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滚园之乱,金意琅和娜扎姨娘冷眼旁观。
大夫替老太太和庄玳分别救治,又赶入内看治庄顼。庄顼呕血,大夫让给他脱衣扎针;脱了衣裳,看到他后背受伤的伤口起脓了,烂红如疮。大夫心里琢磨:恐怕这位大爷到了下限光景了。毕竟,俗话说:背后脓疮,至死必亡。这方料理治疗,持续不断。
之后,子素仍交由曹氏押管,命贵圆和几个男仆带回北府。金意琅和娜扎姨娘在子素押走不久,也回篱竹园,至于东府再如何不平,金意琅不得而知。
回到篱竹园,金意琅对娜扎姨娘道:“那位子素姑娘是有几分性格,跟她琂姑娘很不同,平日还看不出那样的雷厉风行模样,今儿,瞧清了,她倒是替娘子出了口恶气,可怜她活活被抓住了。”
娜扎姨娘不理这些,心里只有自个儿那失踪的孩子。
金意琅回来后,也不断给她安慰,说呢:“用不得多久,我们小爷就有眉目了。反正,娘子与我,都知道二太太动了手脚。为了不打草惊蛇,娘子得按住这口气,等琂姑娘回来,我们新仇旧恨,一笔一笔跟她算。”
所以,娜扎姨娘也不闹了,往日怎么徇礼见人,照旧不误,只是心里,多几分冷漠,多几分仇恨。
安抚好娜扎姨娘不闹事,金意琅开始筹谋了,趁府中乱势,赶紧找机会入密道,找到白发鬼母才是正解,毕竟,十里红庄外面的人等不得,万一萧夫人气急了,对庒琂等人做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因见子素深陷浑沦,金意琅又起不忍之心,又想找个什么法子救她一救。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庄琂的面子上,她是应该出手援助子素才好。
府里闹乱几日,好在大夫急救得力,暂时都安好。
各处人都有个喘息的时候。
这日,金意琅晃晃悠悠的往曹氏住的那院子去,到底吧,打探一下子素关在哪个酒窖,看她现下如何,好行对策施予营救。
到了曹氏那院子外,巧看到东府大姑娘庄瑚跟曹氏在议论事,那两人说着说着便争吵起来。
仔细听看,竟为子素的事呢!
只见庄瑚劝曹氏道:“道理上,太太和太太们处置子素,与我不相干。可太太想,现如今琂妹妹出府不见了。我们一棒子将子素弄死,老太太怎么想?指不定说我们一道把镜花谢的人赶出去了呢。还不是要找太太你来问?”
此方来,庄瑚听命秦氏的意思,想让庄瑚把子素接回东府看守。秦氏给庄瑚说,大爷躺在床上,都是子素惹的祸,这事儿必根究子素。一旦庄顼大爷有个好歹,定要让子素偿命。
可秦氏与曹氏历来面和心不合,再者秦氏也要照看庄顼,难得亲自来找曹氏。
这才让庄瑚出面。
而曹氏也有自己的打算,就害怕子素去其他府里,届时说出对北府不利的事来。所以,曹氏真心不想将子素交出来。另外,老太太还在呢,许多事上,也不能由着东府胡来,北府也要担责的呀。
曹氏很是后悔,当初没听贵圆的话,偏让子素出头。这会子,北府和自己骑虎难下了。
于是,曹氏道:“要处置这死丫头,我来办。我会给你们东府一个交代。不然呢,你们又说我们北府不担事,遇到个麻烦做个甩手人。但凡日后有议论的,谁肯替我们出头?我不想听到这些嚼舌根的话。仍旧由我来看管的好。”
庄瑚道:“太太你想多了。原本,与北府有什么相干?撇开镜花谢,西府不管,就子素闹出大哥哥那半条命,也该我们东府来收拾。我们太太不来,是知道太太你一心为府里,想替大伙儿把事办周全了。我们太太也心疼太太你日夜劳苦不是?分担出去,你也省力呀!”
曹氏道:“你说这话只对半分,话说,省力不省事,你是知道的。所以啊,还是我来操办。老太太醒不醒,我挑个时候,就结果了她。你们东府看个满意,不就是处置个丫头么?犯不着你们太太亲手亲力的。”
庄瑚道:“我才刚说了,太太怎就不明白呢?子素惹祸,惹到东府滚园来了。实话与太太说,我们太太不依,非要我们东府来处置。太太若看个面子,就把子素交与我们。后头,老太太问,你们北府不必担事,有我们说,岂不好?”
