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言说庄瑚办马婆子家,顺遂。
接后言说曹氏走篱竹园,冷遇。
曹氏自庄瑚走后,又处理一些杂碎事务,领贵圆玉圆两人外又叫三个小丫头子赶去篱竹园,此处曹氏担心发生意外,多双手脚多份力量。在她拐到篱竹园通道院门时,庄瑛从后头追来,哭嘤嘤的,她的丫头紫鸳“姑娘!姑娘!”的追喊。
曹氏闻声回头,刚好庄瑛和紫鸳跑到跟前。
未等曹氏出口问,后头庄琻领着她的丫头万金,还有两个小丫头子追来了。那庄琻一面跑一面喘息大笑。
看行景,是庄琻欺负她妹妹庄瑛了。
曹氏夹着那块手绢,兰花指翘指着庄琻道:“仔细了!”
庄琻鼓起嘴巴,哼的一声,翻白眼领丫头走了,也不搭庄瑛。庄瑛抽泣着立在曹氏跟前,曹氏稍移动,她紧跟着。
曹氏便不作声,让庄瑛跟在其后。
过了那石桥,贵圆在后头问庄瑛:“三姑娘怎么了?二姑娘又跟你闹着玩了吧!”
庄瑛用手绢抵住鼻头,没回。丫头紫鸳见状,笑道:“都是为除夕节目闹的。二姑娘让三姑娘扮猫,想让篱竹园那位扮狗,设计让狗来欺负猫,二姑娘只管拿鞭子打狗。”
听毕,贵圆玉圆等丫头笑了。
玉圆道:“哪有这样编派的?让篱竹园一人饰演猫狗岂不更好?何苦折腾你三姑娘。”
紫鸳道:“原是这么说,一屋子哪能容二主,还许二主宠养一条狗?所以,二姑娘改成养猫,来了一条野狗,野狗欺负家里的猫,惹怒姑娘。姑娘拿鞭子往死里打狗。”
曹氏走在前头,听得这般说,咧起嘴巴笑,道:“都是木头脑袋头发长见识短没得生活历练。你见过有外来的野狗听话的?你还打它?野狗不把你们啃碎咯!”
到底,曹氏是十分欣赏满意女儿这出节目,虽然这样言语责备,心里十分赞同。巴不得女儿如此落实,好好借此打意玲珑一顿。
说着,一家主仆笑嘻嘻来到篱竹园院外。
曹氏站在门口,不进,示意贵圆去醒门。大约叫了一会子,一个小丫头子走出来开门,并给曹氏等人端了礼,曹氏身边的人倒是不应礼,巴巴的瞪着那丫头子看。
丫头子经头夜闹,多少对曹氏惧怕,端过礼后起身自顾引请进去。
曹氏依旧不动。
贵圆冷冷对那丫头子道:“你们院儿都死了?就你一人守狗窝呢?”
丫头子垂头勾首,瑟缩道:“姨太太这两日肚子闹得凶,躺在炕上呢!”
贵圆听毕,一耳光扇了过去,啐道:“哪里来的姨太太?什么太太?你太太站在你面前,是瞎了还是没长眼睛呢?你屋里的是谁?”
丫头子捂住被打的那边脸,泪水冒出来了,哼哼道:“姨……姨太太!”
贵圆扯起嘴角,一脸怒相,再扬起巴掌要扇。曹氏叹一句,接过贵圆的手腕,道:“别打了!”对那小丫头子道:“那你回去给你们太太说,里头的太太来了,让她从那外头这屋子出来吧!她都太太了,我算了什么呀?”
丫头听后,两腿发软,扭扭摆摆跪了下去。
当下,院子里头走出几个丫头子,快眼看到门外那一幕,赶紧缩回脚跟要躲进屋。哪知玉圆眼尖,瞧见了。
玉圆喝了一声:“站住!”再和气对曹氏道:“太太,你瞧!”
