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宁鸿远的追问,老影武者心绪微微悸动,然而他几番思虑下来,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再一次回绝道:“少宗主好意,在下谢过,只是我好不容易得了个自由身,从那影武组织脱离出来,实在是不想卷入乱世这争斗的漩涡,为了获得这自由之身,在下已经不知在鬼门关里来回多少次了,还请少宗主谅解。”
宁鸿远听他这番肺腑之言,略表沉默。
然而,略微沉寂之后,宁鸿远依旧没有死心,脑海里忽然回忆起父亲的训言,心道:“父亲总是对我说,这世界但凡是一位人才,胸中多少都怀有一些傲气,想要得到他们真诚帮助,就必须放下自我的身段,也必须拥有更多的耐心!”
回忆起着父亲这一番话,宁鸿远知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
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胖子,见宁鸿远一表非凡,心中虽想要追随宁鸿远建立功勋,但是迫于气氛严肃,再加上自己终归也是背叛了兄弟,不敢率先插嘴。
老影武者见宁鸿远沉默,却是依旧直言不讳,微微顿了片刻,整理了心中想要说的言辞,便又继续说道:“而神剑宗的宗主,也就是少主的父亲,宁义武老前辈,他胸怀大志,必定是想要在这个乱世有一番作为的英雄,而在下不过是庸庸碌碌之辈,只求苟活,若是此刻答应少主,帮助神剑宗做事,那么在下从前为了自由而做出舍生忘死的努力,便化为乌有;而如果不答应少主,便是忘恩负义,还请少主收回成命,请不要让在下两难。”
听得如此一番拒绝之托词,宁鸿远依旧富有耐心,整理了心中想要说的话,朝着对方双手额拜,再一次继续挽留道:“老前辈真的要决定继续当一野人?这天域乱世,老前辈如果为野人,今后若是遇到危险,却只能凭借自己化解,没有朋友来帮助老前辈,没有势力来拯救老前辈,到那时候,老前辈即便是真的获得了自由,便也不是自由,就好比刚才一样,老前辈受制于这种小人,心中却有苦难诉!这天底下怎么会完全的自由呢?还请老前辈勿要推辞!我神剑宗急需老前辈这样的人才,方可成就大业!晚辈宁鸿远恳请老前辈深思!”话到末尾,宁鸿远再次鞠躬相拜。
说到最后,宁鸿远渴求的连称呼都变了,他对人才的渴望,也来自于他心中的理想。
他非但称呼变了,甚至稽首低头相拜,目光之中充满着恳切之色。
宁鸿远说得不错,这世上各种关系千丝万缕,不是人想要主动去抛弃就能放弃的,世上哪里有绝对的自由?
老影武者听得这一席话,开始琢磨其中的道理,片刻之后,脸色终于有些动容,“少宗主的神剑宗难不成与他武宗不同,不会抛弃我们这些棋子?”
“我神剑宗乃名门正派,难道会弃手下安危于不顾?如果我父亲如此,怎会有如此威望?还望老前辈勿要推辞,拜托了!晚辈必当在父亲大哥面前力荐!”宁鸿远双手合十,义正言辞地这般说道。
他再一次低头稽首相拜。
“大哥?”老影武者下意识地这般脱口而出,眉目之间竟是闪过一丝惊恐之色。
原来,这个天域由于祖宗文化的彻底丢失,导致各方宗门,为了争权夺位而反目的兄弟比比皆是,老影武者就是由于卷入一场立嗣风波,这才被人诬陷,以至于流浪至今,此刻听得宁鸿远提起他大哥,不禁心中寒蝉。
宁鸿远熟知这天域的绝大多数贵族豪门已经忘记当年天域文化的精髓,反而从历史的帝王将相之中学会了骨肉相残,微微叹了口气,心知对方担忧之事,慨然心叹,随后再度稽首相拜道:“老前辈不必过于忧虑,我与大哥情同手足,怎可与那些手足相残的世家子弟相提并论,一定是外面的人散播流言,说我大哥由于我这一次突破武境失败,派人追杀我,这必定又是那白眉老贼所使用的离间之计,老前辈如此开明之人,怎会听信谣言?”
老影武者这才放宽心,心中回想宁义武乃是顶天地理的一代豪杰,更是一代教育家,怎会教育得两个儿子手足相残?
