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邵……老师?”
少年似是用尽了全力说出这句话。
刹那之间,顾一方已是能感到空气中有微微热气传来,宋师远的体温在上升。
果然,宋师远的额头又是冒了汗,刹那间,顾一方的大脑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是沸腾的,一半是冷静的。
她不知道哪个才是自己,听到这句问话,慌乱是有的,可心里却另有一种情绪,很是低落。
见她沉默,宋师远急了,“别……别生气。”
“没有生气。”顾一方不禁失笑,男生的脑回路总是如此简单,似乎对他们来说,女人的情绪状态只有高兴和不高兴,至于背后种种细微的差别,复杂地混合,像宋师远这般年纪的男孩子,多半是无法了解的。
“你……生气了。”宋师远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固执着。
顾一方知道,自己再不解释,就会绕个没完,“真的不是生气,只是在想……怎么回答你。”
面对不顾忌女生想法的男生,女生会觉得被忽略被无视,可遇到顾忌女生想法的男生,女生又难免会觉得头痛,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说清楚,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宋师远的神情黯了下去,“你……喜欢……”
“是,我喜欢邵老师,可我也就只够喜欢他而已。”顾一方迅速道。
宋师远张大了嘴,已是完全说不出话来,同时表情也充满了困惑,他显然不理解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那是顾一方早就和自己心底约好了的,可以喜欢,但也只能是喜欢而已。
顾一方深吸一口气,耐心解释道:“喜欢只放在心里,可能会有些痛苦,但实际上,却是轻松的,师远,我想你应该会认同,喜欢一个人,就该为那个人做些什么。”
宋师远点点头,看着顾一方,眼眸又亮了起来,顾一方避开了视线,平静道,“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光是应付生活,我就已经豁尽全力了,我没有办法再为喜欢的人做些什么。”
宋师远急道,“喜欢……不求回报,真的,只要你开心。”或许是焦急,宋师远的话语突然有些连贯了。
顾一方笑了笑,表情却是苦涩,“那就更痛苦了……,师远,生活和电视剧不同,人生的剧情,不可能只有付出,也不可能只有享受,人生的剧情,需要一点付出,需要一点得到,往往还需要独自面对……”
“我有一个好像装满了定时炸弹的家,交往也好,结婚也好,都不可能完全地把我从那个家里拉出来,反而会把我喜欢的人拉进漩涡。”顾一方说着顿了顿,“师远,那种压力感,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而我,并不希望我喜欢的人也卷进来,表面上或许是两个人承担压力,但实际上,我的压力只会更重,你……能明白吗?”
这一番话,模糊了界限,顾一方解释的是自己不能有行动的原因,可对着宋师远说,却又好像是在拒绝他。
宋师远终于沉默了下来,他无法反驳,这也不是能用言语去反驳的。
顾一方却有些收不住口道:“我觉得,这个时代,能让女性选择不结婚实在是太好了,我不仅不希望我喜欢的人遭遇这些,更不希望我的孩子也遭遇这些,虽然我知道这一切总有一天会结束,但……真的太漫长了。”
说完了这一切,顾一方觉得自己终于是有所交待了,不仅是对宋师远,还有对自己,以及对邵青阳的那份感情。
随后她也陷入了沉默,再等一会儿……若宋师远没别的话,那就继续朗读。
“顾姐姐,我……想抱抱你。”沉默了许久的宋师远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还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没……没别的意思,就是……像董老师……那样。”
“不需要。”顾一方斩钉截铁道,“也不一样。”
宋师远的倔劲上来了,好在他没越过界限,还知道争取顾一方的同意,“一样的……就是……就是鼓励一下。”
“不一样。”顾一方继续拒绝道,“你知道,我也知道……,那不一样。”
眼神的交战中,宋师远终于败下阵来,但嘴上还是小小声道,“一样……”
“那你自己读吧。”顾一方合上了书。
宋师远连忙道,“不一样,不一样。”
“这句说得很顺嘛。”顾一方忍不住莞尔。
一句话瞬间把气氛转开去,宋师远又是期期艾艾道,“偶……尔,还要……巩……固。”
国风社大部队回来后,十六馆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斜塘的中秋国风节因杯莫停的名人效应,被不少媒体报道了,当然,在筹备时,大会就拟邀了一些东三角的媒体。
银海市媒体的影响力是最大的,华夏台直接转播了银海市的采录新闻。
这下子,十六馆不少学员都知道了国风,还遗憾着周景的镜头一闪而过,十六馆的微博粉丝,更是在几天内疯涨到五万。
经过鹿鸣和采薇精心处理过的九宫格图,一度还成了热门。
狂欢之后,生活又回到了平静的轨道,邵青阳和安佳琪的八卦,一个月后,也就没什么人提起了。
所有的悸动,无声无息地被生活覆盖起来。
转眼到了年底,顾一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好几百人的年会。
大厅摆满了饭桌,椅子挨着椅子,几乎没有空隙,表演、抽奖,客服部的两位主管和一些老员工排演的滑稽剧,成了搞笑担当。
工作之外,似乎人人都有可挖掘的另一面。
脱下戏装的Ivy回到位置上还对顾一方和月亮道,“你们两个千万别早走,新人都特别有中奖运。”
说话间,讲台上已是开出了四等奖,有着月亮的名字,月亮拿着奖品回来,既高兴又遗憾道,“大奖没份了。”
可惜,到整个年会结束,顾一方好像注定了没这份运气,什么都没有。
运气不好的不止顾一方。
老沈的癌症毫无征兆地扩散了,还来不及过年,就走了。
顾家的国外股票彻底没了着落,老沈的遗孀哭哭啼啼只说不知道。
大过年如此,顾妈妈和顾姨妈都觉得晦气,怪来怪去,好像也只能怪顾一方了。
她们能想到的“喜庆”就是相亲。
顾一方很无语,过年的日子,各家有各家的“热闹”,唯是大街上是冷清的,琴馆也要元宵节才开张,一时间,顾一方再也没有地方可逃了……