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玳害怕湘莲过于恐惧,把他私授的传信敞给郡主看。
然而,湘莲并没这样做。
郡主听闻庄玳大声跟湘莲说话,又听说借书,倒是让她好奇,惊喜。她乐呵呵的对宝珠说:“你们爷们什么时候改性儿了!”还不信呢,非要出来瞧瞧。
郡主出来后,见湘莲从庄玳屋里走,手里抱一本书,便叫住湘莲。湘莲不敢言语,听着郡主招呼,把庄玳给的书呈上去。
郡主一看书名,是《镜花奇缘》,此乃奇幻故事书也!故而,赞叹几声,转头对身后的宝珠说:“这人比书还奇,整日看这些不入耳目的书,还将它视为珍宝。今日难得拱手让出来,倒是毒害他哥哥了。”
说罢,将书递给宝珠,并吩咐道:“你去把我柜子底下压的那部《国策》拿来。我愿意与你三爷这本换。湘莲就拿我的《国策》去换。到时,各自还了,你再拿书到我这里来兑。我有一句得叮嘱你。”往下的话对湘莲说:“我给的这本书,你拿回去好好让你们二爷读。改日我得空,我要问的。还有,你三爷朝你们换什么书?”
郡主的话把湘莲问住了,庄玳也没说要什么书,他是借书的名义把自己拉进去,是要自己传信。
湘莲脸红耳赤,勾头攥手,很是紧张,嗫嚅道:“是一本……一本……”
郡主想呢,这丫头多半怕我责怪,心里害怕的缘故,也罢了!正好,宝珠把《国策》拿来,郡主接过亲自递给湘莲,说道:“给三爷的书,你回去拿来,先给我过目了再给他!去吧!”
湘莲如释重负,暗暗吐出一口气。接过书,深端礼,慢慢退出,远离郡主的耳目之后,快速从承福苑跑开。
庄玳看湘莲跑了,郡主也没不高兴,心里知道湘莲没将他出卖,也缓下一口气了。于是,日夜等待湘莲捎来音讯。
湘莲回到庄璞屋里,没敢将承福苑遭遇告诉他。庄璞见她慌张,问了一句:“外头下大雨了?”
湘莲知道庄璞话语会挖苦人,也没应他,只把手里的书递给他,道:“这是太太给你读的书,过几日,太太要来考你。”
庄璞随手接来,一看,眼睛都要炸裂了,“啪”的一声,将书甩外头去了,道:“这等书目也要我看。我看不进去的。我又不等着赶考中举逐鹿状元,该让你三爷读去!”
湘莲“哎呀”的连叹带怪,把书捡回来,擦抹干净,劝道:“二爷,如今你整日也是看书,看这本是书,看那本是书,都是书,何必分这个那个的?好歹是太太给的,必是好的,你就读一读,又何妨呢!”
庄璞鄙夷地端视湘莲,良久,伸出手指,在她额上戳一下,道:“你,也就是这书那书的命!天下书都一样,还读那么多做什么?我只挑一本读就完了,何苦累神乏眼睛。”
湘莲见劝不了,这才道:“跟二爷说句实话。太太叮嘱我了,要二爷静心。读书是好事,要做大事,得先读书。才刚我去承福苑给太太回话了。”
庄璞惊诧:“哟!原来你才是太太的人!替太太来监视我呢?得,你赶紧收拾干净往承福苑享福去!别站我这儿,抹脏我的地儿。”
湘莲被庄璞推着,可她不走,扭动身子非赖着,道:“我哪儿都不去!二爷想让我走,出去找人,再挂个二手,二爷还能挣几个酒钱。”
庄璞“呸”,道:“你就是书读少了,竟有这等下作的想法。”
湘莲委屈道:“那二爷还要我去承福苑做什么?历来我是服侍你的。”
庄璞道:“既知道服侍我,你还去给太太报告。你都报告什么了?”
湘莲眼睛一红,眼泪立即掉下,道:“太太关心二爷,能问的也只有我。问财童、旺五,能问出几句?怕早把爷不好的给太太说去了。太太要我去,我自然是要去的,横竖太太叫人给我放月例银子,我能不顺么?再说了,我能给爷抹黑什么了?爷不问青红皂白,便让我收拾干净出去,让人听了,还以为我是个什么人!”
庄璞厌烦地白她满眼,道:“那你说说,你给太太说我什么了?”
湘莲擦了擦眼睛,道:“太太关心二爷近日没出门,都在屋里做什么。我说二爷看书,正用心着。今日得空,就过去给太太说一声半句,好安太太的心。爷不知道,三爷都被太太拉去承福苑住了,可不是让太太不放心?”
这样说,湘莲确实是为自己打算着想,他呢,是错怪她了。
于是,庄璞脸红地道:“那成,你哪儿也不必去了,脸皮臊厚些留下伺候我吧!反正谁伺候爷都一样!”
