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生女如花，其毒自拔
“兆林，兆林!”
苏卿文急切匆忙的呼唤，陆芊晴才想起去看滚下楼梯的程兆林，他的额头已经冒出来了一片血迹，他一动不动的睡在地上。
陆芊晴高高站在上面，那样大片的血迹让她的眼神迷离，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好像变成了红色，她听到楼下一片尖叫，不停有人说话，苏卿文在下面抱着程兆林哭的撕心裂肺的。
他死了吗？她不知道。
她仿佛身处一片血海之中，四周的人和事物都悬浮在赤红的血中，她的耳朵越来越听不见，苏卿文在下面骂她她也无力还嘴。
她抓紧了栏杆，似乎那才是唯一的依靠，唯一真是的存在，撑不住了，仿佛摔下去的人是自己。
她倒真的是自己，如果可能的话。
楼下所有的人都忙的团团转，几个人合力把程兆林抬出去，所有人惶恐着，激烈的讨论着。
紧接着就有人出来维持秩序，也很快有人将那摊血迹擦掉。
似乎刚才的慌乱并没有发生，一切还是时光静好的样子。
陆芊晴慢慢屈膝下楼，她似乎立刻被人抽取了七魂六魄，整个人身子摇晃着下来，她单薄的身影经过办公区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有的人摇头，有的人骂她这样的年纪就心狠手辣。
她听不到。
听不到。
他死了吗？她不知道，这样高的楼梯滚下来会是怎样的结果，可能会…
她不想去想。
她出了前厅，眼睛里流动的情绪稍微多了一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当她到门口的时候，元津晟正在停车，她看到了他，那一刻，才感受到什么叫做心有所冀。
元津晟的出现，打破了陆芊晴眼中的红色血海，他满面微笑朝自己走过来的每一步，就像一刀刀划开陆芊晴旧世界的伦理丑恶，悲痛欲绝。
“咱们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刚刚准备进来，你就到门口迎接我了。”他玩笑的看着陆芊晴，可是陆芊晴并没有笑。
她诡异的看着元津晟，让元津晟不由得心生害怕。
“芊晴，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他急切的摇她的手，却发现面前的陆芊晴不像是一个人，而是灵魂出窍了一般，她的心思全都散在了时光速退的那些不堪岁月。
陆芊晴反应过来，她冲他轻声一笑:
“元津晟，你，有时间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元津晟疑惑不解，陆芊晴和自己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的过去，元津晟都说过自己的过去，尽管是那样的不光彩，可是她却只字未提。
他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天色灰蒙蒙的，似乎想要下雨了。
今年的雨似乎特别的多。
“芊晴，你不想说，没有人会逼你的，我也没有这么大的好奇心。你的过去和我一样，也是伤疤，我喜欢你，喜欢现在的你，”
他握紧她的手，拉着她朝外面走去，既然她出了门，也就没有什么事了。
“但是我，并不想去看伤疤底下的你，是什么样子的。”
与其去让陆芊晴回想那些不愉快的过去，不如想想今天晚上吃什么好。
她不想说，他更不想逼她。过去都已经过去了，他想了解她，但并不想揭开她的伤疤。
她的脸色还是那样严峻和悲伤，元津晟想了想，搂住她，玩笑的说道:
“你要是心情不好，就想想怎么罚我吧，上次不说没有原谅我吗？这次随便你怎么罚我，我都认了!”
