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不知从何出来的轰鸣声越来越大,令人也随之愈加烦躁而惊恐,却始终不得摆脱。
她已经听不见身边是否还有什么声音了,隆隆的轰鸣声里,只有她自己越加轰响,间隔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微弱的喘息。渐渐地,浑身发软,她愈发地无力再支撑着自己,甚至,月依感觉自己已经连呼吸都没有什么力气了。头晕晕的,眼前已是全然的一片黑暗,她想要努力睁开眼,但总是那么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什么都剩枉然。
身上一阵一阵,似乎冷到了心里。
‘吧嗒’一声,有什么滴落的声音,在这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格外响亮。
昏昏沉沉的,她不知为何想到那点点的水声,应该就是她心口上的那道伤所流下的血吧。
“吧嗒,吧嗒……”
仿佛生命的倒计时。
若是换做旁人,面对这样的生命倒计时都会无比恐慌的吧。不知为何她的脑中就记得这样的一则小故事,是有人做实验,将一个人带到安静的房间里蒙上眼睛,在他的手上划一道小小的,根本不会致命的口子,然后便打开水源,听着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就好像血液一滴一滴低在地上的声音。最后,很出人意料,却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那个人死了,死于极度的恐慌。他以为那水滴真的就是他手腕上伤口处留下的血,一点一滴,默数着他生命的倒计时。
可是现在,似乎是同样的情况,甚至还要更糟,但女孩的心却依旧平静。
似乎就是那一刀,让本来就已经是无力跳动的心脏彻底地死透。没有了喜怒哀乐,没有了怨愤仇恨。
仿佛平平静静的一汪死水,再没有了波澜。
男子望着怀中死气渐渐驱走了生气的女孩,皱了皱眉,忽然觉得有些失望。难道遇到这么有意思的小东西,竟就这么死了。
撇了撇嘴,男子不信邪地单手贴上女孩的背,一股精纯的内力便缓缓送了过去。
恩?
原本也没报什么期望的男子忽然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内力仿佛被源源不断地吸过去了一般。双眼一亮,难道这个小女孩还可能有救?真是神奇,那可是一到捅在了后心啊!
但是,眉头微微蹙起,今天还有事,自己就是再怎么自信,现在也还要保留些实力,可不能就让她这么吸。而且,心脏受伤原就该是致命的,就算自己不是大夫却也知道能救回来的可能实在是不大,若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来,还把自己的内力给吸干了,那就太让人憋屈了。
这么想着,男子掉头,眼眸一扫,单手一挥,便从身后拎了一个似乎是侍卫的人过来。不等开口,便一把将那人的手抵在了怀中女孩的背上,指尖凝力不知在何处一点。立时,那侍卫便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那些千辛万苦修炼得来的内力居然以一种可怖的速度源源不断地往那女孩而去。
谷主!
张了张嘴,却没有能发出任何声音。
很快,在那侍卫只觉身体越来越虚弱,仿佛,源源不断之中,随着内力一起被抽走的,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侍卫的脸色愈加苍白,好像是生命被一丝一丝抽离,他一时之间感觉整个人被如巾布扭转着强行将其中的水挤出,脸上都因那无力以及剧痛而扭曲着。
哀求地望向自己的主人,可是那男子看都没看他一眼。此刻,女孩身上一点一滴的变化都吸引着男子全部的注意。看着女孩背心处的伤口仿佛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花苞闭合般缓缓愈合,即使如男子这般的眼界,却也觉得今天所见真是神奇。
突然,于黑暗中不易察觉的,侍卫的脸上一道黑气盘旋闪过,而与此同时,似乎是察觉了那黑气的升腾,从手臂传来的强劲的吸力也开始减弱许多。
仿佛是看到了一点希望,侍卫用尽身上仅剩的力气想要将手抽离,可是,太微弱了!往日里凭着深厚的内力不说能举千斤,却起码力能扛鼎的他,现在的这挣扎却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即使对方身上传来的吸力已经明显小了许多,他却依然摆不脱。
绝望之时,突然一道推力从对方身上传来,竟是一下将那侍卫给弹飞了出去。直撞在一颗大树上才终于停了下来。而女孩的身上则是一道极为微弱的光华闪过,那只女孩即使是在重伤之下也一直紧紧抱着的小狐狸仿佛是水汽蒸发了一般,已然神奇地消失了踪影。只是,相对于那侍卫的动静,月依身上的变化实在太小,而且女孩小小的身子几乎被男子全然包住,后面的人,即使感官敏锐却始终不敢抬头细看,所以除了怀抱着女孩并始终关注着她的男子,其余人都没有发现这小小的变化。
