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雅一下马车,就有伙计已经在门口迎着了,她有些奇怪,他们如何知道自己今日要来?
小伙计笑着道:“九爷已经来了半晌,正在里面等着您呢。”
百里九来了?诺雅有些奇怪,他来这里做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稍晚一点回家说么?
她按照伙计的指引,来到二楼已经准备好的雅厢,推开门,百里九果然就歪斜着坐在那里,自己闷头喝茶,百无聊赖,抬头见到诺雅,不由喜上眉梢。
“女人,你去哪里了?让爷等了你半晌。”
诺雅不答反问:“你来这里做什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百里九献宝一样将桌上的一卷宣纸递给她:“看我给酒楼起的名字如何?”
缓缓展开,上面苍劲有力的几个大字“清雅一品斋”,铁画银钩,力透纸背,显见功底确实很深,也委实是用了心思。
诺雅没想到百里九正正经经地写起字来,竟然这样隽永潇洒,慌张地将手里宣纸背向身后去,嬉笑着恭维:“九爷威武,写的字这样有男儿气概。”
不藏还好,百里九已经一眼看到了她手里的画卷,目光一凝:“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诺雅见瞒不住,讪讪地笑道:“我适才顺路去二皇子的竹园求了一副墨宝。”
百里九两三步走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宣纸,唰的一声展开来,瞬间沉了脸色,冷冷地瞥了诺雅一眼:“顺路?好个顺路?那样偏远的地方你都能顺过去!”
诺雅心里一声哀嚎:坏了,招惹了这只小心眼的狐狸了!再加上自己原本见了他就有些做贼心虚,好像是偷偷出去幽会被自己相公捉个正着一般。
她陪着笑脸,软声解释道:“我是考虑到酒楼原本就是青楼改建,京中人若是心里嫌弃,对酒楼以后的生意会有所影响。所以今早也是临时起意,给酒楼改个名字。二皇子乃是大楚文坛领袖,这好与坏全凭文人一张嘴,若是求得二皇子墨宝,天下文人墨客追风逐流,能改变众人对酒楼的偏见。所以就擅做主张......”
不解释还好,越解释,百里九面色越沉:“你是在小看你相公,觉得我不如他楚卿尘是不是?”
诺雅心里暗自腹诽,觉得他百里九花天酒地,大概也只适合给青楼提名,与楚卿尘的名头想比,好像还真不如。但是她哪敢如实说,火上浇油,只尴尬笑笑:“我只是见你上次托元宝给我带信,那笔迹委实是有点惨不忍睹......否则,哪里用得着费这样功夫,巴巴地去求别人。”
百里九气得呼呼直喘,紧蹙了眉头,愤愤然道:“我那叫深藏不露,懂不?我不像他楚卿尘那样风骚,显摆,沽名钓誉!”
诺雅不敢生气,若是自己一个忍不住,这些时日以来的努力也就白费了。她勉强按捺住火气,仍旧陪了笑脸,好生哄劝:“我自然知道九爷英明神武,大智若愚,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只不过既然名字已经求来了,我也觉得贴切高雅,不若就暂时这样吧?”
百里九愈加来了脾气,将手里宣纸一把丢还给诺雅:“好好好!你喜欢你就用吧!是我自己自作多情!热脸贴你冷屁股,以后再也不会了。”
说完,转身就抄起案几之上自己写好的那一张,一把团起,作势丢出去。
诺雅赶紧上前抢过来阻止了 ,宝贝一样抱在怀里,俏皮地扭头看他,一脸气哼哼,火冒三丈的样子。
“九爷?爷?”
百里九紧绷着脸,冷哼一声,傲娇地扭过头。
林诺雅见他生气,反而心里有点莫名的欢喜,捉起他一只大掌,摇晃着撒娇:“不生气了好不好?”
百里九不说话,面罩寒霜。
她扬起小脸,极谄媚地笑:“不若这样好不好,九爷,我委实喜欢你的字,我找人将它好生装裱了,挂在我的房间里或者院子门首,每日三省,出来进去地顶礼膜拜,好不好?”
百里九只瞥了她一眼,冷声道:“不好!”说罢就要拂袖而去!
林诺雅慌忙丢下手里画卷,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背靠着屋门,拦住他的去路,伸出胳膊吊住他的脖子,狗皮膏药一样缠住不放。
“下来!”
“不下!”
“下来!”
“就不下!”