那几个丫头子不敢动,侧头垂目立在门边。
曹氏眯起眼睛,含威放怒,指着那些丫头道:“过来!”
丫头子慌神落魄,挪着脚步往这边走。到曹氏跟前,跪下。
曹氏“呸”给丫头们一声,道:“躲什么呀?是我见不得人还是你们见不得人?”
丫头子们不敢回嘴,后来贵圆拎住一个小的起来,指着她说:“去,请你们姨太太出来接太太。”
小丫头子去了。
顺着小丫头子后背望,她走到娜扎姨娘那屋,撩起帘子进去了。那帘子外头,意玲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儿,拿着一把篦子篦头发,一脸讥诮媚笑,眼神直勾勾的盯曹氏等人。
曹氏当是没见到她,光在那儿等。
一会儿,看到那门帘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正要掀开帘子。晃眼忽然地,意玲珑一篦子打在那手上。
撩帘子的手赶紧缩回去。
意玲珑讥笑道:“娘子见不得光,西天佛爷金光太闪人,仔细闪坏娘子的眼睛二老爷饶不得你。”
里头的人未回话,亦不敢出来。
曹氏主仆等人已按捺不住了,重迈脚步自主进来。曹氏扬手挥指意玲珑:“好没脸色的东西。到底还轮不到你说话。我见谁来了?既然你娘子有兴趣睡我们府里的贱塌,该三跪九叩的来迎接我,向我问安。你这阴阳怪调,装给谁看啊!”
意玲珑扯住自己身后一把秀发,用力地梳篦,没搭腔。
身后庄瑛怕闹,便和声悦色对意玲珑道:“姑娘,你就请你们家娘子出来吧!”
意玲珑白了庄瑛半眼,狠狠呸一声,转身回她自己屋去了。
曹氏等人眼咕咕的看着,不敢作任何言语动作。
稍后,屋里的丫头掀帘子出来,又把帘子抬高,搭手扶娜扎姨娘出门。
娜扎姨娘依旧此前打扮,只露一双眼睛。全身走出来后,光站着没端礼,巴巴的把曹氏望住。
曹氏很是无奈,冷言道:“这来多少日子了,你那脸蒙得紧紧的,还真是怕见光啊!”
贵圆狐假虎威,没好气色,紧对娜扎姨娘道:“见了太太该是相礼。怎不知道规矩了。你们院儿不是请了教礼妈妈么?我看那妈妈该撵出去了。”
娜扎姨娘听了,道:“是要赶人走么?不用再赶了。那妈妈成日要我跪啊拜的,姑娘说我辛苦,骂了她几句她就走了。”
曹氏等人还真是无言与对。
站了一会儿,曹氏看娜扎姨娘挺那肚子,嫉妒又生气,巴不得一脚给踹上去。故尖酸刻薄言语道:“你挺这肚子再这么站着,外头的狗可闻到肉香味儿了,仔细来啃个饱。”
娜扎姨娘思想不到曹氏诅咒笑话她,只觉得曹氏想让她回去了。
因此,娜扎姨娘自主转身掀帘子,要进去。
贵圆和玉圆上前两步想制止,曹氏眼快,制止了。之后,尾随娜扎姨娘后头进屋。临进门前,不忘朝意玲珑那屋看,只见意玲珑蹲在门槛上,伸出半颗头来瞧,手里拿根银簪子,有一下没一下在牙齿上挑,挑那么两下又往头发上划痒痒。
曹氏冷眼半笑,领着众人进屋。
到里面。
屋里极其温暖,屋中摆一口八宝雕面紫金炭笼,笼里旺旺堆有碳,那碳的质地与府里日用的还不一样呢,看那堆火,竟一缕烟都没冒出来。
曹氏不免嫉妒怀恨升温,也不等人招呼,自顾坐在炕边。此时,篱竹园的丫头子自主端茶来,一一给捧上,贵圆玉圆等丫头都没落下不给。
娜扎姨娘端坐在那里,两手不住抚摸肚子,一声不吭。
曹氏用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才叹息道:“既然老爷要了你,这辈子也就是睁眼合眼,我们谁离不得谁。好听呢,算是交老姐妹儿,说不好听呢,你跟我们贵圆玉圆丫头差不多,还比不上的。”
娜扎姨娘眼帘微微垂下,点头。
曹氏见状,哑语了,这等言语侮辱人,对方竟点头认了?
