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可是夜晚的到来并没有挡住人们的热情,反而,较之白昼,夜晚的帝都更加在繁华之中还飘散了些许自然和诱惑交织的味道,别样惑人。
相对于外边的热闹,这边的一个院子就显得尤为清静,带着些耐人寻味的寂寞。
一道纤细的身影隐在这寂寞中,那么闲适地与这片环境几乎融在一起,让人觉得很是和谐,仿似她就生于这片寂寞。
小院的秋千上,墨依静静地坐着,微微地摇晃,和莫离一起,仰望天空。夜空很美,尤其是这里的夜空,一如深蓝丝绒的天幕上缀着点点像钻石一样的星辰,让人从心底萌发出一种冲动,是不是伸出手,我就可以离这样的美丽更近一点。
一阵微风拂过。
“有结果了?”依然仰着头,墨依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黑暗中走出一道人影,在墨依面前单膝跪下,声音略显低哑但仍能分辨出她的性别“是的,主人。”正是已许久未见的明三。
秋千上的少女这才回过头来,正视着面前一身黑色紧身衣的女人,“如何?”
激射过来的眼中精光和仿佛水波飘散荡漾在空气中的清淡声音让女人无端打了个冷颤,却旋即强自低头压下不适。“回主人,依据当年王妃的症状,溪云阁已经确定王妃当年是中毒,而且中的是天下第一的‘千结’。当年有牵涉的人都被迅速清理了,只有一位老妇侥幸假死逃出活了下来,我们通过她和毒王最终找到的源头就是王静,而且下药的食物是经紫月墨晴的手送过去的,但是没有查清楚王贤到底有无参与。”
溪云阁,当今天下最风行的组织,不管什么行业,它多有涉猎,甚至是刺杀、倒卖消息、帮官府破案之类的生意也不例外。而它最引人注意的则是它的神秘,溪云阁的总部到底在哪,它的首领究竟是谁,没有人知道,只知道这溪云阁管事的有四大门主和一位‘信鸽’。现在其神秘度已堪比江湖杀手第一阁的无阁。不过奇怪的是,虽然无阁和溪云阁的一些生意交叉,这两大组织却一直都相安无事。外界有人猜测,也许溪云阁的主人其实就是无阁的人。
许久,院中再没有什么声音,沉重的黑暗压下来。黑暗应该是杀手的天堂,但是作为一个经历过严格杀手训练的人,明三从没像今天这般惧怕这样的黑夜,沉闷、压抑、恐怖而诡异。
一声叹息仿似从遥远的地底传来,“明三啊,我说过,这般的调查我从来不需要什么证据,我只要结果,没有一个漏网的结果。明三,你可曾明白?下次,什么需要说什么不需要,希望你不用我再教了,我听着烦。”
握紧的手微微颤抖,明三却依然保持平稳的声线“是,主人,明三记住了。”
“那么可曾查出是什么人取走了母妃的尸首?”
“明三无能,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先下去吧,带好溪云阁,生意上的事你和四门主先看着办吧,关注好我点出的人。”
“属下遵旨。”就地一拜,明三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再度望上夜空。墨依的心中却已难平静。
千结,千结。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面网,中有千千结。
上代毒王的得意之作,至今仍排行第一的奇毒,无色无味,只要心中有情,便无限放大人心中的负面情感,同时让内脏器官迅速坏死,如同能量转换一般,神奇地大幅度打破两方能量的平衡,硬生生将生机抽离,然而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就如人突然精神失常内脏萎缩的遇上急病死亡。而此药,至今无解,除非遇上无情之人,但是谁能无情?
突然,一阵飞禽的扇翅声传来,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伸出手臂,一只训练有素的飞鹰就势轻轻伸爪抓住了墨依。取下绑在鹰腿上的纸条,微微一送,鹰便自己飞走了。
拍拍莫离,“莫离,你去修炼。”肩上的小狐狸动了动,眼里满是担忧。好笑地点点莫离的小脑袋,心中漾上些暖意,“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这次的事处理好就可以结束了。”听话地从墨依的肩上跳了下来,再回头看看一脸温柔的墨依,莫离还是无奈地走进了房间。
展开手中的纸条扫了一眼,墨依缓缓扬起了笑脸。风拂过,吹起了纸条,看着渐渐飞远的纸条,墨依不疾不徐地抬起左手,“啪”,一个响指,纸条忽的一跳竟凭空燃烧起来,对着微弱的火光,黑暗中的女孩樱唇微启,“开始。呵呵。”
不同于明三迅速地隐没于黑暗,墨依看向一个方向直接发动瞬移,一会儿之后,原地的残影才慢慢消失。
此刻就在宁王府宁王妃的厢房内,王静保养良好的双手紧紧地握着一包药粉,手指紧绞都泛上了青白色。
“王妃,主人已经说了,这药只是让人在一段时间内毫无知觉,事后,主人可以帮您让他忘记其他人,这一生只属于你一个人,让您彻底拥有他。”站在王静身后的女子是丫鬟打扮然而却面色冷酷,眼中的不屑毫不遮掩。
可是王静现在丝毫不曾在意她的态度,她的心中在激烈地挣扎。她爱那个男人,那个已经是他丈夫却永远让她绝望地望不到心的男人。她爱他爱得那么深,爱到不择手段地踩着别人的尸体一步步想爬到离他最近的地方;爱到哪怕自己注定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爱到为了他她可以面对整个地狱……
然而,她其实也一直知道,他不爱她!十几年了,她渐渐地绝望了,她告诉自己:她不在乎了,只要可以这样靠着他就行了,只要可以这样偶尔在他墨黑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她就很满足了。
但现在,她可以拥有他了,可以让他从此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她那么想答应下来。可是,她那么爱他,所以她害怕,害怕他会受到伤害。
以前她看到过那些试药的试验品,她害怕,如果一个不慎,他会连自己都看不见了,往后的眼中只剩空洞,连倒影都再无期待。她更害怕,她的父亲,她不相信父亲,心底一个声音告诉她,父亲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以父亲的性子,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一个祸患的存在。
然而,“这一生只属于你一个人,完全拥有他。”,一句话,像一句魔法,彻底唤起了她心底最深的魔障,让她苦苦挣扎。
看出她的犹豫,女子冷笑,却以一种蛊惑的声音低诉着,“难道您不爱他么,不想彻底拥有他,让他从此眼中只有您?不过,这些也不重要,您应该知道,如果您不肯下这药,那么,宁王必死无疑。王妃,您,舍得么?”