无力地甩了甩头,努力摆脱眼前一阵一阵的黑暗,侍卫懵懵懂懂地抬起手,忽然看见,就是刚刚贴上女孩的手上,此刻似乎一粒粒的绿沙蜿蜒成一条细线,缓缓顺着手自体内向外流去,怪不得那种总有什么在不断流失的感觉始终没有消失,只是这细细的绿线,刚刚却没有看见。
脑中愈加昏沉,忽然眼前一黑,没来得及再甩甩头,侍卫一头栽倒在地上,便再没有醒来。
跟在男子身后的人武功都不弱,那侍卫倒地,然后最终停止了呼吸的小小响动,差不多所有人都听见了。可是,没有人在乎,甚至都没有人回头,他们只是一直微微低着头,恭敬地立在男子身后,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只有季雪晴惊诧地张着嘴,僵硬地转着头,看看月依,又看看那已经没有了生命的侍卫,觉得今天真的仿佛是做梦一般,一切都那么惊悚,让人不敢相信。
“抽走的,不单单只是内力,还有生命力么?呵,真有意思!”还有那只突然消失在眼前的小狐狸!玩味地笑着,只淡淡地瞥了眼侍卫,男子却丝毫没有一点属下身死的感觉。
看着女孩身后未曾完全愈合的狰狞伤口,男子想了想马上将要遇到的情景,听着那虽然依旧异常缓慢于常人却已然渐渐回复的心跳,决定还是先不要再多浪费一个人的生命了。
抬头看了眼天空,男子的嘴角扬起一抹邪肆的微笑,不知不觉已经不早了呢,现在的话,估摸着前面应该也要演到精彩部分了,呵,“走。”一声令下,转身之间已带着所有人消失在了黑暗中。
原地,只剩下季雪晴还愣愣地看着那不远处的尸体,突然‘嘭’的一声,竟是不知为何便化作了一抹飞灰,落在风中彻底消散了。
也正是这微小,然却在一片寂静黑暗中显得分外清晰的一声,终于将缓不过神来的少女重新唤醒。惊异地四处看了看,忽然爬起来拔腿就跑,一转身重新进入了刚刚出来的密道。现在的她,精神还有些恍惚,满脑子里都是刚刚的一幕幕画面,纷乱不已。用尽了全力地狂奔,少女此刻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快去找暻哥哥,告诉他,出事了,一切都不对了!
似乎是幽暗无尽的空间里,女孩一个人。昏昏沉沉,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昏睡着。好像有什么束缚着她,憋闷着难受,可是她却没有力气挣扎,也不想挣扎了。
只是冥冥之中,她感觉得到,这安静得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又成了一个人啊,那么熟悉的孤独。
她静静地站着,这样的感觉,那么似曾相识。熟悉得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落下泪来,可是她的心又矛盾得平静着,一如她脸上的表情,平平淡淡,无悲无喜。
恍惚间,仿佛身体和灵魂分裂了开来。
一左一右,相隔遥远。
面对这样的状况,月依却没有丝毫慌乱。她只是飘飘忽忽着,在这片幽暗的空间里,不是想要寻找什么,只是单纯地不想停留。
忽然,她停了下来,因为那遥遥的黑暗之中,竟飞出了一丝光点。然后,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亮。可是月依看着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刺眼。
‘她’?
女孩恍然间意识到自己奇怪的想法,可是很快,对于眼前这景象的关注让她迅速抛弃了先前的疑惑。
光点慢慢长大,慢慢晕开,然后,渐渐扩散直到包围了周围的空间。
与刚刚相反,现在的这片空间让人感觉温暖而柔和。好像在看一部神奇的无声的电影一般。月依看着周围缓慢却相对于真正的自然快得令人惊叹地长出一株株草木鲜花,甚至偶尔竟还会有鸟鸣间或响起。只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只是一片光明纯洁得让人忍不住想要膜拜的空间,眨眼便又成了一处精灵的乐园。
只是,不管周围的环境如何变化,女孩却一直都站在原地。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不语,不动。
“怎么你还是一如当年的那般模样呢?”忽然幽幽的一声叹息,响起在耳畔。月依没有动,只是感觉身体被抱起。她不知道这是谁,但这个接触,神奇地她不讨厌。不同于木慕依曾经搓着她的手给她取暖时,手中指尖残留的温度,这个怀抱的温度有点低,或者应该说好像根本就是没有温度的。但神奇的,却暖了她的心。
只是一瞬间,她忽然想向后靠一靠,心骤然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