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古派毫无预兆的消失了,在高耸入云的警惕之眼中,却有一人目睹了这一切。
俏美霜雪的脸上毫无血色,她瘫坐在地上,泪水湿透衣襟,想哭但终究强忍住了,咬紧嘴唇,紧握成拳,呆滞的目光绝望无限。
一个身影猛然奔来,由远而近,她都毫不反映。
幕遥潇现身在她面前,轻轻道:“云轻,通天峰上怎么了?好重的邪气!”
云轻痴痴的摇摇头,呆呆的坐在那里,毫无生机。
幕遥潇皱了皱眉,运动警惕之眼查看,不免也是浑身一颤,半晌无言。
高塔之上,晰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连呼吸声都停顿了下来,片刻之后,幕遥潇跃至半空,往通天峰上前去。
刚刚欲走,却又停住,转头对云轻道:“你走吧,越远越好!”
云轻梗咽的抬起头,看着他,低低道:“往哪里走,哪里能去。”
幕遥潇一怔,随即摇摇头,不语而驰,化作一道青光冲向通天殿。
他属于这里,即使死去,也是落叶归根。
云轻扶着岩壁,慢慢站起身,能去哪里呢?或许可以去寻找在心里一直躲避的人儿。
通天殿前,上万绿色的芒焰静静的悬在半空,狰狞的身躯透明状,却是看不见的,饶是艳阳高照,几丈的范围内,仍是阴冷异常。
幕遥潇皱紧眉头,远远的站住,警惕着看着场中诡异的鬼火。
“掌门师兄,众弟子呢,我上山时,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幕遥潇朗声问道。
远远地,尉迟渊站在大殿前,阴风肆虐,将他的黑月道袍鼓动。
“掌门师兄!”幕遥潇又喊了一声。
尉迟渊身子微颤,像是惊醒一般,转头朝幕遥潇看去。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睛中闪着淡淡绿芒。
幕遥潇不禁倒退一步,那眼神散发的寒意冷彻心扉。他像是猛然想起什么,急道:“师兄,莫非你拿到舍利子了?”
尉迟渊哈哈大笑,独臂一挥,万余名鬼兵身现,残破的血肉,汹涌而来的恶臭,幕遥潇连连后退,脸色大变。
“怎么会这样,师兄怎么用修罗之力将众弟子全都变成鬼兵,你只是说用几只灵兽而已。”
尉迟渊大笑,道:“还不是一样,越多的怨气恐慌,越能激发鬼兵的力量,所有我觉得用自己的弟子效果会好些。”
幕遥潇呆呆的看着他,沉默半晌,眉头深皱,厉声道:“师兄,你怎么下得了手,御剑宗千年正道大派,就毁在你手中了!”
尉迟渊猛然瞬移到幕遥潇身前一丈远的地方,负手而立,轻言:“怎么,你要为门派清除败类。”
阴冷的目光盯着幕遥潇,后者不禁又往后退了一步,但随后便停住,惊恐的脸上现出几丝坚定之色,道:“我们确曾为了天下正道领袖而争斗不堪,可你如今所作之事,早已入了魔教,不,比魔教更凶残,今日,我便替御剑宗历代掌门,清理你这个败类!”
尉迟渊哈哈大笑,也不见他有何动作,鬼啸一声,一个鬼兵脱离队伍,腾空而起,手中长剑鬼气沉沉,朝自己猛然劈来,速度之快,却是罕见!
幕遥潇根本来不及祭出仙剑,心中一阵惊疑时刻,道袍无风自鼓,双掌化出一道火龙,迎了上去。
“轰!”
如天际惊雷猛然炸响,火光蔓延,瞬间一股巨大的劲风扑面而来,四面沙尘滚滚,所有的物体都被激射而出。
幕遥潇的借力后退,远远站住,但也是衣衫破损,心脉激荡,肩头更是插着一把断刃。
而鬼兵却就站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纹丝不动,除了手中一把断刃外,更不见丝毫受损,道行之高难以估测。
若一个鬼兵幕遥潇都无法对付,那么上万名鬼兵同时出击呢,那又是怎样的场景?想到此处,他不禁后背冷汗直冒。
幕遥潇将断刃在肩头拔下,只见断刃上赫然刻着两个字“清阁”。
在他惊诧瞬间,尉迟渊突声道:“师弟,何不归顺我,共享天下。”
幕遥潇面色一寒,丝毫极其厌恶他这般说话,冷道:“你我已是正邪不两立,哪来这般废话!”
尉迟渊多看了他一眼,面色突现狰狞,道:“既然如此,你就去死吧!”
身前的那个鬼兵似听到了召唤,快如闪电,断剑直刺而来。
幕遥潇刚才有过接触,深知鬼兵的厉害,不敢硬接,身行闪动,脚下借力冲天而起,长剑祭出,烈焰翻腾,数个巨大火球轰然砸下。
火球砸在鬼兵身上,熊熊燃烧,鬼兵不躲闪,也不追击。
就在这一刻,他心念忽地一动,眼角余光向旁边望去,空旷的殿前哪里还有尉迟渊的影子。
就在他心中一惊之际,后背猛然被一双大手抓住,尉迟渊阴沉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我现在的道行已经接近神了,你拿什么跟我斗!”
