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曾老师慢腾腾地骑着自己最近找人给买的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走在回镇子的大路上。他看着车篮子里带着金花和村民送给他的刚从大田里掰来的鲜玉米棒子和刚采摘的鲜青豆角,还有从大田里刚刨出的鲜花生,心中思虑万千:这些年,乡村的老百姓对俺真不错,处人处事先交心啊,这里的庄户人歪歪心没有,对人就是实实在在的。他们有什么,就让你拿什么,吃什么,我不知该如何报答人家。金花啊,金花,你啊,只知道对俺好,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对待你啊?处事难啊,男人对一个对自己好的特别的女人啊,又该如何呢?曾老师满怀着喜悦和忧虑,首先是考虑给他的老婆和孩子一个惊喜,突然拿出这些刚收下来的东西,让他们尝尝农村大田里的这些最新鲜农产品的味道,显摆一下他和乡村人的深厚情感;但是,又考虑到,媳妇这阶段常常念叨,说自己有点儿不正常,听说常和一个未婚女青年什么什么的。是不是这次回家她还会拿这件事说三道四的啊?
预料的恰如其分,刚刚踏入家门,曾老师满怀高兴的劲头刚刚拿出车篮子里的东西,告诉媳妇和孩子说:
“看看我给你们带回什么来了!”
媳妇冷冷地瞅着这些新鲜的农产品,并没有热情地伸手去接,弄得曾老师非常尴尬。
曾老师没趣地把这些东西放在厨房的桌子上。
可没曾料想,他的妻子往板凳上一坐,冷言尖刺地说:
“乡村情似海啊,在那儿吃菜不用买,被子有人给你拆了洗,来时还满载而归,乡下个别人这热情是不是有点儿过分啊?”
曾老师一听此言,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说:
“农村的人思想确实不掺假。可,你这种说法和看法就有点不对劲了。上次回家你说工作忙,没有空给我洗这洗那的,特别是嫌乎我的被子,每次都弄得那么脏,耍脸皮子给我看,让我自己洗。你是知道的,学校里又没有校园子,农村里风沙泥土的,被子衣服脏得快,确实有点儿让人心烦。我只能是舍着脸皮子找人帮忙,拆了洗了,人家可都是整天忙着田里的事,抽点时间不容易。这不,你说吃菜不用买了,人家给了俺那么多蔬菜,你真是一点儿都不理解他们的心。那里的百姓说,我的工作很辛苦,整天从早到晚把心思都花费在孩子身上,晚上还教夜校,没时间买菜;他们还说,买着吃,也不新鲜,他们种的都是不上化肥,不打农药的纯净的产品,这些东西刚刚下来,他们就首先想着我了,就赶忙地摘下送我一些。你说,你不但不感谢人家,没说人家的好,反倒说人家过分,这可是我意想不到的啊!”
曾老师的妻子早就耳听言传说他的丈夫在学校有人给他洗衣服做饭还和他热乎,心里本来就是一百个别扭;这回又看他的车篮子里带回来这菜那菜的,更是不高兴。
妻子说:
“不错,不错,过分了,是过分了!不是我过分,是你过分了!山村的条件好,食品纯洁,人也纯洁啊,那你就去爱那儿纯洁的村庄,爱那儿能帮助你的纯洁的人吧,以后你就住那儿别往我这地方来了!”
“那儿的人的确纯朴,没有什么复杂的想法;可他们很缺乏文化,我白天教孩子,晚上还得帮助那儿的成年人办扫盲班,教他们识字,让他们学好了文化,能掌握一些科学知识,这样他们才能更好地建设自己的新农村。”
“嗷,晚上还教成年人,成年人给你多少工资啊?再说,成年人中可不光是男的,可别让那些纯洁的女人把你给迷在了一起!”
“你的想法怎么这么复杂啊?”
“其实我并不复杂,复杂的是你!怪不得,我上两次到你那儿去,看你那么辛苦,劝你想个法儿提前调回镇上来,你不但不表态,你好像还冷不淡及的。我就猜得到,那个地方把你吸引住了,我没那儿的姑娘纯朴了,没有那儿的人儿可爱了。下个星期你把两个孩子也带到你那儿,让那儿的人给养着,让你的孩子也像那儿的人一样的纯朴,一样的可爱吧!”
