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庒琂有意把锦盒给三喜,是借机提醒她注重。
现今听到有人背后闲话镜花谢,三喜早把庒琂那份示意抛到九霄云外了,一把锦盒子推给慧缘,冲过树丛。只见三四个丫头子说说笑笑,在摘丛下的玫瑰花瓣。
三喜哪里肯停下再听,速速飞一般过去,一脚把那几个花篮踹上了天。
那些丫头子惊呼而起,乍看是三喜,竟愣得脸红眼珠子圆的。
三喜指着那些丫头子道:“再说一遍给你们喜奶奶听,说呀!”
丫头子们因没看到后头的主子,只见三喜一人不大害怕了。有个胆大的拍手叉腰站起来,撩发际抬下巴要起架的样子。
三喜双手抱肩,迎了上去。
两人也不言语,用肩膀相互推挡几下,因三喜平日重活干的少些,力气不免下了风向,被那胆大的丫头一顶摔地上了。
三喜倒地,脸面扫光,狠咬牙劲儿,怒道:“贱人!”在地上随手抓一把泥土,正正朝那丫头眼前撒去,只见那丫头惊叫,哭喊。
树丛背后的庒琂、庄瑜等人闻见,快快走出来。
静默手快,赶忙去扶三喜,三喜才立正,又一脚踹在那胆大的丫头身上。
那丫头受三喜这一脚,狠狠倒在地上。
三喜泄了一口气。
庒琂这回没加以任何责怪,只去把三喜轻轻一拉,先不管那些丫头如何哭泣回避,便淡淡的问:“才刚你们说什么来?”
庄瑜怕事大了出去,还连累到东府,故来抚住庒琂。
庒琂微笑回了庄瑜,道:“瑜妹妹,我就问问。”
庄瑜便站着看,心中万分担忧,这丫头打架她是从未见过的。
庒琂再问那些丫头,道:“这会子随你们说,才刚我丫头气炸了,我给你们赔个不是。你们说清楚了,我不追究,回头我还骂她给你交个道理!”向三喜看一眼,继续道:“说不清楚,别怪我今日不讲情面,要你们跟我去老太太处说清楚明白。话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就是外头来的,老太太喜欢,我也仗着老太太喜欢,撵你们出去也未为不可。”
那些丫头听到这样说,连忙跪在庒琂面前,求饶。那胆大的丫头忿忿恨恨的,一把口水一把鼻涕的醒,毫不把庒琂等人放在眼里。
庒琂嘴角一扯,转身过去了,道:“我这就回老太太去。”
余下的丫头跪着去拉住庒琂和庄瑜的裙子。
有丫头道:“姑娘,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话是别人传的,也不是我们自个儿乱造。”
庒琂回身,道:“谁传的?”
丫头道:“我们哪知道哪个传的?听到了就说一说,开开玩笑罢了。当不得真。”
庒琂脸色一暗,眉目倒竖,怒道:“我往日以来,皆这般让人议论的?议论我就罢了,何须拿我丫头来羞辱镜花谢!要说我,你们尽管说,我不生气!说我丫头,就不行!”
庒琂的腿用力甩开,把裙子抽了出来要走,可庄瑜那边被抓的死死的,丫头不给撒手。
庄瑜见丫头可怜,便帮求庒琂,道:“琂姐姐,你看就算了吧!他们也是多嘴而已。”
庒琂实在是怒了,压抑这么些日子,受多少的质疑,冷落,嘲讽和诬陷,如今这般有道理的出口气,为何不能?再说才刚说的话句句真心,他人议论自己可以,议论三喜也尚可,议论慧缘就是不行,毕竟慧缘跟三喜非同出身。伯镜老尼曾经说过‘有怨气可适时发作,但见好就收’。如今收身走,算是气过了,怎不见好就收呢?借庄瑜的台阶,便微微点头。
庒琂回头对慧缘道:“慧缘,你说的算,要追究我定为你出头,你说不追究,我们当是一概不知。从未听闻过这些胡言乱语。”
慧缘战战兢兢,眼神迷惘,看看庒琂,又看看庄瑜。
末了,慧缘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此,庒琂和庄瑜就此了事,几人一脸不悦从花园往回走。
走到半路,又见往来的丫头小厮个个都朝慧缘身上看,颇为艳羡的目光。
庒琂感觉到了,心中如荡起一阵深海大波浪,涌涌跃跃,很是难受。
庄瑜见庒琂脸色不太好,自己的谢礼已交付,便找个话告辞回东府不提。
就此,庒琂一路无话,直走回到镜花谢。
一回到镜花谢看到子素,三喜就气愤得无法言喻,巴不得一张口把才刚所遇见之事全盘托出。慧缘知惹了事故,不方便言语,自己抑抑郁郁抹眼泪到外头去。庒琂心中知晓,无风不起浪,即便那些人说的话不是真话,起码北府昨日发生的是实事呢。再又因慧缘自顾出去,她也不好主动起来去宽慰,怕因此再伤了她。
庒琂心中默想,等晚些时候再与她说,宽慰她几句。
正午时,寿中居那边传来中午点心,庒琂略吃了几口,便让其余三人吃。三喜和子素找不见慧缘,四下找着呢,便见慧缘从庒琂的卧内出来,笑盈盈的。
三喜粗心大意地道:“哪儿去了,姑娘今儿的点心没动呢,叫我们吃了。”
慧缘跟三喜去了,也略吃几口,慧缘说是饱了,起来到外头找庒琂说话。
此刻庒琂拿一卷书在廊下晒太阳,慵懒看起书来。
慧缘道:“姑娘。”
庒琂转头见她,以为是早上的事过去了,便笑应:“吃了?”