到底,庄璞愿意让她留下,只是嘴巴硬,也拉不下脸面说句好听。
经过这一闹腾,湘莲竟把庄玳托付的事给忘了。即便湘莲没忘记,她也不能将信儿传递去镜花谢。这为何?庄玳忽然搬入承福苑居住,金纸排外守屋,就是一个提醒。这事儿,湘莲不能做,也不敢做!
从宝珠等人口中,湘莲是听到一些关于庒琂被关在石头斋的事。庒琂被关,这信如何送达?可见,湘莲有意瞒庄玳,如今,骑虎难下。她当是忘记得了。
而庒琂分离在石头斋,日夜孤独惊怕,怎知道外头发生那么多事?子素为她奔呼求告,庄玳为她而被变相惩处,牵连的人等皆噤声不敢乱口提及。
庒琂没时间去思考,因关入石头斋的第一夜,让她恐慌不能眠,身心俱在煎熬、害怕。
原来,那晚庄玝在门外偷窥,没瞧清楚里头的人是谁,而庒琂被门外异响惊动,也没问得门外是谁人?姐妹两人阴差阳错,错过交汇了。
庒琂还以为是郡主差人来监视她,故而,心惶惶地转身回去,将那些“美食”端入屋里,面对“美食”,数次哽咽,流泪,一口没吃。
她时时刻刻想着有人在外头监视,怎有心饱肚?肚子空空,也难以入眠。屋里收拾干净,她自个儿裹着一床被子缩在床上,胡思乱想。自然的,总觉得亭楼外头有无数的眼角透过缝隙窥看她,有无数的鸟虫怪物等着她。
惶惶惑惑,终于捱到天明。
是次日了。
天色微光,她的心情稍稍松懈,安定,人却没敢下床,楚楚的望纱窗外头,期待这一日如外头的光一样,能由暗、暗亮,直至通透明亮。
可是,天亮了,这亭楼的光没有随之透亮,四周仍是黑暗无边。
快近午时,庒琂忍不住饥饿,爬起来,她看了看头夜做的那些青菜“美食”,也不管馊了或坏了,狼吞虎咽吃个饱,还把做糊了的饭也吃了。
谁知,吃完饱肚,没两杯茶的功夫,接着人就不好了。不知菜里是被放毒了,还是久放一夜没遮盖腐坏了,她吃完没一会子,肚子竟绞痛起来,浑身无力,汗水往外张冒。
庒琂憋住一口气打开亭楼屋里的门,意欲求助。可脚步如何撑得起来迈得出去?稍稍伸直身子,肚子疼得跟有人拿刀剑在里头翻搅。
疼到极处,她滚在地上,抱住肚子。大约坚持一会子,想必躲不过去要被疼死了,哪料,肚子又不疼了,反而想上茅厕。
几乎是跌跌爬爬出的门,她往亭楼后面找隐秘地方解决。
拉了一肚子之后,宽松舒适许多,肚子也没那么疼了。因汗水流得太多,此刻口渴不已。
就在解决内急那块地方,兜兜转转,寻到那口井。
井水满溢,正哗啦啦的往外流淌。
庒琂不假思索,趴在地上,咕噜噜的喝个足够。喝足了水,人精神了,同时,身上的衣裳也被浸湿了。
略是缓坐一阵子,等身体有些劲力,她起身,重回屋里,将打湿的衣裳换掉。换衣裳的时候,头上珠钗仍在。庒琂拔下,看了看,心里暗笑:“如今,戴它做什么?草木非人,不必以色侍它!该简约个自由才好。”
遂而,平日里挽的发鬓,戴的珠钗首饰全部解下,随手放入箱中。而自己随意穿件她们给的衣裳,将头发随便抓个髻,镜子也不照,独独跑去井口边照几下。
因想:何须看我自己?镜子都不照了,还临水照人,顾影自怜做什么?
如此,在边上拿起一块石头,狠狠掷入水面,打碎那面水镜子!
来来回回走几次,原本要死要活的肚子,恢复常健。庒琂不禁想象:她们这些人够狠毒,怕是在我食用的东西里投毒,想如此弄死我!
于是,庒琂将西府给自己准备的粮食,统统归在一处,拿到外头,刨个坑深埋,再也不愿意吃她们的东西。
如此做作,问题又来了,人家事先给你食物,你不用,后头吃什么?
庒琂刨坑埋食时,自己暗暗自励:天无绝人之路!穷慌了我吃石头!
果然,埋掉食物,她在周边找到新的“粮食”。
这等荒园,山石巨多,也不乏有各类野草野菜,用心走一走,也能寻得见一些树木。就在井边不远,有几棵桑树。
临近一看,树上黑压压的坠有许多黑果子。
庒琂喜不自胜,开手跳脚,攀摘入口。
正享受香甜愉悦之际,一条盘绕在树干上的大黑蛇伸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