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怎么办?我们这,这要到哪去找月儿?”海后秀眉紧蹙,心中甚是担心。所有的人都不说话,半晌,海皇抬手想招来侍卫,就这么一会儿,想来月修现在重伤之下也不会走得太远。
“不必找了。”迦洛陡然的一句话让海皇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几个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迦洛,可是他面无表情却是头也不回,“不必找了,她需要一个人呆一会,好好休息。”
“可是,”海皇还是有些迟疑,虽然不太能明白,但是他却如何看不出,这小两口这次似乎闹得……“按小雨所说,月儿的身体状况现在不容乐观。”
摇摇头,“有莫离在她身边,没事的。莫离虽是异兽,却其实非常谨慎小心,若修真的有危险他是决计不会轻易带她离开的。”此言一出,所有的人才稍稍松了口气。“而且修的身上有我的伴生珠,虽然已融进了她的血脉,我却还是可以稍稍探寻到她的方向的。”不过,迦洛没有说的是,刚刚他悄悄掐起手印,却几乎感应不到伴生珠,这只有两种可能,居主的重伤死亡。这种根本不可能。那另外,就是封印。
揉揉眉头,迦洛不想再多想,“肖紫玉怎么样了?”
又是一片静默,气氛愈加僵了。迦洛也不多说,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好一会儿,海后终于先开了口,“已经在前往碧波潭的路上了。”顿了顿,海后努力组织了下语言,“赟儿,放过紫玉吧,她已经受到惩罚了,永世的禁锢对她而言太重了。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她只是一时被失望嫉恨冲昏了头脑,不过好在月儿没事了。赟儿,原谅紫玉吧,我答应过她母亲要好好照顾她!”
“那谁来原谅我?”淡淡的一句话将海后怔在当场。“我也答应过好好好守护着她!我当着所有海族,在神的注视下对她许下诺言!那么现在,谁来原来我?”
“赟儿?”有些忐忑而不明所以的海后看向迦洛,而迦洛却不再言语,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会儿,周围的光线暗下来,但昏暗的房间中却星星点点地亮起了一个个细小的亮点,萤火虫一般纷扬飞舞,汇集而来。
重新睁开了眼睛,迦洛缓缓地伸出手,只见屋内的亮点陡然都加快了速度,一反刚刚的缓慢迅速地向迦洛集中。单手一挥,几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如水面般还在微微荡漾的屏幕,上面的两道人影正是月修和莫离。
有些惊叹于迦洛的手段,但是此刻众人还是默不作声地静静看着。
画面中,少女的脸上不再是平日里温和的微笑,仿佛要哭出来一般。对于一般的女孩,这样的表情太正常了,但迦洛知道,这样的表情出现在月修的脸上一点都不正常。
“肖,陪我一起长大的肖,一直守着我的肖。先前在婆娑谷感应不到她的时候,我就不敢想了,……她从前世起就一直陪着我,她是我对过去仅剩的念想。我曾经以为不管哪个世界,至少她一定不会抛下我。可是现在肖也离开我了,刚来到这个世界,我仍是孤身一人,但我不怕,我虽联系不到肖,可是当时起码我知道她没事,不管到哪,她还陪着我。为什么现在她也走了,为什么离开我,我是牧云家主,牧云镯还在我手上,她怎么能不理我?”一口鲜红的血从少女的口中吐出,蕴开在淡紫色的华服上,刺伤了所有人的眼睛。海后悄悄捂上了嘴,有些惊诧,有些不敢置信,她没有想到,现实的情况居然这么严重!
“……不用担心,我没事,刚刚我已经利用那些能量将体内的力量封印了,根本不用担心什么的力量平衡。只是,以后可能就像个凡人了。带我回去吧,我好累。”画面中少女疲惫的脸分外清晰,柔弱得让人心疼,令人不禁感叹,到底是谁忍心伤她如此啊!
听着屏幕中人的话,迦洛的身子猛地一僵。封印,真的是封印!她体内的情况已经糟糕到逼得她必须自我封印了吗?怪不得,自己连伴生珠的气息也几乎探查不到。
此刻,不但是迦洛,所有的人都怔住了。海皇和海后不能算是修者,但他们一样知道很多。自我封印啊!修者被封印,等于是从仙被贬为凡人,这样的落差,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回过神,画面中的少女吃力地站着,“……莫离稍待,有些东西还是要还给人家的!”可是刚回身却被莫离一把拉住,“月姐,不要这样,没那么严重的,不要这样也伤了你自己。”她要留下什么,几人下意识地向屋内看去,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唯一没掉头的迦洛,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握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而且,这鲛衣……”
鲛衣?再听不进后面的话,几人听着莫离的相劝都惊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面前顿时“轰~~”的巨响,仿佛泡沫一般,屏幕随着画面中银光的消散,一道身影的冲过去却什么也没抓住而支离破碎。
“赟儿!”几人转头看向迦洛,却只见那人薄唇紧闭,脸上全是一片惨白。
“赟儿!”海后担心地冲过去,伸出手却被迦洛一把挥开。此刻站在那的人全身紧绷,用力过度般微微颤抖,双眼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面前的海后,一时间两人都僵在原地。
心里颤了颤,这样的迦洛让海后感觉无法接受。这个出色的儿子,从来都是温和的内敛的,虽然知道他对所有人都是不愠不火的样子,但是对自己却是真心实意的有礼孝顺,何曾竟如今日这般?
