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云瀚的身外身立于凤池旁,感知到天际之上的空间波动,面色流露出一丝笑意。但随后又想起南牧亭一人独守孤城,而自己远在千万里外,心头又不是滋味。
他轻轻叹了一声,坐回池畔,袍袖一拂,储物灵戒内便取出一张小桌,配上美酒佳肴。
空间跟着波动开来,羽轩同灵王缓步走出。
那石云瀚起身立于桌起,看见昔日旧友的容貌虽有改变,但大体仍然认得出来。且气度风范如往日一般,于是长长一叹。
羽轩这时也是心头激荡,南牧亭虽转世成了他,但一些记忆被南皇唤醒之后,仍然保留下来。而有了这些记忆,对于许多便感同身受了。
“哈哈……”二人沉默许久,突然相识一笑。
石云瀚袍袖一拂,晶莹剔透的玉石酒杯悬浮在羽轩身前。羽轩一怔,惊喜道:“这是‘紫花酿’?”
石云瀚笑道:“不错,正是你我第一次见面时所饮之酒。”
羽轩大笑,举起酒杯细细品尝。
“我沉睡之后,已有万年未曾动手酿酒了,如今味道如何?”石云瀚一脸紧张地问道。
羽轩沉默许久,才一笑道:“还好,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差。”
“那就行了。”石云瀚袍袖一拂,便请灵王也一同入席。
灵王道:“石兄沉睡了万年,能否给我个准信,你到底恢复得如何了?”
石云瀚闻言,轻轻一叹道:“灵王见询,我便实话实说了,如今以这道身外身论,约莫有一元圣境的实力。但要是本尊,却连醒来的力量都不具备啊。”
“昔年我奉陛下之命,修筑起地宫,本来是用于避开阴司轮回与夺舍之外的第三种重生法门。然则有一日陛下忽然传旨,命我催动造化之术,化成陛下的模样进入棺中,借助圣皇气运恢复修为。如今想来,那时陛下多半便已猜到自己回来无望,又不愿圣皇气运就此浪费,方才下了这道旨意。”说到此处,石云瀚饮了一口酒深深叹息。
灵王问道:“昔年你虽被承王等人围攻重伤,引几千之众突出重围,但万年以来,这伤势难道还未曾恢复?”
石云瀚摇头道:“殿下不知,承王等人留在我体内的伤势本不足为惧,但那时忽然有人从天外拍了一掌,轮回业火混着承王的霸拳拳劲,才致使我不得不沉睡疗伤。”
灵王听说“轮回业火”四字,心头猛然一跳,低声喝道:“是幽王出手了?”
她清楚那石云瀚万年之前便已接近六元圣境的修为,可说天下罕有其匹,而能从天外一掌将其重创并生生打落几重境界的,除幽王之外,水伯、夜伯乃至祖伯都无有这种能力。
石云瀚摇头轻叹:“或许吧,但幽王界设立已超十万年,其中是否还有一切外人难以获知的秘密也说不得。”
他默想片刻,储物灵戒中又取出一块玉牌,牌中铭刻的符文他们三人都不陌生,正是南皇亲手炼成的。
石云瀚说道:“以往陛下即是通过它向我传递旨意,然则日前牌中有所异动,我推测多半有人在窃取陛下气运,至于用在何处,便不清楚。”
此言一出,羽轩、灵王无不大惊,灵王道:“昔年他的修为已是神位,纵然轮回之后一切重修,但我决不信他没有隐藏其它手段。而且即便不在皇位了,他的气运也非同小可,怎会让人说窃夺便窃夺?”
石云瀚道:“不敢欺瞒殿下,此事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那日传信相邀并请二位前来,也是为了此事。”
说罢,他屈指一弹,一点光华射向羽轩眉心,羽轩凝神看时,却见那是一枚令符。
令符中非但有号令诸将的能力,更蕴含着一道空间规则的烙印。届时羽轩突破天人境界后,只要领悟到一点真正的空间运用之法,便能将令符的空间之力催动,瞬间化出前往地宫的通道。
“这东西耗费了你不少精力吧?”这时灵王听石云瀚介绍完令符,才开口问道。
石云瀚微微一笑:“有陛下的圣皇气运相助,损耗倒也不大。但因它是依照虎符所炼,虽然不及虎符神妙,但也有独到之处。今后若是南兄想领悟造化之法,便可以借助它。”
说罢,他又转头向羽轩道:“听闻陛下曾托幽语静将虎符转交于你,那虎符可带在身上?”
“带着。”羽轩闻言,便将虎符取出交付于石云瀚。
石云瀚收了,说道:“实不相瞒,如今众将或在沉睡,或入轮回,唯有借助虎符之力方才能够将其唤醒。”
羽轩略一沉吟,问道:“可是我有一事不明,以如今局势来看,幽王界与我们是敌非友,那幽语静又是幽王使之一,怎会替陛下办事?”