原谅，亚当和夏娃最终还是没有得到上帝的原谅，圣经上说过，人是有原罪的。
原罪是什么?就像是一个人身上被贴的标签，尽管大同小异，但最终万变不离其宗。
在陆芊晴的世界里，她能原谅谁?她又值不值得被原谅。
她慢慢挣脱了他的温暖，元津晟看到她的眼睛里有泪水集聚，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哭，陆芊晴在他询问之前开了口:
“元津晟，我想告诉你我的过去，我们再谈谁原谅谁好不好。”
回忆倒退到十年之前，那个时候，陆芊晴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从小没有得到母爱的她，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妈妈苏卿文一生气，她就知道，立刻放下饭碗往房间里跑，去做作业。
她开心的时候，陆芊晴坐在她对面，她还会偶尔调侃女儿几句，尽管陆芊晴还小，但是她聪明的知道，那是骂人的。
骂谁谁难受，但又不自知。
陆芊晴十三岁那年，爸爸陆成宇给她买了生日蛋糕，她开心的要命，那个时候自己长大了，就不需要爸爸天天亲自送自己回苏家。
她吃完蛋糕，自己在路上玩了很久，等到回家时夜色也是刚刚来临。陆芊晴穿着爸爸给买的裙子，蹦蹦跳跳往家赶。
尽管陆成宇并不知道苏卿文是不允许陆芊晴穿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可是陆芊晴第一次不管不顾，因为开心，她执意要穿回家。
那是一条雪白的纱裙，陆芊晴到现在还依然留着。
她发现时间有点晚了，才觉得惶恐不安，她踮起脚按了按门铃，内心祈祷苏卿文不在家。
她果真不在家。
张嫂来看开的门，她小声告诉陆芊晴她的妈妈不在，她这才高兴的转圈进了屋子。
“小姐，你身上这条裙子很漂亮，是你爸爸你买的吗？下面的褶皱就像花边一样，真好看!”张嫂夸奖道。
平时苏卿文让人给陆芊晴买的衣服也都一种式样，她根本没有闲心打扮她，自己美就够了。
“好看吗？这是我爸爸买给我的生日礼物!”她又转了一圈，不经意往楼上看去，立刻像石化般驻在原地。
是程兆林!他平静站在楼梯口，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了，陆芊晴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低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从那之后，陆芊晴就发现程兆林看她的眼神不对劲，那个时候他虽然没有苏卿文那样极度讨厌她的存在，可是也爱答不理的。
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陆芊晴发现程兆林奇怪的眼神总是盯在她的身上，她还这样小，其实并不能看清他眼神里的寓意到底意指何方。
终于在一个雨夜，程兆林展露了他的野心。
他说他爱她，这是陆芊晴从小到大听过，最有意思的一句话。
**吗？她是被迫的，可是她的确是被胁迫走上了这条路。
程兆林的威逼利诱，让陆芊晴夜不能恐，她在经历那一天之后，整个人就像被捏碎的玻璃杯，她惶恐回到那个家，就以死相逼让陆成宇接自己回去。
“我不同意!陆芊晴你敢回去试试，你要回去，你这辈子都别回家!”苏卿文威胁她。
“好，我不回来。”陆芊晴第一次勇敢的看着妈妈，苏卿文眼里充满了不相信。
这还是那个言听计的女儿吗？果然，她都是装出来的听话。
苏卿文一气之下，赶走了她，陆芊晴开心的不得了，可是很快她就发现了如五雷轰顶般的痛苦。
“这个畜生!你发现了什么痛苦?”元津晟坐在她的对面，握紧她的手，紧张的问她。
“因为我发现，我怀孕了。”陆芊晴抽回自己的手，元津晟的表情奇怪极了，他难以想象，十三岁的陆芊晴，是怎样抗过来的。
是体检的时候发现的，因为负责体检的正好是陆成宇的一个同学，她偷偷告诉陆成宇他的女儿怀孕了。
陆成宇回家大发雷霆，他不相信这么小的女儿会出去和别人乱搞，可是陆芊晴死活又不愿意说出来，他无奈之下只好带女儿来同学的医院做手术。
手术的过程更不要提，陆芊晴出来之后整个人都像是死了一般，她被陆成宇扶着坐在了椅子上，陆成宇告诉她，他去帮她买杯热饮。
元津晟似乎猜到了什么，他瞳孔放大，口中也语句不顺:“那你爸爸，是…”
陆芊晴的眼泪不受控制往下落，元津晟帮她擦也擦不完，只好捂住她的脸，太痛苦的经历了，亲眼看到自己的爸爸因为帮自己买东西被车撞死。
那一天的陆芊晴，在经历双份痛苦之后，所以才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陆芊晴觉得爸爸去的时间好久了，她挣扎着起身去找爸爸，远远看到对面马路上聚集了很多的人，她心生一悸，急步走过去，拨开围观的人…
陆成宇已经几乎不能说话，他抬起的手终究没有力气扶上女儿清秀的脸，只能口里断断续续说着遗言。
“是我害死了我爸。”陆芊晴平静的说道:“元津晟，你看，我就是这样一个祸星，我瞒着你，是我不对，我也不求你能原谅什么的 ，就这样吧。”
元津晟心疼的望着她，她依然如此倔强:“芊晴，我不在乎。我愿意守着你，和你一起为伯父报仇。”
“报仇?”她冷冷笑道:“我不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吗？你不用守着我，因为我不需要怜悯。”
她说完，就不再理会元津晟，走了出去。
她心里默默对他说:“谢谢你，元津晟，赔了我这么久，但是这一天，还是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