听得宁鸿远这一番话,老影武者犹如拨云见雾,脸色疑虑之色渐渐消散,重新归于平静。
不过,老影武者听得这冠冕堂皇的话, 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猜忌,因为每个名门正派都是这一套的说辞,但是真到了在宗门利益与手下安危之间做出抉择之时,有多少宗门之主会选择手下的安危?
正因为他年轻时候遭受过武宗的蒙骗,他才会为了自由而背叛武宗,即便被人追杀。
“如今,我好不容易从这种受制于人,受制于宗门的痛苦中解脱,怎么可能还倒回去陷入这种痛苦?可是,眼前这少宗主如此放下身段,近乎语气之中到了渴求的地步了,我如果在拒绝这样的好意,岂非太不懂得如何做人?”
心中念及这些,他实在是两相为难。
可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感性,老影武者双目遗憾地朝着宁鸿远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背过头去,仰望茫茫星空,长叹一声,准备踏步离开,小四正要劝阻,可他念及自己身份卑微,不敢率先开口相劝。
宁鸿远竟仍然没有动怒,反而上前追了上去,拦在他的前面,立即拔出利剑在自己得手臂上狠狠划过一刀,顷刻间鲜血四溅,随后半跪余地,一手持剑,一手指着自己的的滚滚流淌的鲜血,朗声说道:“我与老前辈做一个约定如何,我知道老前辈的心结,必定认为我神剑宗与其他武宗一样,为了宗门利益可以完全弃手下安危于不顾,将你们视为棋子,但请老前辈相信,我神剑宗绝非这样的武宗,如果老前辈加入我神剑宗三年,就三年时间,我们就索性约定个三年,三年之内,若是老前辈依旧认为我神剑宗如同其他武宗一样,挂着个名门正派的旗号卖狗药,背地里却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老前辈但请离去,我宁鸿远绝不阻拦!”
说完之后,宁鸿远将染上自己的鲜血的利剑狠狠朝着地上一掷,插入地下几尺之深。
青钢剑光芒四射,震慑人心。
影武者见宁鸿远年纪轻轻,却如此能够放下姿态笼络人心,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回头,感激涕零,“我吴清愿为神剑宗效力!”
宁鸿远终于等到了这一句话,心中倍感欣慰直至,此时心情远比他杀掉方才那瘦子要让他高兴千倍万倍。
“太好了,太好了!”激动直至的宁鸿远忍不住这般连声叫好。
“太好了,太好了!”
黄天不负,宁鸿远心中激动万分,如果这老影武者再不答应,那可真是太令人心寒了。
吴清毕竟也是精于察颜之人,从宁鸿远激动的神情之中,感受到了宁鸿远内心的真诚,想起从前自己之前无家可归,四处流浪,竟是忽然当着宁鸿远的面朗声痛哭起来。
望着眼前宁鸿远,这一位漂泊流浪快十年的老影武者,终于感到了家的温馨,热泪滚滚。
宁鸿远见事情终成定局,激动之心溢于言表,上前牵起他的手,纵声大笑,“老前辈身陷这人心惶惶死亡森林,却依旧不愿乘人之危,我神剑宗正是需要这样的人来匡扶乱世,老前辈年长于我,受我一拜!”
宁鸿远说完之后,再次面朝吴清鞠躬一拜。
老影武者见少年这般动作,急忙扶起,“岂敢,岂敢!少宗主真乃少年英杰!我神剑宗有你们兄弟二人,必定可以匡扶乱世!我吴清愿效犬马之劳!”
他忽然发现自己居然下意识地说出了一句,”我神剑宗“,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他感到极为自豪。
宁鸿远将这一件事情办妥之后,目光转向一旁的小四,缓缓说道:“现在你的兄弟被我所杀,也算是除去了你的心结,如果你还愿意的话,我神剑宗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宁鸿远也不强留,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
宁鸿远对这胖子的态度与这老影舞者自然不同,毕竟,这胖子之前可是干了一些坑蒙拐骗的勾当,只是后来不愿意继续同流合污而已。
其实,宁鸿远这也是在考验他,更是在给予他机会,望着他那惶恐不安的脸色,心中自言自语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
胖子从宁鸿远得语气之中,听出宁鸿远对自己抱有偏见,但他并没有自暴自弃,反而望着宁鸿远的眼神,心中自我安慰道:“这是少主在考验我,之前我毕竟和那人一起干过不少勾当,这瞒不过少主的眼睛,可是如果我错过这一次机会,我将一辈子都生活在这茫茫得黑夜之中,我脑子愚钝,斗不过他们,总有一天会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死了还没有一个收尸的,岂非白来人世间一堂!而宁少主能够如此对待这老影武者,不过是因为这老影舞者没有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情,我如果今后能够证明自己,再也不做亏心事,想必神剑宗也能够彻底接纳我!”