曹氏笑了笑,道:“既说到老太太那儿,我也说一句我的想法。这些年,为府里,忙里忙外都是我们北府,老太太总不见我们的好。这件事若再出漏子,以后,我们怎么交代?又说了,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跟西府联合起来,有什么谋划呀?子素是琂姑娘的人,琂姑娘是西府的人,西府跟东府一向交好,西府总舍好药给大爷。你们的关系啊,叫人难以捉摸哟!你们自个儿计划什么,我哪里知道?万一,你们悄悄摸摸的要拿子素办了,我才不好给老太太交代,或是你们没处死她,倒看在琂姑娘和西府的面子上,发个慈悲,叫人放了,届时,我是有理说不清呀!”
庄瑚摇摇头,道:“怎么牵扯到西府去了呢?这不是说我们东府的事儿么?”
曹氏道:“大姑娘你心里明白,我也说得明白。敢情,你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必要那样。我就那句,眼下,这丫头我先关着,好好审问审问。到底吧,她为何说西府二爷跟大奶奶有……”
可见,曹氏耍赖打混,胡言乱语了。
庄瑚跺脚道:“太太!你这说什么呢!底下的人说说就罢了,太太却也这般说。叫我们太太,老爷听到,还了得?退几步来讲,太太这般说,西府可不依的。作为兄弟姐妹,我可不信二弟弟跟大嫂子有什么,子素也承认了,大哥哥的祸事,是她诚心故意闹的。如今,太太这般说,叫东府和西府的脸往哪搁?所以,请太太注重。”
曹氏哈哈作笑,道:“你们啊,使劲儿的蒙蔽眼睛吧!就我清楚,清楚的人,说清楚的话,自然有人不喜欢听了。回过头来看看,你瞧,不正是东府和西府合谋么?听听你跟我说的那些,很难不叫我这么想了。东西东西,合着是一口气儿。”
庄瑚劝不住,也讨不到子素回东府,故而,向曹氏端礼,要离开了。
曹氏哪肯给她这么走?又去拉住她,道:“我这些话只对你说,没把你当旁人。”又可怜兮兮的说:“实话与你说吧,府里闹腾,真是闹死个人心。谁愿意见这样?你们好歹可怜可怜你们二姑娘,可怜你二妹妹,看看日子吧,要跟佟府作亲成婚的。个个病歪歪的,这又要死又要活的,还让不让我们二姑娘出阁?”
庄瑚邪笑,道:“太太就为了这个?”
曹氏道:“不然呢?我还能为什么来?”
庄瑚也不打算拐弯抹角说其他了,直道:“这些年,太太针对我们东府,我看在眼里。活该我是庶出的女儿,我也不想管。可我们太太示我如己出,但凡能有一二分孝心,我也要尽力来报答。太太跟我们太太斗,我不参与,可不会眼睁睁的看你们斗个你死我活。怎么讲,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呢!再说一句实心话,太太这般针对,怕不是只针对我们东府吧,也针对西府吧?太太若这么想,心胸就狭窄了。我们东府肯作罢,不跟太太你计较,那西府,未必喜欢太太挑事儿。仔细想想,西府里的头儿……”
庄瑚竖起大拇指,示意西府的主家人,顶头上司:“那头儿与我们三府里的太太不同身份。人家是郡主出身。太太啊,你就是好想会想,也需懂得琢磨琢磨,大腿跟胳膊拧,拧得过么?平日里,也不见你跟西府怎么的,如今,倒这样了,叫我很难理解了。”
曹氏依庄瑚的话,笑道:“说到这儿,我也多嘴。大爷那样,不也是西府造成的?平日西府里有好药,全给大爷用,也不至于有今日呀!谁叫我没有在朝做官的家人,顶戴王冠头衔诰命呢,不然,我是舍得帮助大爷的。”却没正面回应庄瑚说西府的那些话,曹氏便又对庄瑚说:“你说你是庶出,又是嫁出去的人,这不假。你能回来做事,是你有心。你不回来,自个儿在查家享受做少奶奶,谁说你半句?辛劳这些年,我都替你委屈。你说你辛劳这么些年,巴心巴肺的,别我没告诉你,老太太真去了,一分府,你看谁落个好。我们北府没个男丁,没得指望咯。西府是有指望的,我们都指望那二少爷三少爷养老呢。你不同了,有大姑爷家,又有儿有女的。你再是庶出,我们有什么跟你比?但是呢,你可别忘了,如今大奶奶有身子,谁知道出来的是个小姐,还是个含玉的至尊宝?别是忙活一场,到头来替人做嫁衣。你可仔细思量才好。”
说到此处,庄瑚不好应声了,只说:“我听令我们太太的话来找太太你,只想要子素回去。我们说远了去。太太啊,若是你有所顾忌,那你留着吧。我就回去了,我们太太等我回话呢!”
曹氏点点头,目送庄瑚离开,随后,狠狠“呸”的出一口痰。
金意琅在暗处听见她们的说话,那些绕来绕去的斗法儿,不是十分懂,只是觉得有趣。但听那二人说到最后,也没说要把子素怎么样。
金意琅心想,子素暂时也无危险;便打定主意再看看情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