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欲睡之际,九黎端着味道浓重的中药而来,甘苦之余还有股焦糊的气味。
“主人,你醒着么?”
“......嗯。”
“九黎煮了麻黄汤,主人快趁热喝下。”
说着便把汤药端到我嘴边,我看了看,本该黄棕色的汤药已然成了黑色,热气腾腾的还没有勺子,再看九黎,眼里满满的写着 ‘快喝啊,喝了病就好了。’
我......
“太烫了,先放下,九黎,那只冥狼怎么样了?”
九黎将药轻放在桌子上,动作迟缓,我知道,她的回答并不乐观。
“回主人,听闻这事早已惊动了院尊,但说辞是冥狼王携了主人逃跑,院尊还将在场的师生训斥了一番,现今,这冥狼王该是被院尊带走了。”
“怎么回事?”
“具体九黎也不清楚,昨日主人走后,夕沉巡查了学院各个角落也不见主人,珹罗只让我在此等候,今早,他便抱着主人回来了。”
珹罗?他去洞穴找我了,我早该想到的,有红灵搜索,整个学院都是躲藏不了的,唯一一个只有珹罗和院尊知道的地方,就是五灵池洞。
“珹罗人在哪?”
说着我便起身,准备去寻它。
“院尊处,珹罗临走时说,如主人问起他,就让主人去钟塔找他。”
“你们在这等我!”
“哎,小姐!?你去哪?”
急冲冲的出门,撞了刚回来的未瑾,来不及交代了,直觉告诉我,刻不容缓。
这是我第二次进入学堂大门,我并不知道该怎么走,钟塔在最上方,寻着阶梯向上走,该是没错的,可偏偏,闯入了院尊的房间,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珹迦的真容,四十左右的年纪,俊朗坚毅,与珹罗相像极了。
“敢闯我这间房的学生,你也是第一个。”
珹迦坐在书案前,正在写着什么,并未抬头望我,就像知道我会来一样。
我俯首行礼。
“学生凤昭璃,失礼了,敢问院尊,我的神兽冥狼,所在何处?”
珹迦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
“你的?”
“是!”
珹迦抬起头打量我。
“呵.....有趣,丫头,且不说冥狼不曾被人驯服,单凭你个女娃,如何降服那个嗜血的畜生?”
“它叫鸣蜩,是我的神兽。”
我语气平平,眼神坚定的反驳他口中的畜生。
......短暂的对视。
“既然如此,凤家姑娘,那只冥狼在钟塔之下的囚笼中,由珹罗看管,你可以放它出来,但!如伤了人,由你凤家承担。”
“谢院尊,昭璃绝不令院尊忧心!”
“去吧。”
珹迦随手指向他房间的另一道门,示意我上去。
“是。”
说来轻巧,可毕竟我与它只有短暂的相处,我甚至不了解它的习性,珹迦给了我足够的风险去驯服鸣蜩。
但,如事事都有把握,又怎会有意外一词呢?
那门后的阶梯直通钟楼,整个学院的最高点,不得不说这里确实视野宽阔,风景如画,巨大的铜钟静静的挂在钟亭里,下方正是囚笼中昏睡的鸣蜩。
而此时更吸引我注意的,却是站立在那的一人,风掀着他青灰色的衫摆轻轻挥舞,携着几缕发丝挡住了望向我的脸庞,透出等待诉说,等待拯救的眼神,这一瞬间,仿佛是我永远读不懂的画面。
真如人所说,越开朗的人,心墙越厚,内心,也越是孤独。
“你来了。”
珹罗走近我,还是那个痞里痞气的家伙。
“嗯......面色苍白,衣衫不整,敢问徒儿可是刚起床?”
“不劳师父费心,这冥狼王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徒儿真是让为师好生伤心,为师已救你两次,你就这么对待为师,唉......“
没错,我是该感谢他,但是......看着他装作愁眉苦脸摇头叹气的模样,我好想揍他!
“师傅有恩于我,昭璃必当重谢。”
“那我可以提个要求嘛?”
......瞬间变脸,更欠揍了。
“师傅请说。”
“唉,那就......亲为师一口,以表孝心吧~!”
咚!
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
”目前它并未伤人,所以继续关押起来,让它孤独终老,是最合理的处置了。”
珹罗揉着头上的包,一本(假)正经的说道。
“我已通过院尊,可以释放它。”
“哦?”
珹罗思索了一下。
“是你的话,也许可以,你可知我如何救得你?”
“你说呢?”
“咳咳......内个,其实我还未猜想你会去那密洞中,我与其他人一样,以为你被冥狼带出了学院,而我经过密洞附近时,隐约听得冥狼王的嚎叫声,当我打开石门的时候,看到的竟是冥狼王驮着昏迷不醒的你,似要救你,如真是这样,我想它已有些许认可你了。”
“我倒不那么乐观。”
我走到笼前蹲下身来看着它。
“也许它不过是想一报还一报。”
这笼非铁非钢,竟看不出是何材料而制。既能困住神兽,也该不是什么平常之物。
“无论怎样,我觉得你驯服它是很有可能的,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如它愿意做我的神兽,便还它自由,如不愿,那便等到它愿!”
