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
庄琻通身头面,凤冠霞帔,新娘子的打扮模样,若非拧着那张脸叫嚣,如今确实是她最美的时候了。
她身旁周遭,除了庄瑚、庄瑜、庄瑛、庄玢、庄瑗几姐妹陪着,又有庄琻贴身丫鬟万金伺候,再有媒人丫头婆子等人陪同。
满满的一屋子女眷,别提多喜庆。
来报讯的小丫头子攥着双手,听庄琻哭叫辱骂。
庄琻道:“你去给老爷太太回话去,今儿我不出门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呢,大哥哥好了,却不请,又叫他私闹了来,往后我这脸还要不要呢!”
婆子们轮番上去劝。
庄瑚也宽声安慰:“二妹妹,大哥哥不懂事,他在病里头,越发糊涂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他吧!”
庄琻道:“大姐姐说的什么话?难道我还跟大哥哥置气不成?嫂子挺着个大肚子还知道过来给我道喜呢!大哥哥真是千好万好,也该请来。我们算什么人家?那也不能这般处事呀,沦落到外头叫人听见,岂不是要笑话我一辈子?我这做妹妹的,放着要撵出阁了,连兄长也不敬重了。真是要大哥哥安安好好在滚园呆着,那也无妨,这会子闹开,却又说叫我赶紧过礼,随佟府那木头去,不是撵我是什么?我真没了脸了,你们叫我死了算了!”
庄瑚一连叠道:“好妹妹,哪里就见这样严重了,你且莫胡思乱想。”又招呼媒婆丫头,仔细替庄琻打扮,又叫姐妹众人都来劝着庄琻。
末了,庄瑚见到庄琂主仆在门口,又招呼她:“琂妹妹,愣着做什么,还不来劝劝你二姐姐,你看呢,锦书姑娘都站这儿了,让人看笑话不是!”
说毕,庄瑚拉住锦书道:“好姑娘,你留下劝劝呢,还是跟我往外头看看去?”
锦书识趣,端礼说:“我随大姐姐去外头吧!”
锦书临离去之际,拉住庄琻的手安慰:“二姑娘,今儿是你大喜日子,总归是要喜庆的。我们去瞧瞧,你且安心着。”
等锦书出门,庄瑚又折返回来,对屋里的丫头道:“五姑娘呢?去哪儿了?”
丫头婆子们都说不知道。
庄瑚便不再发火浇油了,领着刀凤剑秋及张锦书主仆往外头走。
到了大堂院外,果然看见一家众及宾客,正在规劝前来闹事的大爷庄顼。
秦氏最是没脸的,指着庄顼身边的小奴仆崇官道:“还不赶紧把你大爷扶进去歇着,酒未醒呢,又来闹个什么呢!”
秦氏却不好意思说庄顼病危在身,只对众人扬言说他吃醉了酒。
庄瑚看到这样情景,主觉地招呼下人们上前,一人拉一手,搭扶一把,生拖硬拉的,把庄顼请走。
可庄顼难得好一些,也不知怎么来一身子的力气,拼命推开庄瑚。
庄顼喘息道:“二妹妹嫁人,我来送一送为何不得?我且看二妹妹去!”
庄瑚没得法,急给二老爷和二太太投眼色。
那一边,大老爷庄熹,三老爷庄勤,四老爷庄耀,大姑爷查士德及管家等有头脸的人,赶着引请宾客到里头就坐。
曹氏没得脸,怒红了眼睛,正好,老太太由着竹儿、梅儿等丫头扶出来。
曹氏扑突一声,跪向老太太,哭道:“老太太……”
老太太“哎呀”一声,伸手把曹氏扶起来,道:“你这做什么呢!新姑爷就进来了,你这不是丢人么!孩子不懂事,你一把年纪了还这样失身份。”
曹氏委屈道:“大爷好好的,我们没请,是我们的错。求老太太让大爷看在我们北府的脸面,且别闹吧,贵客们都在呢,我们的脸面要不要了。”
老太太道:“你这样才不要脸呢!”又对身后的人,不管是谁,只吩咐:“还不去把大爷请别屋呆着去!”
那庄璞和庄玳也过来应客,看见外头闹哄哄的,兄弟二人赶出来,见这样的情景,先是一愣,也来帮劝庄顼。
庄顼又嚷道:“我没疯,我好着呢!我给北府道喜来了。怎就不欢迎我呢?是不是见我快要死的人,你们不欢迎呀!”
秦氏道:“糊涂东西,你身子不好,自个儿屋里躺着,挺尸去,来这儿捣乱个什么呢!”
庄顼推开庄瑚,又把身边的仆众推开,再把前来劝说的庄璞庄玳兄弟推走。
末了,庄顼眼红脖子粗,晃晃颤颤挪步向老太太跟前。
众人害怕他疯病发作要打人,都挡在老太太前面。
谁知,庄顼冷眼逼出寒光,指住曹氏道:“二太太你好狠毒的心,竟不认我这个大侄子了。二妹妹这么好的日子也不请我。二太太啊,那些时年,你是恨毒了我还是怎么着?对我做那样的事……又这么作践我。我哪里招惹你了!”
说罢,庄顼大喘气,大哭闹,谁也不知道他真疯假疯。
曹氏听了庄顼的话,脸色一下子变了。
庄顼又说:“当日篱竹园的井口,天寒地冻,二太太你浇我盆冰水,我可想起来了。我这身子活不长了,二太太你可满意啊。你家二妹妹要出嫁,也这样不待见我,怎当日不把我推入井里杀了我呢!我们到底是不是一家子呢?”
曹氏恼羞成怒,往前站,喝住:“大爷,你胡说什么!”
庄顼捂住胸口,脸色渐渐泛白,猛的一口气顺不出,呕了几下,呕出一口血来。
秦氏等人也管不得那么多了,拨开众人,搂住庄顼,道:“儿啊,有话回去慢慢说,今儿是你二妹妹的大喜日子,咱们不闹!听话!”
庄顼道:“太太不知呢,那时年,我们家什么东西丢了,找不见了,我寻来北府,在篱竹园那井口里……二太太是知道的,她偏我让我去啊!浇我一身的水,我生病了,太太可还记得?”
这话算是打醒秦氏。
秦氏含泪,不知如何回复,猛地回头瞪住曹氏。
曹氏摇头,道:“大爷胡说八道!大爷疯了,疯癫了!”
因是闹得丢人,大老爷庄熹让几位老爷把贵客们都引入里内招待,寻个空隙跑出来。
到了儿子庄顼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混帐东西,处处丢人现眼。跟我走。”
说着,要拖着庄顼走。
正这时,外头门仆来报:“新郎官二姑爷快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