慧缘道:“吃了。”
庒琂拍拍廊下那栏凳条子,示意她坐下。
庒琂这才道:“多大的事儿,你别心里去。左不过是有人活着一日没话说的,找人议论。见议论我议论多了,换个新鲜的,想必你样貌出众些,惹得她们嫉妒。”
慧缘凄然一笑,歉然道:“给姑娘添麻烦了。”
庒琂拉住她的手,动情道:“这话怎么说的,没有你怎能有今日的庒琂。”
慧缘听得,眼眶微红,勾头说道:“我这些时日看来,子素姑娘倒比我细心。起先姑娘让我保管的东西,我才刚收拾出来。不知先交给姑娘还是直接给子素姑娘的好?”
慧缘不说这话,庒琂倒忘记一件大事,那便是仙缘庵伯镜老尼临终前托付给自己那封信物。庒琂见慧缘说得恳切,到底,自己心中莫名其妙惴惴不安起来,也不知道哪里不好,
庒琂道:“这东西本就是你大师父处的,你保管最稳妥。”
慧缘点头,微微一笑。
到了午后,庒琂在那懒人躺椅上打个迷糊眼,梦梦幻幻的见到自己父亲母亲,想去跟他们打招呼,猛然被人拉一把给醒了。
子素那手还搭在庒琂的肩膀上,她蹙眉头正色道:“慧缘不见了。”
庒琂一骨碌坐了起来,使劲儿眨眼睛,好让自己清醒些。
这时三喜从外头打水进来,道:“姑娘醒了!也不知道慧缘去哪儿了,找半日不见,水我给你打好了,先洗洗吧!”
庒琂哪里去洗了,连忙去卧内看一眼,见里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她心一沉,知道坏了,慧缘不辞而别呢!
三喜再催促姑娘洗脸,庒琂冲出来,对子素道:“慧缘交什么东西给你没有?”
子素摇头,庒琂再问三喜,三喜更是不知道。
庒琂连忙再回卧里,仔细四下再看,正好看到床头枕头下压着半个布包袋子。她迅速拿起来,捏了捏,也不打开,对余下两人道:“你们何时发现慧缘不见的?”
三喜道:“姑娘你才午睡不久,我瞧着廊下鹦鹉没人喂,我就叫她,没见回话。以为找竹儿姐姐她们玩去了。后儿我把鹦鹉喂了,去寿中居问,大家伙儿都说没瞧见她。”
子素道:“三喜又去西府看过了,湘莲那边说也没去。这北府和东府,你们又少走,不能够去那边不是?”
庒琂脑子“嗡”的一下,觉着半边天倒塌了般。
庒琂念念道:“她能去哪儿?”眼泪自然地流下。
子素蹲下,拉住庒琂的手,安慰道:“或许她出去玩也有可能。”
庒琂讽刺道:“要说三喜跑出去玩,我还信,慧缘不会!”
换做以前在南边的日子,但凡不见东西,庒琂必定要寻个天翻地覆,即便有个心中不畅快,也要追拿造事者,闹个不得安宁。此时,她心中愤恨,巴不得去东府去北府理论,让他们把慧缘找回来还给自己。
然,气能生,亦能咽。
但愿慧缘去玩耍玩耍,晚些回来。
庒琂把头勾下,深深思虑一番,将眼泪擦去,站起来。
子素担忧,道:“姑娘要去哪儿?”
庒琂道:“去西府!”
是的,如今能求助的人就是西府庄玳和庄璞。只要他们兄弟二人肯帮助,翻整个大宅子就能把慧缘找回来,如慧缘不在这里是出去了,他们眼路广,或许也能帮寻得回来。
庒琂担心有二:其一,担忧慧缘一时因名节和自己的秘密而想不开;其二,慧缘出去后无处安身。
那时慧缘说过,她之所以投身仙缘庵因家业衰败,债台高筑,她母亲才将她藏身于此。这般想来,慧缘真回到父母身边,遭歹人太监知道拿了去,终究也是一生不得安好。
无论如何,庒琂都要把慧缘找到。
此外的担心便是关乎自己深藏庄府,这秘密不能泄露出去。慧缘是关键之人,成败如今捏在她手上了。而午时那会子,慧缘分明是告别前的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