“你在镇里上班,工作确实辛苦,我没工夫照顾你们,是我这个做丈夫的不对。可是,我觉得你的父母,也像我的父母一样,有他们给照顾着孩子,我以后再慢慢地报答他们。我现在确实没办法报答他们啊!”
“怎么没办法?下个学期我找领导把你调回来,那倒可以了吧?在中心学校工作,减轻你我的负担,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别的可以,这可不行,乡村需要我,那儿的孩子需要我,过几年吧,等我理出个头绪,做出些成绩,有人愿意调去,我再回来。”
“行,老曾,我反正民办教师也转正了,多亏亲戚又帮助我调到中心小学工作了,你要是看不上我,活蹦乱跳的青蛙不好找,可这地上慢趴着的癞蛤蟆缺不了,你就在那儿吧,你下个学期不调回,俺俩分道扬镳!”
“我承认我的条件不如你的优秀,家庭条件不如你的好,可你也不能这样不尊重我,工作的需要是我的选择,家庭的事必须放在次要的地位。你,我,身为人民教师,特别是你,已经在这个行业里打拼过这么多年,就更应该理解这个行业的责任,这是你我应该懂得的最起码的道理,特别是你,现在,在中心小学里任教,更应该支持我的这种要求!”
“我,只是我的逻辑,别的,大道理,我懂得没你的多;也可以说,我——不懂!听我的,好事;不听我的,还是那句话,各走各的路,你我——各奔前程,各走各的阳关道!”
毫不忍让的辩驳,争论不休的大道理和是是非非。文化人——就是没动手打起来。
星期天的团聚,两口子本是该欢欢乐乐的,可曾老师现在每次星期天回家都得吃妻子的闭门羹。再回到荷塘村,曾老师一脸的阴云,谁都能看得出。以前回趟镇里,妻子都得给他带些米啊面啊,鲜鱼啊,鲜肉啊,炒些稀罕的菜啊等等,可现在除了单纯的米面,就是满脸的忧伤。以前,要是曾老师的工作忙,他的妻子不但能抽空送些好吃的来,还不嫌弃山村的条件差,在这儿陪着曾老师过夜。
现在,荷塘村的多心人总会问,曾老师你和妻子吵嘴了,怎不高兴啊?妻子好长时间没来这里陪你啦?……
曾老师吱吱呜呜地应付这些人的发问;马马虎虎地搪塞村民们对他家庭的关切。
金花更加同情曾老师的当前,她把自己大田里收获的粮食卖了,卖来的钱帮他买菜,买鱼买肉,买一些曾老师爱吃的;帮他洗衣服,洗被子,打扫房间卫生;晚上,上完夜校,还帮他把床铺拾掇好。
金花在曾老师的特殊帮助下,学完了小学的课程、初中的课程,自己还会读“人之初,性本善”……她感谢他,她体贴他,她心里确实爱上了他。
那天晚上,她鼓起勇气抱住了他,曾老师也难以控制地亲吻了她。正在双方都难舍难分时,曾老师突然理智了,他狠了狠心推开了金花,然后耐心地劝她,说以后不许她这样;最后曾老师毫不忍心地从卧室中硬是赶走了她。
可,不管怎么样,金花的心里装着的都是曾老师。她每天都在想,今生遇上了这么好的男人真是我的福气,不管他爱不爱我我都爱他,他不能娶我,我也要永远和他好下去。我要做饭给他吃,我要给他洗衣服,我要给他铺床叠被子,我还要……她美滋滋的遐想着。
曾老师也不止一次的想过金花的事,这样的女孩确实可爱,可人家是黄花大闺女,再爱她也不可奢想,自己毕竟是有儿有女的人。妻子的误解,那是他对自己的不理解,可我不能不理解她,人家整天想和自己在一起工作,说明人家爱自己,其实男女谁又不想整天在一起男欢女乐呢?可,一想起那个女人的霸道,那样的蛮不讲理,自己在她的面前简直就是一无是处,自己的远大理想和志愿好像要被她无情的践踏,曾老师顿时又感到非常的寒心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