百里九伸手就去拽她的胳膊,余怒未消。
她脑子一热,冷不丁就踮起脚,嘟着红唇,冲着百里九的脸颊之上就是一口。
“啵”的一声,极是清脆。
这样殷勤?百里九一愣,有点猝不及防,半晌没有缓过劲儿来。
“啵!”又是一口:“不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还不行吗?”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她林诺雅决定今日就勉强牺牲色、相一次!豁出去了,舍不得脸皮套不住色狼!
“不好!”
“啵!”
“还是不好!”
她松开手,转身就走,跐着鼻子上脸,本姑娘不哄了!
还未走开,手腕就被百里九捉住,一个使力,转了回来,重新抵在门框之上。百里九恶狠狠地低下头,冲着林诺雅的唇瓣就是狠劲一口!好像惩罚一般,使了极大气力。
“一点耐心都没有!可见有多敷衍!”
天然居开业大吉。
林诺雅为了保住这三字招牌付出了极惨痛的代价,她走出琳琅阁的时候,是用衣袖掩着半张脸出来的。若非是在酒楼,她差点被就地正法。
如今,“清雅一品斋”几个大字被装裱好,就挂在一念堂新建成的房间里。
酒楼第一天营业,宾客杂乱,百里九也唯恐生出事端,所以做主,过一两天再宴请自己家里人与亲近好友,包括秦、安两府。听说昨日秦宠儿为此还有些小别扭,挑了不是,扯着引子跟百里九闹了不愉快,叫嚷着今日要回娘家。
诺雅暗自庆幸百里九的决定,做生意就要顺风顺水,她还真怕秦,安二人到时候闹什么幺蛾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给自己找麻烦。
今日百里九军营里临时有事,要去处理,说好忙完以后就快马加鞭赶过来。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单独面对那些完全陌生的宾客。她起得颇早,梳妆齐整以后先去了酒楼。
田掌柜做事果真令人放心,诺雅来的时候,酒楼里已经是窗明几净,四处一尘不染,一应用品全都准备齐整,井然有序。
酒楼一改先前的旖旎风情,装饰典雅素洁,别具一格。字画屏风以泼墨山水为主,多高仿大家风范。
进门处精铜打造一口丈余见方的炭锅,里面旺火炖煮浓稠老汤,色白如牛乳,沸腾翻滚,香气四溢。铜锅上铸着几个大字:天下第一锅。
这个点子是诺雅提议的,食客可根据自己喜好点汤称肉,盛于相同样式的小号铜锅里,中间加炭,可涮食青菜,称为子母锅。
诺雅还在京郊处收购了一处农家暖房,里面种植着各种反季蔬菜,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季节里,青翠欲滴的菜蔬,哪怕只是几粒碧绿的香葱,总是能够轻易勾起食客的食欲。
厅堂正前保留下来的高台工匠们更是别具匠心,四周人工堆砌假山流瀑,下置炭火,流水皆烫手,热气氤氲,恍如瑶池仙境。
厨房里,大家有条不紊地开始自己的准备工作,都满含着期待与兴奋,四处一片热火朝天。
有伙计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后院,面如土色,磕磕巴巴地向诺雅禀报道:“林……林掌柜,大事不好了!”
诺雅微蹙了蹙眉,心里多少有点不悦。虽然自己并不迷信,但是今日毕竟是开业大吉的日子,就算是讨个好彩头,也断然不应该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来。
“乌鸦嘴,怎么说话的?”一旁的厨子已经当先训斥道。
伙计抹一把冷汗,不还嘴。
“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你头上,大惊小怪地做什么?”诺雅丢下手里的青菜,淡然道:“什么事?说吧!”
“门外来了一队官兵,把咱天然居包围了,叫嚷着让您出去说话!”
诺雅一声冷笑,百里九那是官兵的祖宗,还有谁敢太岁头上动土,到这里闹事?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说出来。
“我们向来遵纪守法,又没有做什么不法的事情,怕官兵做什么?是谁带队,又是为了什么?”
伙计愁眉苦脸地道:“来人气势汹汹的,说话蛮横地很,怕是来者不善,掌柜的正在门口应付,那人压根就不搭理,说是他数到三,您若是还不出去,他就一把火烧了天然居!”
烧了天然居?果真嚣张!看来这是冲着自己来的了?诺雅一声冷哼:“好大的口气!”
她在水盆里洗了手,不慌不忙地擦干净,理理头发,不屑道:“让我去看看究竟何方神圣,竟然敢打上门来叫嚣。”
伙计在前一路小跑,诺雅不急不慌,悠然踱步,出了天然居大门。
门外果真士兵罗列,将天然居门口层层包围起来,见诺雅出去,立即严阵以待,横起手中长矛,雪亮的茅尖直指向她。
好大的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