“不!”王静猛地回头尖叫起来,双手抓着药紧紧抵在胸口,脸色惨白,颤颤地摇着头,“不,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他,我会听父亲的,我不会让他影响到父亲的计划的,不过,父亲必须遵守自己的诺言。”
直直地回视王静,女子脸上挂上了一个和煦的笑容,微微躬身,“那是当然的,王妃。”
“唉!”一声幽幽的叹息传来,瞬间,屋内的两个女人立时紧张起来,那丫鬟打扮的女人更强自镇定地环顾四周,厉声喝道“谁?是谁?快出来。”
“为何啊?告诉我,你不痛苦吗?总是奢望自己得不到的。”诡异地,墨依的身形凭空出现在两个人的面前,表情淡漠略带些疑惑,声音平静却蛊惑。
看到突然出现的墨依,女子眼中一闪,迅速地抽出袖中的小刀,就往墨依刺去。半掩的星眸未张,只淡淡地一瞥,女子忽然觉得身边的空气都被抽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大的压力。她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双手卡着自己的脖子,嘴大张着,像是死命地想吸进一些空气。
而一边的王静仿佛没有看见这些,有些怔愣,眼神迷茫,喃喃着,“痛苦,我痛苦啊!”低泣两声,王静心中的积压突然爆发出来,疯了一般指着墨依,歇斯底里地尖叫。
“你知道什么,我爱他爱了那么多年,为了嫁给他,我堂堂太师的孙女甘愿为妾,可是他从来都不正眼看我。为什么,我那么爱他,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杀人,为他做那么多。为什么,他就是不可以爱我一点点?”尖利的指甲刺进肉里,血慢慢涌出,濡湿了手中的药,而王静似不自知,仍死命地尖声嚷着,双目赤红。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认为这叫爱,你说你爱父王,那为什么你这般算计他,为什么你不会为他着想,为什么你忍心伤害他?伤害他在乎的人还反说是为他杀人,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他身上?我不懂,也觉得很奇怪。但我起码还是知道,你总在以你心中的那份执念为理由,说服自己一步步走进深渊,伤害着他。”
“不,不,我没有,我爱他,我真的好爱他,你胡说,我没有伤害他,我怎么舍得伤害他……呜呜,我没有,我真的只是爱他。”
也不高兴再纠缠这个话题,墨依缓缓走近,“告诉我,你将我母妃的遗体弄到哪里去了?”
身子猛地一颤,王静惊恐地望向墨依,激烈地摇着头,“没有,不是我,我不知道,我没有动她的尸身,你不要来找我,呜呜,不要靠近我,不是我要的。”
蹲下身,墨依抬起王静的下巴,四目相视,声音轻柔,“来,告诉我,你把它弄到哪去了?”
女人激烈地挣扎着,却始终不得逃脱,“不,不是我要的,你不要来找我。……”
“告诉我,它在哪?”
“它,它……”王静颤动着,眼睛却无法离开,“父亲身边的道士说了,只要将尸骨烧掉和药吞下我就可以拥有她帝都第一的美貌,父亲说这样也好,我可以变得更美,王爷也更容易爱上我。”
愚蠢的女人!如此也敢妄称是爱。眼眸愈加深暗,墨依压下心中怒火继续问道,“是你下的千结?”
“是,是我。”僵硬地回答者,陡然,王静的脸色变得狰狞可怖,“是她该死,从前她便总压我一头,后来,还被先皇赐婚成为他的妻。可是她却总是一脸忧愁,她心里有别人,她对他不贞,她凭什么?”王静更加地挣扎起来,“呜呜,她凭什么成为他的妻,凭什么站在他的身边,她不配,呜呜,她凭什么践踏我的梦,凭什么?她该死,她早就该死。”
忽然之间,王静竟放弃了挣扎,眼神如刀般射向墨依,“还有你,你为什么活下来,你为什么还不死?你的直觉太惊人,简直像野兽一般,为什么那些狗奴才将你打晕丢进海里你却还不死。我好悔,我真的好悔,为什么当初我不直接砍下你的头?呜呜,为什么尤其你回来后,他从来都只在乎你还有你那两个哥哥,却始终对墨英墨晴如此冷漠。呜呜,我看得到,同是他的女儿,可他看向墨晴的眼神中都带着厌恶。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活着,为什么你不去死?”说着,王静竟挣扎着僵硬地抬起手伸向了墨依,灯光下,惨白无血色的手,亮红的指甲显得分外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