“人亦贵在有证明之心,被人误解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这种误解而继续沉沦,希望我的眼光不会错!”宁鸿远瞧见胖子的脸色起了变化,心中再次这般琢磨道。
其实在过去,胖子也是想要加入一方势力,只可惜他长相胖矮,又是人人厌恶的影武者,所以几次想要加入宗门,却因为其长相粗鲁而被拒绝,随后开始自暴自弃,以至于与那种卑劣小人为伍,而如今听闻宁鸿远有意收留,心中当然激动。
回想过往,对比现在,胖子刹那之间感激涕零,恭恭敬敬地拜谢道:“小四愿效忠少主,追随少主!”
宁鸿远立即乘势紧握他的双手,随后爽朗大笑,大声叫好,“好好好!你既然不愿离开,你我都是兄弟,我父亲嫌我不明政事,现在在神剑宗内,我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职务,你我大可以以兄弟相称,现在事情都已经办妥当。那你就成为吴清的副手!”
“小四愿为他的副手。”
宁鸿远点了点头之后,准备将二人迎接至洞府之内,临行前,宁鸿远却又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他将这手上这一枚金元魔核放在了那武宗之子旁边,而且似是准备为他设下了一种庇护结界,好让他自然醒来。
宁鸿远挥了挥手,让其余二人站在远处,而后他凝聚真元于掌心之中,轻轻用手一挥,结了一种复杂的剑阵之印,片刻之后,只见淡淡的青芒开始环绕着那武宗之子,宛若一道道星辰流光一般。
”这种剑阵虽然无法保证敌袭的时候,这武宗之子可以毫无性命之忧,但是却能够保证他不会被其他魔兽嗅到气味,算是我宁鸿远一种极其简单的剑阵之术!”
宁鸿远做完这一番善事之后,他身后这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中感慨宁鸿远的义气。
刚刚加入神剑宗的吴清更是感激涕零,试想,如果宁鸿远没有这种义气,何必要出头?为什么不等到双方两败俱伤之后,再作打算?为什么不等到自己血战一番之后,再出来收拾局面?何不等到自己身受重伤之后,再出来施以恩惠?事后何必又要费尽那么多口舌来说服自己加入神剑宗?
“少主实在高义!”吴清心中真诚地这般赞美道。
宁鸿远听闻这赞美,只顾放声大笑,试问天底下,哪个好男儿没有几分侠义气概?
而宁鸿远的侠义气概与传统那些侠客不同,他更喜欢救人,而不是杀人。
随后,宁鸿远将二人迎至他个人的洞府之内,决定再为这老影武者解毒一番。
还未走进洞府,却飘来一阵花香,二人不知情况,心中只觉纳闷。
他们长时间问够了鲜血的腥味,此时此刻突然闻到清新的花香,仿佛从地狱来到了天堂。
宁鸿远的洞府自然别有洞天。
宁鸿远虽然放浪形骸,却是一位颇讲求居住艺术风格的人,所以,他的洞府整齐有秩,毫无杂乱之感,洞内一片青绿之色,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一句话为何如此重要?道理就在于这可以锻炼一个人脚踏实地的心境,以及处理事情的缜密,这是宁鸿远从前一世就养成的自我恪守,他的床位在工友当中,总是最为整洁的,所以后来他的工头这才私底下帮他揽私活,帮助宁鸿远购买书籍,宁鸿远小有成就之后,每逢过年,不是回家陪那个酒鬼父亲,而是提着价值几千的酒来回报他的贵人,他那一位工头深知宁鸿远非池中之鱼,始终将他当作家人看待,更有将女儿嫁给他的念头,只可惜一道天雷袭来。
清澈的小溪环绕洞府周围,空气中芳香四溢,偶尔听得几声泉涧蛙鸣,更给人一种闲适的意境。
“老前辈请!”
“少主请!”