“这原因嘛,便让她自己来说吧。”石云瀚略作高深地一笑,手指在虚空一点,空间扭曲而来,走出一名身着黑裙的绝色女子。
女子向三人一礼,随后对羽轩嘻嘻笑道:“南侯爷,我们又见面了。”
羽轩一愕,问道:“语静小姐怎么出了幽王界?”
幽语静不答,反而说道:“其中原因,侯爷能否试猜一二?”
羽轩苦笑:“幽王界内部之事,我可不熟悉。”
幽语静道:“其实原因很简单,从此之后我不再是幽王使了。既不是幽王使,幽王界规则自然管不到我了。”
羽轩一惊,试探着说道:“因为你相助陛下转交虎符?”
“虎符虽重要,却还不至于有这等后果。”幽语静摇头道:“其实我是奉命来查御王差被替换一事的。”
“原来如此。”羽轩恍然道。但随后略一思索,试探出声道:“不过事情也决非这么简单吧?”
幽语静抚掌一笑:“侯爷果然聪慧,其实他们放我出来,还为了一个人。这个人曾在万年前跟南皇陛下有过交易,只是不知侯爷能否将他猜出来。”
羽轩沉吟不答,一旁的石云瀚已说了出来:“此事南兄不知,但我知晓,那人是祖伯吧?祖伯跟你是什么关系?”
“祖伯是我高祖一辈。”幽语静眼望天际,悠悠说道:“幽皇用制衡之法期望幽王界能坚守职责,司掌轮回。但幽王的实力又实在太强,原本前面几万年来,还能勉强互为制衡。然而到两三万年前,他逐渐力压三伯,真正独尊幽王界。”
“那时高祖念及幽皇旨意,一心维持制衡局面,于是被幽王算计,镇压封印万年之久。而他被镇压那一年,正是古神府立府之时。此后我祖父、父亲韬光养晦,一面遵从幽王之命、一面暗暗寻找高祖被镇压之处。直到数日前,高祖感应到我的血脉,方才将一些隐秘告知于我。原来最近这几千年内,高祖一直被封印于天溟世界。”
幽语静说最后一句话时,是紧盯着羽轩双眼,羽轩心头一跳,随后听得她缓缓说道:“高祖便是日前被侯爷从南家密室里所救的那一位!”
羽轩惊声道:“他是祖伯?”
幽语静点了点头,又对众人道:“至于复苏南朝旧将一事,我同高祖都愿相助。而且高祖谈及,幽王欲借南皇陛下之手,改动天溟世界的天地规则!”
“难道他要亲身降临天溟世界?”灵王心中一跳,惊声问道。
幽语静摇了摇头:“他的目的为何,非但高祖不知,甚至只怕夜伯、水伯都不知晓。”
石云瀚问道:“那你可有法子寻出陛下究竟轮回到哪一片天地?”
幽语静苦笑道:“不行,此事乃是绝密,只有他们三人知晓。”
石云瀚一叹,细数一遍如今已知的对手,其中当今世上最顶尖的三方势力赫然在列,便是幽王界、古神府伏神一脉、上古异兽九虞一脉。
石云瀚暗自苦笑一声,对灵王道:“要唤醒我这几方的将士,只怕还要殿下相助。”
灵王允诺,又对幽语静道:“你适才所说御王差被替换一事,我知道,那是伏神下的手。伏神想借御王城之力,寻出北域最大的一条灵脉。”
“又是灵脉?”幽语静疑声道:“我听闻他曾四处寻找灵脉,到底灵脉灵气有何作用?”
灵王道:“具体情况我不是十分清楚,只知他或许想渡心劫以增长灵力。毕竟他已失去了身躯,既没有身躯防护,便得寻找其它的防御手段。”
幽语静道:“那也罢,既然如此,我就上北域一趟。”当下她辞别三人,扭曲空间而去。
石云瀚也道:“既然灵王殿下在你身上设有符文,我便不多此一举了。北域地宫之中设有连接其它天地的法阵,若是你有闲暇了,也可以前往一看。”
说罢,灵王看了他一眼,随即同石云瀚离去。
羽轩坐于凤池旁,望着桌上的残羹剩饭,心中略一惆怅。于是取出魂卷要探查秦雪涵的方位。
然则魂卷所耗的灵力又十分之大,自己一计算之后,便苦笑一声将之收了。
“看昨日的空间波动,灵王应该是将蓝儿送回罗韵楼了。”羽轩心中计议一番,便踏着紫气起在云端。
约莫有半个时辰,看着罗韵楼内一片嘈杂之声,似乎已动起手来。于是身形一纵,从蓝儿房间的窗口掠入,果然此刻房间内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