曹氏愣了一会子,捏起手绢捂住笑,边上的贵圆玉圆等丫头也忍禁不住笑了。唯独庄瑛苦着一张脸担忧。
曹氏又道:“我今儿来没打算跟你吵架。只想让你跟你丫头问个事儿。”
娜扎姨娘稍稍侧过头,眉目轻抬看向曹氏,回道:“问吧,我的丫头都在这里。想问什么都行。”
一时间,曹氏感觉自己对牛弹琴,话不投机之感油然而生。
贵圆便道:“哪里是问你这些不中用的丫头了!是要问会功夫的那个。”
娜扎姨娘“哦”的一声,道:“那你们去问吧!”
曹氏道:“若我问她肯应?她是你丫头,你问了合适。我就在这儿等着,你问她,她是不是把雅阁的关先生和阿玉姑娘藏起来了?”
娜扎姨娘笑了出来,眯着眼睛道:“你们这么多人,随便叫一个人去问就完了。我挺着肚子不好走动。”
曹氏被气足了,猛然站起来,左右踱步,死死地翻白眼,把娜扎姨娘恨得想咬碎,半点办法都没有。
因而,曹氏升起了音调,道:“如我家养了狗会功夫,打人咬人,不等别人寻来我自个儿先拿刀子剁了它。可话说了,问话问主人,放着我给你这二分面子,你是不识抬举了。净一而再再而三的跟我对着言语,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装疯卖傻?”
娜扎姨娘纹丝不动,嘴里轻道:“你问我话我说了,你要问别人话自己问吧!我家乡是这样,重要的事自己办才放心。托别人办耗费时间,还听不准确。”
曹氏恨得跺脚,庄瑛怕急恼了母亲,赶紧上来扶住她:“太太。要不然我去问吧!”
曹氏返身指住庄瑛:“软骨头,没用的东西!”再坐下来,道:“我不跟你啰嗦了,这话须你来问。我没养过那条狗,它未必听我的话。”
娜扎姨娘慢慢起身,对曹氏道:“我们这儿不养狗。”
曹氏随娜扎姨娘起身,眼神望住她,笑道:“你那会功夫打人的,不是狗?哦!原来是人啊!哎哟,看我这老眼,看昏花了。那成,你就让你那人来问吧!”
娜扎姨娘无言,手搭在丫头子手上,不是出去找意玲珑,而是往里头卧房去。
曹氏倾身追过去:“你哪儿去?”
娜扎姨娘紧捂住肚子:“孩子在肚子里踢我,我需要躺睡一会儿。你在这里坐,我腿脚伸不开。我里面去好了。”
说完,娜扎姨娘真去了。
曹氏“你”一连好几声,眼睁睁看着。
同一时候,隔窗外头响来一阵“狗”叫声。听声音就知道是意玲珑扮狗气逗曹氏。
曹氏气急败坏,转身到炕边,从炕桌上捞起茶杯,一茶杯打在纸窗上,茶水洒了一炕,杯子击在窗棱上碎了。
曹氏怒道:“哪里来的野狗?你们几个瞎了还是聋了?还不操家伙将它乱棍打死!”
哪知,意玲珑哈哈作笑,一边道:“哎哟,我说这位太太啊,急了狗,真会乱咬人呀。”
这话反着听,明显是嘲笑曹氏等人是狗。
曹氏怒不可遏,跺了几回脚,想寻什么物件冲出去对付意玲珑,恰好看到墙上挂有一把剑。她不顾女儿庄瑛阻拦,将那剑扯下来,怒气冲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