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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从前有只贱狐狸

自那只守坟的白狐消失不见后,人间沧海桑田,瞬息间不知又过去多少年。

浮祁山脚下的荒坟早已被夷平,周莲生的尸骨都不见了,那只狐狸却再也没出现过,后人只道白狐守坟一事为笑谈。

如今人类逐渐繁盛,人间一片盛世光景,朝代更替,如今国号天擎,都城名为泗京。

在那泗京往东北去几千里处,却荒芜人烟,妖兽横行,是为蛮荒之地,那里有一座仙山,名为青丘,是以世间妖仙所在的国度,此处最出名的当为那四足九尾狐。

青丘

往生殿内,焚香炉中插着一柱粗壮无比的香,慢悠悠的燃着。

一容貌绝美的红衣少女跪于大殿中央,少女看着不过二八年纪,柳眉凤眼,灵动却不失妖娆,活脱脱的狐狸相。

我盯着那缓缓燃着的香,一声叹息,这不知是第几次被神女罚跪了。

上次罚跪,是因为剪了大师姐最爱惜的头发。

她清高傲岸,她沉默寡言,她背地里说老子坏话!

上上次罚跪,是因为给三师姐的茶里下了泻药。

她聪明灵动,她楚楚可怜,她背地里说老子坏话!

归其原因,不过是因着我是只人间来的野狐狸,偏生天赋比她们高出不止一点,神女待我用心些,她们看了少不得嚼舌几句。

这些事一开始我是能忍则忍,她们便当我是个好欺负的,越发变本加厉起来,我少不得还手。

不知跪了多久,膝盖都麻了,那根粗壮的香方才燃了一半。

就在这时,神女来了,身侧跟着一只通体雪白,周身泛着蓝光的大鸟,那是神女的坐骑,也是我此次罚跪的罪魁祸首,冰凰!

冰凰本是雪羽凤凰一族的,因犯了大错惹了青丘,被神女收做坐骑三万年,我见它一身毛生的漂亮,趁它熟睡时自它屁股上拔了两根毛下來……

此时它正愤愤的瞪着我,屁股上滑稽的少了两根毛。看着光秃秃的。

神女来到我面前,叹了口气道:“阿九,你可知错了?”

我嘿嘿笑道:“下次不敢了。”

“这话不知听你说了多少遍,这顽劣的性子却始终改不过来。”

神女见我不说话,继续道:“罢了,也不指望你学乖,我方才见你周身仙气涌动,这是要突破九尾了吧?”

“想来,这几日便是了。”

神女点点头道:“你几个师姐当中,最高的不过六尾,你这天赋当真极高,罢了,这次先饶了你,快些闭关去吧。”

“谢师傅。”

我得了解脱,屁颠屁颠离开了,出了往生殿,一股桃花香扑面而来,我不禁有些恍惚。

自我來青丘后,一眨眼的功夫已经一万年了,我每日除了修炼就是闯祸,若非当初来时栽下的青竹枝繁叶茂,我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也不知蛇哥和小妖精们如今怎样了。

我收了思绪,回到狐狸洞中闭关修炼。

不出所料,不过三日,我便进入了突破九尾的阶段,谁知这次,我那天赋不再眷顾我了。

突破九尾时脑中一团乱麻,往事不断闪现。

就像做了一场梦。

梦中,他容颜记不清了,唯有眉间的朱砂红的那般刺眼。

从他俊朗的少年模样,背着竹筐上山拾柴,我乖顺的跟在他身后,山间雨后的新泥上留下一人一狐的脚印。

那时他总是温和的笑着,对着我道:“阿九,待我功成名就之日,封你做个狐王,你可高兴?”我听着他的傻话,心里比一统浮祁山的时候还要满足。

老子陪着你就很高兴了,至于那什么狐王,切,老子才不稀罕,老子可是狐大爷呢。

画面一转,三九寒天,他抱着我,被村民拿着棍棒赶出了村子。棍棒一下又一下的,落在他瘦弱的脊梁上,那些村民一个个都是那么的面目可憎,被周郎紧紧护在怀中的我,一双眼烧的血红。

你们去死!!

你们去死!!

你们为什么不去死!!!

这场梦一直到,他因病肤色蜡黄,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眼中早就褪尽了年少时的自信,只剩下绝望与不甘,他佝偻着身子,在冰冷的榻上咳的死去活来,窗外寒风大作,吹破了窗子,大风刮进屋里。

灯熄了。

黑暗中,只听的见周郎沙哑而剧烈的咳嗽声。

那只狐狸急的不得了,可它一个畜生,能怎么办呢?要它怎么办呢?

狐狸去找村民,被村民不客气的赶走了,还有村民将水浇了它一身,狐狸湿漉漉的回去后,周郎已经奄奄一息,说出来生定为人上人的苍白语句,便去了。

那个霜雪交加的夜,只有那只狐狸他替他刨坟,三更半夜,天边那抹寒月照在那只疯狂的狐狸身上,它像是癫狂了一样,拼命的刨着土,狐狸爪子上都是血,待它把坟刨好了,天亮了,周郎的尸身已经布满了死人青。

我麻木的将周郎僵硬的尸身拖入那个土坑内,他的脸已经变成了青灰色,唯有眉间那颗朱砂红的刺眼。

我替他埋着土,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他生前待我这般好,死后我却连个棺材都无法为他弄到。

我说,周郎,阿九今后就在坟前守着你好了。

来生,你不得志也好,成为人上人也罢,定要记着阿九啊!

体内灵力乱窜,胸口堵的几近窒息。

恍惚间有人叫我的名字,我猛的睁开眼,一口血咳了出来。

神女就在面前,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我,良久,叹息道:“为师本以为你早已放下了执念,却不想在这关键的时候成了你的阻碍。”

心里好难过,“师傅,我该怎么办?”

“如今,只有你自己看开,否则谁也帮不了你。阿九,整整一万年了,你还是放不下那个凡人么?”

“是的,师傅,我放不下他。”

我想他,我想知道他如今转世为人过的如何,我沉默了许久突然道:“师傅,我想下凡!”

他临终前说过,来生要为人上人,我希望亲手助他一世,方可化开我这万年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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