一时所有的人都静默了。许久,看着迦洛的样子,小雨小鱼硬着头皮走上前,想扶住他,可是迦洛同样不理会她们伸过来的手,转身,就僵直着背影离开了院子。
“赟儿!”海后见状就要追上去,却被海皇一把拉住,“让他静一静吧!”
“可是……”
“柔儿!”海皇的声音中掩不住的担忧,“你还记得月儿刚来时你对赟儿说的话吗?”见海后疑惑地看着自己,海皇叹了口气,“当时你告诉了赟儿,你看到月儿的内心有一块死死地守着,就是你也无法触及,当时朕就很惊诧,若连你的能力都无法触及,这女孩的内心该是什么样的存在!那时的朕其实颇不以为然,觉得并没有那么严重,但是看到刚刚的那一幕,朕相信了!朕也同时想起了你那时还说过的话:这个女孩说坚强也坚强,说脆弱她其实比谁都脆弱,她心中的那条底线绝对是谁也不可触碰的。可是就是那条底线太过明显,一旦碰到不是对方死就是她的全面崩溃。现在我们都看见了,她心中的那块就是她在乎的那些人,而且这块弱点比你我想象的还要脆弱不堪!”
“柔儿!”海皇看着低头不语的爱人,“尽管相处不久,但你我都知道月儿是个好孩子,紫玉告诉你月儿在陆上曾多造杀孽,甚至命军队屠尽一村之人,这些事朕相信,而且朕也查过了,确有其事。可是,且不说其他,这些紫玉知道,你我知道,你觉得赟儿可能不知道么?”
“可是……”摇摇头阻住海后的话,“赟儿从小就很聪明,很有分寸,他知道,却并不在意那便说明这些事另有隐情。”
“不,我不管这些到底是如何!我只知道我是赟儿的母亲,我只知道月儿那样的心性易入魔道!魔道你明白吗?尤其是修为越高,一旦她入魔那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你难道真的知道吗?”海后使劲挣开海皇。
“柔儿!”硬拉住妻子,海皇微恼,“这世间有几人是甘愿堕入魔道的?月儿那样的心性,骄傲而坚定,她不会入魔的,赟儿也是这般相信!”
“可是,可是……”
“柔儿,聪明如你,怎可能不知道,这世间的事岂是简单的是非善恶就能说得清楚的,你又怎能单看表面!月儿屠尽那村庄时因为村中人早已染病,并且那些村人为防自己被感染,狠手杀尽自己的亲子,而解那场疫病之灾的,正是月儿。至于紫玉特别提到的月儿在益城杀修者取元婴之事,当时月儿的父亲宁王被掳,遭遇什么你可知道?那个时候赟儿也在场!所有的这些,赟儿都一直陪在月儿的身边,所有的一切他都亲眼看见了!”
“柔儿,这次你做得不好!紫玉早不是你所了解记忆中的那样了!她甚至还会在临走之时跟你说这些,怀的什么心你真的不知道么?你难道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据云倾刚刚所说血符,朕估计紫玉应该还有隐瞒!你的心比朕还细,朕想到的你没可能想不到,可是你先入为主地相信紫玉!”
“柔儿,你刚刚还让赟儿放过紫玉,原谅紫玉。你可知,你那句‘好在月儿没事了’实是伤人甚深,不单单是月儿,更是赟儿!你难道不知道月儿这次是何等凶险!月儿为何要自我封印?封印对一个修者而言是什么意义,你一样清楚!柔儿啊,你怎么忘了,你曾告诉赟儿,若选择了这个女孩,就务必好好爱她,守护她,呵护她。可是这才多久,月儿便在我海族重创至此,柔儿,你怎么还能说那样的话!”
“我……”海后的眼中颗颗珍珠滚落,轻轻倚进海皇的怀中,“我知道很多地方都不对!但是,但是,我只是舍不得那个孩子!那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待她如我亲生,更何况她母亲与我情同姐妹,临终将她托付与我。她在我身边长大,她对赟儿的心我比谁都看得清楚,她自卑于自己的身份永远只能仰望总让我想起自己!我……”
抚着怀中已泣不成声的爱人,海皇长叹一声,“柔儿,我们已经得到幸福了!可是紫玉再不是那个你疼爱着的天真小女孩了,她早已变了。柔儿,不要插手这些事了,赟儿有自己的选择,我们又怎能像当年的那些人干涉我们一般去干涉他?你会毁了他的幸福!”
忽然,一条那时月修也见过的海族传讯用的小胖鱼径直飞进了屋,在海皇的耳边一张嘴张张合合,不一会儿便又飞走了。
“怎么了?”看到海皇皱了皱眉,刚刚虽然也有些不满但却不太好开口的云倾急忙上前问道,“是不是赟儿也走了?”
也不意外云倾怎么能猜到,他们看着赟儿长大,对他的性子也有些了解,“是啊,也走了!”
“算了!”叹了口气,拍拍海皇的肩膀,云倾安慰道,“他也不是第一次离开海宫了,海国皇族的血脉可以让他在路上自由行走,即便深入沙漠也无妨,而且现在还有明陌珠护着,不会有事的。”
摇摇头,海皇颇为无奈,“你不用安慰朕,朕倒不是担心他的安全,只是这个孩子,唉!这两个孩子的性子啊,都是这样。虽然他们平常都待人温和有礼,却其实比谁都冷漠淡然,在感情上又绝对敏感。不是他们在乎的,进不了他们的心,便是死在他们面前他们也能视若无物地走过去。但是一旦跟他们在乎的人牵扯上,便是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而现在……”
皱了皱眉头,云倾看着远方也有些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