幕遥潇脸色惨白,他只觉的的体内精血突地倒流不止,却都流向那双手中,大手用力,几声肋骨断碎的声音,他整个人被甩了出去,一口黑血喷出,眼前模糊,渐渐昏了过去。
半空之中,黑月道袍无风自鼓,无数鬼兵在他身后同时嘶吼,声声震天,就连太阳都躲在白云中,不敢露头。
这似乎是一个梦,梦里所有的人都是模糊不清的,无寒看到自己被困在陌生的人群中,来来回回在他面前走过的人他都不认识,或者说根本看不清,梦里很热,还有油煎般的疼痛。
几滴清水滴入干涸的嘴唇,无寒蠕动着喉结,拼命的吸允着。那清水进入喉咙,如甘泉洒入旱地,立刻缓解了那火燎一般的痛楚。
“公子,你好些了吗?”小依清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缓缓的睁开眼,竟在一瞬间闻到了浓浓的中药味道,这股味道,莫名的熟悉。
模糊的视线中,是小依惊喜的表情,但左手的疼痛随之而来,他抬起手看去,中指已断,只剩一些紫色的草药粘在伤口上。
无寒嘶哑的声音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一丈渊”小依小心翼翼的言道。
“什么!”
无寒猛然坐起,但胸口的剧痛随之又让他无力的躺下,伴随而来的是大口的喘息声。
小依忙将他按住,道:“公子莫急,小心动了伤口。”
无寒皱紧眉头,没好气的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小依并不回答,只是轻言:“公子已经昏睡了十日,许多事情还是等到伤好了再说吧。”
这里有太多的他的故事,或者说,有一些让他愧疚的人。
但最终他还是长舒了一口气,胸口的剧痛让他不得不静心疗伤,只得暗暗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吧。
不知不觉的,他又昏睡过去。
暮色降临,第一缕夕阳温和透过房间,照在无寒的脸上,他被一阵吱吱嘎嘎的开门声惊醒了,随即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辣意。
无寒心头一怔,忙起身看去,过来,鬼医端着一碗红色汤水推门而入。
他抬头看了无寒一眼,道:“你醒了,伤可好些。”
无寒淡淡一笑,道:“好多了,多谢前辈照料。”
却不料鬼医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谁要救你!若不是仙后命令我照看你,我早就杀掉你了!”
无寒一怔,无奈的笑了笑,接过鬼医递过来的汤药,一口喝下,火辣的感觉布满全身,瞬间清醒多了。
此时鬼医倒是大吃一惊,道:“你不怕我在汤药里下毒?”
无寒苦笑,道:“我倒是希望你能下毒。”
鬼医哈哈大笑,完全没有刚才冷冷的样子,道:“时过境迁,你这般倔强的样子,果然还没变,我果然没有看错。”
无寒笑问:“鬼医没有看错什么?”
鬼医神秘的摇摇头,面色突地严肃起来,道:“无寒子,你身体虽然恢复的快,但你可知心脉的伤有多严重?”
无寒只觉得浑身猛然一凉,面露惊讶之色,道:“鬼医请讲?”
鬼医道:“你全身心脉已经寸断,体内虽仍然有大量的灵力,但无法运用,时间长了,也会渐渐消失的,简单点,你现在已是一个凡人。”
无寒猛地僵住了,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脸色更是变幻不定,这件事情如晴天霹雳,打在他心中,直将他震得心神俱裂。
他急急从怀中掏出一个符咒,抛向空中,法印变,心咒念动,但符咒毫不感应,缓缓的落地,如废纸一般。
鬼医看了他一眼,叹息一声,又道:“不知这般,那个兔精已经将诅咒之事跟我说了,以你现在的体制,怕是无法撑得过下一次诅咒发作。”
这一瞬,无寒脑海一片空白,他痴痴的愣在那里,半晌才低低问道:“有没有办法…。”
“没有!”鬼医打断他的希望,斩钉截铁道。
他心神激荡,摇摇晃晃的竟是有些坐立不住,头晕目眩,身子又向后倒下。鬼医冷冷站在原处,丝毫没有上去扶住他的意思。
“你心中痛苦,我也能理解几分,既然不能改变,为何不尝试接受呢,做一个凡人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无寒没有说话,对此似乎充耳不闻,此刻他的眼中已经无物,只有心中却如怒海惊涛骇浪一般,翻腾不止。
鬼医叹息一声,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屋子之中,寂静处只剩刺鼻的药草味。
千般滋味,万种情仇,一起涌上心头,儿时流浪,受尽凡间疾苦,好不容易踏上修仙之路,历经多少生死,情仇苦恨,才有了这般修行,而今却说没就没了。
如何放得下?
如何看得透!
他不愿再回凡世做顺从命运的蝼蚁,他如何能面对为一日三餐而忙碌的人生,低三下四碌碌无为的终结生命。
不知何时,泪水已是夺眶而出。
屋外,竹窗边,淡蓝衣裳的女子不知站了多久,眼角也是湿润,却是不知该不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