“既然如此,冥狼王就交给你了,”
珹罗将一把同样材质的钥匙扔与我。
“为师要去补觉了,记着,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进入密室!另外,你得先把病养好了,下次见面要开始训练,可别拖着病怏怏的身子。”
“是,师傅。”
“为师走了~对了,这边有石梯,直下地面,你回去的时候,可别再跟那老头‘打招呼’了。”
“知道了,师傅。”
送别珹罗,我回到囚笼旁靠坐着,鸣蜩的身上依然有伤,五灵水效果显著,这些该是新添上的。
睡吧,我陪着你,我保证,不会有人再伤害你。
一阵寒风吹透了身体,我哆嗦着醒来。
天已见黑,尽管身上已有了一件不知名的披风,却还是浑身冰冷。
鸣蜩恢复了意识,安静的趴在笼中。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咳咳......我的感觉属实不怎么好,我们也算是病友了。”
鸣蜩看着我,冰冷的眼神,我无奈的笑笑,果然不能自作多情。
随意的转移视线,竟发现身旁放着一提食盒,陶瓷的材质,很是精致,我抚上手去,还是热的。
会是谁呢?珹罗是不大可能,他说去睡觉,就不会返回来了,九黎未瑾的话,还会在我身边才对。
披风......那就是披风的主人了。
“来,让我们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我打开食盒,一层米饭,一层牛肉,一层清汤......好随便的搭配。算了,有的吃就不错了,就是这量......只够一个人吃的。
“鸣蜩。”
我叫了它一声,它听到,却故意不看我,真是可爱。
“给!”
笼子的缝隙刚好能把单层的食盒塞进去。
“吃吧,这是米饭和汤,吃了以后才给你这个。”
我拿着牛肉盒在它眼前晃晃,又指了指米饭。
我不了解它的习性,但终究是狼,肉食动物,可眼下也没有那么多肉,这点牛肉都不够它垫个底的,不吃点饭可不行。
当然,它不吃。
不过乖乖的喝了汤,八成是当水了,喝完酒盯着我手中的牛肉,米饭看也不看一眼。
跟我斗?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
我把牛肉放在地上,摇晃着起身。
“我要去找点东西吃了,你呢,把饭吃了,等我回来就给你牛肉。”
扶着石梯的墙壁慢慢移动,生怕自己摇晃下去,这人生可就大结局了。
终于踏上地面的时候重重松了一口气,下这长长的石梯可是用尽了仅有的精力,万一找不到吃食,可就上不去了。
记着上次来膳房还摆放着很多食物,也许现在太晚,没有了或者收起来了,看来我得找上一会儿。
“你在这干什么?”
!!我真是病入膏肓了,身后站了一人竟没发觉!我转身之余拉开和那人的距离......是黑羽?
“是你啊,我饿了,来找点吃的。”
不知为何,这黑羽浑身上下总是透着凌厉的气息。
“给你带的饭没够?”
......
“啊.....内个.....我们都饿了,就先给它吃了,呵呵,我说这披风很是眼熟,原来是你的,还给你......”
黑羽听闻皱起了眉头。
“你穿着吧,病得跟片纸一样。”
纸......
“那,是珹罗让你送食物给我的?”
“明知故问。”
黑羽越过我走进膳房,直奔一间柜子,取了几个包子,便走了......走了......不过,好在我也不用到处翻了,直接寻了碗水和两个包子坐下来。
其实我的身体并未给我饿的信号,但我清楚自己多久没吃过东西,只怕是连饿的力气都没有了,眼下就算山珍海味摆在眼前都和包子无异。
昏昏沉沉的拖着身子,再不吃东西就真的要垮了,两个包子硬是让我噎了下去。
接下来,再给鸣蜩找些肉带上去。
环视了一圈,幸好角落里赤裸裸的挂着几只白条鸡!
走到石梯的中央,我可能真的要准备爬上去了,这两个包子并没有给我带来些许力气,反而有些恶心想吐,尤其看着手中拎着的两只白条鸡。
忽然有些想念九黎的那碗汤药,虽然煎的有点焦。
终于,我真的是爬上来的!
鸣蜩面对我的方向端坐在笼中,还是那张冰冷的扑克脸,又好像多了些许骄傲?
我瞄了一眼饭碗,原来是处理好了啊......
好吧~!我守信的把牛肉放进去。
“喏,这两只是你额外的奖励。”
鸣蜩嗅了嗅,虽然一脸嫌弃,还是从笼子的缝隙把鸡扯了进去。
我继续靠坐在笼边,疲惫袭来,夜色渐深,风也越来越凉,可惜不能打开笼子,不然真想靠在鸣蜩身上取暖,
更无奈的是,祸不单行,冷风过后,便开始落起雨来,
钟亭倒是可以躲雨,但鸣蜩上方却没有可挡雨之物,
“呐,反正都这样了,我们不差这一场雨了。"
舍不得扔下它一个狼淋雨,只好陪着。
“小姐?小姐!”
不知不觉已是滂沱大雨,模糊的视线里未瑾九黎两人焦急着跑来。
“你们来啦。”
“主人,这么大的雨,我们回去吧。”
我知道自己十分虚弱,可我不想输给鸣蜩。
“喂,鸣蜩,你跟不跟我?”
鸣蜩不出意料的不给反应。
我微笑。
“鸣蜩,事已至此,定局难改,你没有了你的族群,但是我出现了,只要你愿在我左右,我定不抛弃。我知道我还很弱小,我也知道这世界更是一山还有一山高,但是我答应你,我会强大起来,不死!不灭!”
鸣蜩看向我,犹豫的神情。
我将笼门打开。
“答应我,不伤人,去兽林或者离开,如是兽林,那便等我去接你......”
说完这话,我再也挺不住,最后只感受到未瑾身上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