑鄙!”
“我是卑鄙。”他依旧笑,“可要不是圣女不听劝告,我何苦要这么卑鄙对待他们呢?所以还是你的错不是嘛。”
“你颠倒是非,我懒得跟你说。”阿拿尔性子急,可她又不能将他怎样,心中只觉得窝火,“明日一早我便上示女筑,告你一个杀人害命之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仰头大笑,忽然又面无表情瞪着她,神色可怖。一瞬间转变,吓得她都退了一步,“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做无用之举,不然我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乖乖替我找人来,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找出个救他们俩的办法……呵呵呵……”
“你……”阿拿尔一张小脸气得一会红一会白。只可惜角殷常说了这句话就阴笑着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殿下……”项景佾走过去晃了晃走神的阿拿尔,“你没事吧……”
她失魂落魄道:“侯迦……明日,去找十个孩子……”
项景佾震惊,面前的人虽是墨叔若,可做决定的却是阿拿尔。他心底起了怒意,“不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堂堂一个圣女,怎么可以起念杀害自己的子民!”
“那我能怎么办!”阿拿尔厉声大吼,“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有个可以相信的人,又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脱离苦海的人!难道要她放弃他们两个,此后一生都受角殷常胁迫吗!她做不到!
项景佾深深吸了口气,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不送人去,他跟宴绝就只能活一个。而在那之后,角殷常又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谁都不知道。
项景佾忽然转头看着宴绝。
只有杀死角殷常,阿拿尔才能摆脱这样的生活,才有机会让她变回墨叔若。
那是他一直期望却做不到的事。
“宴绝城主。”
一直在旁边静思的宴绝,被这一声惊回神来。
他明面上叫他城主,这就直接承认了自己就是项景佾。这不是没经过大脑的话,而是深思熟虑之后做的决定。
能带墨叔若回到中原的只有他,所以宴绝不能在这里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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