宁鸿远走在最前面为他们带路,吴清紧随其后,小四走在最后,二人一走进洞穴便被眼前绮丽之景深深吸引,想他们二人这半个月全在野外度日,风吹日晒,只盼能够活命,哪里料想这一辈子还能眼见这般壮美绮丽之光景,心中顿时感慨不已,回过头来望着宁鸿远的背景,心中暗暗发誓为宁鸿远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毕竟是充满着文化修养的天域,更何况蛮夷尚且讲求忠烈之名,天域人如果连这一点都丢失了,岂非连蛮夷都不如?即便眼前这两位影武者,从小就是战争遗孤,那也是受到天域文化潜移默化影响下成长起来的,一有机会,他们心中的忠烈之本就会被彻底唤醒。
而天域文明之所以这么讲求忠烈,讲求天明大帝道德之中的“保护恩人”之德,就在于天域文明贯彻至现在,家族文化已经根深蒂固,试想一位族长要巩固自己权力和利益,他怎么可能不大肆宣扬“六忠之责”?这条道德既合法天道,又顺应时代人心,于是,在这样的文化理念之下, 许多家臣从小就被灌输“六忠之责”之思想,再加上天域文化又有“包容”之心作为道德辅冲,赐姓通婚作为道德手段,八千年未曾改变的家族核心秩序,自然延续至今。
在宁鸿远精心地呵护下,洞内竟是百花齐放,有紫色漫溢的清宁花,有青涩害羞的小月菊,也有清新淡雅的情魄花,种类繁多,千姿百态,宛如花仙子的宫殿一般。
这般花宫中央,却见一颗璀璨的夜明珠悬于当空,灿烂的光芒犹如日光一般普照大地,一道道清晰可见的光晕穿插于各个角落,一切是这般奇特壮丽。
三人在巨大花瓣的交错下缓缓前行,一边欣赏着这天下绝美的景象,一边为了换取情报而相互交谈,偶尔,宁鸿远切合时宜地说几句男人才听的懂的流氓话,逗得二人大笑,更加缓和了彼此的陌生。
如果不是熟知宁鸿远的仁,绝对不会想象,这一个好色,果敢,心狠手辣,却又满心仁念的少年,居然和女人一样,是一位爱花之人。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宁鸿远的确被这奇妙世界的花卉所吸引,因为,这个世界的花比地球奇艳百倍不止,而且由于她们是吸收大地真元的缘故,所以晚上也会争奇斗艳,甚至在月光的陪衬下,比白天更为美丽动人。
所以,宁鸿远闲暇之余,便以培养花卉作为野趣,虽然他的这种雅趣招致魔尊不少责备,但是他还是没有放弃这一个苦修剑意之余的别样爱好。
跟随宁鸿远进入洞穴的吴清二人,此刻见了这番壮美景象,早已叹为观止。
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方才这一位一剑夺命的少年,居然还是一位喜欢花卉之人,这令他们对宁鸿远尊敬之余,不禁又多了几分好奇。
“想不到少主还是如此酷爱花卉之人。”吴清瞧见此间情景,发自肺腑地这般感慨道。
宁鸿远大笑道:“老前辈若是喜欢花的花,我倒也可以教教你。”
吴清苦笑,“在下还真是爱不来这种花,太费心思。”
宁鸿远追问道:“难道老前辈除了修炼武境,就没有别的爱好?”
“赌博算吗?”吴清如实回答道。
宁鸿远大笑,“哈哈哈,老前辈喜欢豪赌,还是小赌?”
吴清道:“若是允许的话,属下最大的梦想,就是去那清宁宗的最大的天域赌坊,豪赌一次!”
宁鸿远回过头来,哈哈大笑,“那到时,老前辈可要务必叫上我,先去赢他一个亿的金币再说!到时候在叫上几个倾国倾城的美女,我陪老前辈逍遥一番。”
吴清开怀大笑,放下了心中一切的芥蒂。
可当他们都喜笑颜开的时候,宁鸿远却是马上回了一句,“但老前辈要记住,这是老前辈与我今后的约定,如今我神剑宗危机四伏,万事都不可掉以轻心!还望老前辈明白!”
吴清听闻,心知自家少主话里有话,“属下明白!属下定当为神剑宗的全力以赴!一定给少主弄来你想要的情报!”
“老前辈能够如此想,我宁鸿远感激的话就不多说了。”宁鸿远又平平淡淡地回了一句。
一切事情安定下来之后,宁鸿远准备开始为这老影武者解开体内之毒。
在此之间,宁鸿远还需要准备一些阵法,和一些花药。
这些年,宁鸿远一有空隙就在这洞里乘着月光查看各种医书,虽然无法达到魔尊那种融会贯通,但是解这小毒,自也难不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